芭蕾小姐和游泳先生

　　第15章包你当私教啊

　　“有事儿？”
　　片刻，蔡秋迟听到背后有人在问。
　　声音还有些熟悉。

　　核磁共振等候区三排和四排之间有一个过道，江晨曦正站在蔡秋迟的座位背后。

　　蔡秋迟侧转过身，抬起头，正对上江晨曦的脸。
　　他流畅的下颌骨线条，从侧下方下往上看时，倒显出几分锋利。

　　即便不算和风御汤昏迷状态的那一面，这也是这五天里第四次见到这个人了。
　　蔡秋迟还是觉得有点懵懵的。
　　因为每次碰见他，都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准备好要见他的时候呢，他不来。
　　她在专注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呢，他突然又出现了。

　　“没……没事。你也来做核磁共振吗？”蔡秋迟问。
　　她声音有点轻。

　　“嗯。”江晨曦酷酷地应了声。

　　“痛吗？”蔡秋迟问？

　　“哈？”
　　江晨曦的语调瞬间涨高了八度，尾音夸张地往上拐了两道弯。
　　似乎是想绷住，但江晨曦的表情还是瞬间破功，他笑了出来。

　　“你没做过核磁共振？”江晨曦问。

　　蔡秋迟一怔。
　　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张口问出了个那么傻缺的问题。

　　包括核磁共振平扫在内，一般放射科的检查都是没有痛感的。
　　作为舞蹈生，蔡秋迟从小到大，做过的骨伤科各类放射检查还少吗？
　　所以，她，不是不知道啊。
　　何况她两个月前才刚做了一次核磁。

　　蔡秋迟觉得自己刚才大脑一定是瞬间短路了。
　　她很是懊恼，忍不住垂眼。

　　对话没法继续下去了。

　　江晨曦管理了下自己的表情，抬头看了看大屏幕上显示的正在等候的“蔡秋X”的名字。
　　他问，“你是来看你的左脚踝？你的主治医生是谁？”

　　蔡秋迟一怔，又抬头对上江晨曦的目光。

　　“别误会，我没八卦或探听隐私的爱好，是那天在侠客岛，区侠和边疆他们说的。”江晨曦解释。

　　“是毕仞，毕医生。”蔡秋迟轻轻回答江晨曦刚才的问题。

　　“哦……”江晨曦蹙眉思虑片刻。
　　他摆了摆手，“行，你等你的，我先走了。”转身，大步离去。

　　别看排在前面的也就几个人，但蔡秋迟足足坐了快2个小时，才叫到她的号。

　　她刚进入1号间，一位医生便从隔间内走了出来。
　　蔡秋迟脱了外套，躺到检查舱上。
　　医生帮助她固定住左脚，嘱咐她不要动，便又走回了隔间。

　　核磁共振确实不痛。
　　不过检查过程也是令人烦躁。

　　蔡秋迟忍受着仪器嗡嗡的噪音，两眼看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地躺了好半会儿。
　　她却听医生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过来，“让你不要动啊，看不清楚！”

　　“我没动啊……”蔡秋迟嗫嚅道。

　　“再来一遍……”
　　那医生又自隔间走出，拿来两条固定带重新绑了一遍蔡秋迟的左脚。
　　“我说结束之前，千万不要动！坚持住！”

　　这下，蔡秋迟真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待做好脚踝正位检查，又换侧位。
　　足足折腾了二十来分钟。

　　核磁共振报告并非当天即做即取，蔡秋迟确认了下取报告的日期——明天周四下午2点。

　　她两手空空回到毕仞的门诊房间时，已经过了11点。
　　不过，门外候诊区还是坐满了人。
　　蔡秋迟汲取了一大早的经验，敲了门便进去。

　　诊台是空的。
　　毕仞从房间一旁遮了一半的帘子里探出头，“你等下。”

　　蔡秋迟坐下，便听到毕仞在对帘子里的另一个人说话。
　　“你呀，今天做了针灸，也敷了药膏，这两天就先不要下水，做做路上训练就行了，等我看了新的核磁报告，再约。”

　　“好勒，谢谢毕神，你简直太妙手回春了。”那人笑道。
　　嗯，声音有点熟悉。

　　“行了，打住。这针灸也不是我做的，你要夸夸针灸科夸去。”
　　“还有，你们受了伤都一个比一个卖乖，训练的时候，多注重点科学意识和自我保护意识，哪儿来现在那么多事儿。”
　　说着，毕仞一把掀开帘子。

　　蔡秋迟一眼便见到坐在诊疗床上的江晨曦。
　　他右腿膝盖卷起，膝盖上上敷着一块厚厚的药贴，药贴外缠绕了白色医用胶带，把药贴固定的严严实实。

　　“今天就这样吧。我这儿还有病人。”
　　毕仞对江晨曦说罢，便坐回诊台。
　　他摁了下放在诊台上的免洗洗手液，搓了搓手，又一指蔡秋迟的左脚，“鞋脱了，我看下。”

　　毕仞的话就是权威。
　　蔡秋迟乖乖拖鞋，乖乖脱袜子，乖乖卷裤腿。

　　毕仞也不啰嗦，右手抄起蔡秋迟的左腿，左手把住她踝关节，几个角度一掰，点点头。
　　“还行，具体我看了核磁报告再说。病例卡带了吗？”

　　说着，毕仞又摁了两下免洗洗手液在手上搓了搓。
　　做完每项触诊检查，他都有这个习惯。

　　蔡秋连忙从包里翻出病例，递上。

　　毕仞抽出病例卡首页的磁卡，在磁卡机上一拉。
　　他比对了信息，略略写了几行字，随即把病例卡空白页放在一旁的专用打印机上。
　　将今天的门诊记录打印了出来。

　　“你去把今天挂号和做核磁的费用交了。我明天不在医院，报告我会派人取，我看了之后再跟你约。行了，今天就这样。”

　　毕仞说完，正待呼下一个病人，一瞥眼，见江晨曦还坐在诊疗床上。
　　他那条伤腿一荡一荡，显然，围观得正开心。

　　毕仞眉头一皱，“你磨蹭什么呢？我这儿正忙着呢，快走快走。”

　　“唉，难怪人家都说，认真的男人最美，看毕神门诊，那都是一道风景。”江晨曦懒懒笑道。

　　受伤后，为避免影响训练，江晨曦最初坚持保守治疗。
　　回到上海后，见了毕仞，他才同意进行右腿膝盖内侧副韧带撕裂重建的手术。

　　手术后不久，毕仞便为江晨曦拟定了详细的膝伤恢复计划。
　　除了院内治疗，也是毕仞推荐江晨曦去找区侠做康复训练。

　　江晨曦心中对毕仞委实感激。
　　从此，他对毕仞开口闭口就是“毕神”。
　　只不过他年少跳脱，熟悉了之后，便总是忍不住想开开永远板着面孔、行事雷厉风行的“毕神”的玩笑。

　　“你！”
　　毕仞也不跟江晨曦客气，他一指房间的门，“快从我面前消失。”

　　“是！”
　　江晨曦笑着对毕仞比了个遵命的手势，放下裤腿，提前拎包，轻轻跳下床，力量都吃在未伤的左腿上。
　　江晨曦走到门口，又回头问蔡秋迟，“你不走？”

　　蔡秋迟一怔。
　　她看了看毕仞，又看了看江晨曦。
　　“哦，走，”说着，她也提起放在一边的背包。

　　毕仞有些惊讶。
　　极少废话的他，忽然主动问道，“你们俩认识？”

　　“不认识。这不，正要去认识一下。”江晨曦笑道。

　　这话说的未免有几分轻佻。
　　毕仞忍不住便剜了江晨曦一眼，不再理。
　　他看着电脑屏幕，轻点鼠标，呼叫下一个病人。

　　蔡秋迟有些囧。
　　但毕仞已经下过逐客令，她便跟着江晨曦出门，一直走到电梯口。

　　见江晨曦仍没有说话的意思，蔡秋迟忍不住问，“要去哪儿？”

　　“你有急事儿？”江晨曦反问。

　　“我就请了半天假，我下午还有课。”蔡秋迟解释道。

　　江晨曦看了看手中的手机。
　　“下午？现在中午，对面肯德基坐坐。一起吃点东西？”

　　蔡秋迟也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瞄了一眼，11点33分，还有时间，便点了点头。

　　两人进电梯，下楼。
　　来到一楼大厅，蔡秋迟到收费窗口付了费。
　　随后，两人出医院大门，始终一前一后。江晨曦走在前，蔡秋迟跟在后。

　　进了肯德基，江晨曦环顾一圈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打开肯德基APP开始堂食自助点餐。
　　“你吃什么？我一起点了。”江晨曦问。

　　蔡秋迟来做核磁共振，便是决心重新恢复芭蕾训练。
　　这要恢复训练，减肥大计自然是必须马上提上日程的——汉堡炸鸡冰薯条之类的东西，是决不能再碰了。
　　不过面对江晨曦，蔡秋迟仍觉得有很多话，不知该怎么开口，远不如对着同班那些男生自在。

　　“我不饿，你点你的。”蔡秋迟说。

　　江晨曦正比对着APP里几个鸡肉套餐。
　　他是运动员，在国家游泳队的时候，队规是严禁他们在外随便吃东西特别是吃肉的，主要就怕外边的肉类食物里含有瘦肉精等的违禁药品，影响飞行尿检结果，导致被禁赛。
　　只不过现在他回了上海，虽说也是最好不要乱吃东西，但他偶尔总还是想放纵一下口腹之欲。

　　此时听蔡秋迟这么说，江晨曦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
　　“你干嘛？你不说，我就随便点个辣堡双人桶了？好，下单！”

　　操作完毕，江晨曦将手机推到桌角，将双手交叠搁在身前，看着蔡秋迟。
　　表情很是严肃。

　　蔡秋迟仍有些不自在，却见江晨曦怎的忽然摆了个小学生听课的姿势对着自己。
　　她忍不住一撩头发，望向窗外。

　　“其实呢，我是有点事儿，想请你帮忙。”江晨曦认真道。

　　蔡秋迟一怔，转过面孔，看向江晨曦。

　　“是这样。你周末能给我预留两个小时吗？我想包你当我的私教……”
　　“嗯，我想过了，一个是你给我着重练练膝盖周围那块的上提控制的力量吧，还有就是胯、大腿内侧、以及脚踝。”
　　“我蛙泳不好，主要就是脚踝外翻蹬水技术做得不够，你们芭蕾不就是练的脚踝吗？我想辅助一下……”

　　江晨曦还在说……
　　蔡秋迟只听了第一句话，就听不下去了。

　　“包你当我的私教。”
　　“私教？”
　　“包？”

　　这都什么用词啊！
　　蔡秋迟忍不住蹙眉。

　　江晨曦是混体育圈的。
　　体育圈称指导老师为教练，称请教练一对一指导为“请私教”。
　　特别这些年业余健身行业火了起来，请私教上课也成了一种时尚。
　　私教是计费的，有时学员便戏称“包”下某个教练的时间。

　　不过蔡秋迟是芭蕾专业的姑娘。
　　舞蹈圈一律称指导老师为老师，称请老师一对一指导为“上小课”。
　　此时，蔡秋迟听江晨曦这么说话，本能便觉得不舒服。
　　她心里不舒服，脸色自然便不好看。

　　江晨曦不懂舞蹈圈，也自然搞不清楚蔡秋迟心里那些弯弯绕。
　　他说着说着只是感觉到蔡秋迟的脸色越来越沉，便住了声。

　　“A0353,A0353！”肯德基服务生开始喊。
　　取餐处的大屏幕上的数字也出现了“A0353”。

　　江晨曦拿过手机看了眼APP上的取餐号码，过去拿餐盘。

　　他端了餐盘放在桌上，拿出一盒热辣香骨鸡，往蔡秋迟面前一递，“先吃饭吧。”
　　说着，他自己也撕开一个辣堡，咬了一大口。

　　江晨曦转眼便消灭了大半个辣堡，蔡秋迟却手指都没动一下。
　　“你怎么不吃？”江晨曦有些奇怪，“你真的不饿？”

　　蔡秋迟看着一桶的金黄黄油炸食品，忽然心里有点烦躁。
　　她站起身，“我下午还有课，先走。”

　　这下换江晨曦有点懵了，“你怎么啦？不喜欢吃肯德基？”

　　蔡秋迟不想说话。
　　她拿起包，便要离开。

　　“喂！”
　　江晨曦有些火了，他放下手上的辣堡，大步上前，右手一把拽住蔡秋迟的肩膀。
　　“蔡小姐，我在跟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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