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异世界里搞基建

　　苏青柠有点激动地坐起来。

　　她才不管这个是不是游戏bug，也完全不在乎为什么一块“毛巾（伪）”能够成为［家具厂］的员工。

　　她只是立刻朝着刚才的“钱”跑去。

　　只可惜，等她到的时候，地面上已然一无所有。

　　‘应该是失败后刷新了。’

　　因为市政厅一楼除了她再没有人来过。

　　苏青柠并不失望。
　　因为这恰巧说明“毛巾”并不是游戏bug，而是升级［家具厂］的主要途径之一。

　　难怪那些“钱”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么想着，苏青柠突然想起她刚才发的帖子。
　　她点开帖子，发现果然有新的回复。

　　“买命钱？”

　　苏青柠念着这个陌生的名词。
　　这三个字理解起来倒并不困难，有点类似于替死或者契约。

　　但这个东西怎么触发呢？或者说，能在哪里找到呢？

　　同样的问题，苏青柠也发在了帖子里。

　　其实，以点击量来看，浏览论坛的市民应该不少，但是每个帖子的回复都寥寥无几。
　　似乎完美市的市民就是这样含蓄内敛。

　　苏青柠又等了一会。
　　还是没有人回复她。

　　她现在正在一楼。

　　市政厅新的玻璃门干净又明亮，侧一点，正好能够看到一号餐厅。
　　一号餐厅就像她的帖子一样，冷冷清清，虽然看着漂亮温馨，也弥漫着诱人的鲜香，但是却总也吸引不到客人。

　　苏青柠苦恼地坐在台阶上。

　　实在也是因为一楼没有地方坐。
　　虽然［工程队］将这栋破败的建筑修葺成了豪华的大楼，无论是完好整洁的门窗，或是雪白的墙、炽亮的灯光，还是顶层上树立着的“完美市市政厅”的红色字牌，都让人觉得焕然一新。
　　但是［工程队］可不负责为里面添置家具。

　　所以这漂亮的市政厅内其实都是大片的空白。

　　苏青柠只看了一楼、二楼和三楼，除了她的办公室，其他地方都是空旷寂静，墙像厚雪堆积似的，地面像冰冻的湖泊，看着便觉得无声和肃冷。
　　她便也没有到四楼以上去看了。

　　苏青柠用手托着下巴，思索着。

　　其实，除了家具厂，她还是可以利用［交易］来“买”东西。

　　但可惜，交易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譬如到现在，npc还在地图上到处乱转，丝毫没有回程的迹象。
　　大概是因为苏青柠给他准备的物资实在是过于丰富和充足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路比较难走。
　　#玩家最后的倔强#

　　苏青柠想再刷一刷论坛，但又觉得点开后不会有回复。
　　所以她手一转弯，点开了［任务］。

　　日间模式的气泡比夜间模式的那一片红看起来顺眼多了，就像微缩的建筑之上，飘着一支支的小气球，又或是长着一片片的嫩白蘑菇，带着点萌软的感觉。
　　而正在进行中的气泡，还有小兵迈着小短腿往前跑的动画。

　　小兵们现在正在做的还是修水管。

　　不过，苏青柠点开看以后才发现，“修水管”花费的时间比昨天要短不少。
　　她意识到跟自来水厂的解锁有关。

　　她胆子大了些，选了一个灰色的气泡戳动，灰色气泡像喷墨的章鱼一样鼓起然后喷出楷正的文字。

　　【市民：张瑜
　　事件描述：他做了噩梦，他被吓到了，情绪的失控让他非常痛苦，他想要打急救电话求救，但是，天呐，完美市居然没有救护车！请救救他吧！】

　　苏青柠一愣。

　　完美市何止没有救护车。
　　到现在为止，唯一的交通工具也就只有一辆自行车。

　　不过幸好［医院］已经解锁。

　　因为是灰色气泡，加上这个任务的紧急程度，所以苏青柠把剩下的小兵都派了出去。
　　几个穿盔甲的小兵立刻在地图上奔跑起来。

　　苏青柠一直盯着，直到那七个小兵到达目的地。

　　她一直跟着小兵，但在进入屋内后，画面变得有些模糊。
　　像制作技术不成熟的2D动画片。

　　她只能看到线条无端粗犷许多的几个小兵在屋里乱窜，npc似乎是从床上摔下来的，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被垂下来的床帘遮挡住半边身体。而床单都是暗色，大概是被汗水浸湿。

　　苏青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小兵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乱踢了半天后，终于看到了npc。
　　它们齐齐地围了过去。

　　画质再次降低。

　　苏青柠的眼睛有些干涩。
　　她只好闭上眼睛，让眼球在眼眶当中转动，暖意从手上蔓延，身体像泡入温泉似的，眼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等干涩的感觉过去后，苏青柠才睁开眼睛。

　　画面变成几个小兵将npc从家里面带了出来，正快速地朝着医院前进。

　　苏青柠松了口气。

　　就在这一瞬，卡住了。
　　并不是动画卡住了，是小兵停住了。

　　它们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去路。

　　苏青柠定睛一看。
　　让它们停住脚步的似乎是……担架。

　　动画的画质很差，所以苏青柠看得也不是很分明，但担架的形状、与周围画风截然不同的完好和雪白，都清晰地显示出它的身份。

　　苏青柠霎时想起帖子里说的“它有时会是纸币，但大多数时间会是你需要的东西”
　　。

　　苏青柠的眼睛顿时亮了。
　　她起身就往外冲。

　　玻璃门上倒映着她的身影一掠而过，像一道黑色的流光。

　　中级套装中的鞋子虽然带着点跟，但是完全没有影响她走路，甚至苏青柠有一种如履平地的感觉。哪怕这地面坑坑洼洼，乱石、杂草、废墟不间歇地堵着前路，但都不影响她的速度。
　　风将她的头发掀起。
　　怀表镂空的表盖被风吹出嗡嗡的响声，细细的缀链流苏折射出不同的光。

　　苏青柠甚至顾不上跟郑杉打招呼。

　　她单手摁住高高拱起的boss，借力飞起，再踩住旁边歪斜的建筑，像敏捷的豹一样快速弹射。她的眼瞳里倒映着怀表折射的斑斓的光晕，衣摆因为这速度也似乎变成了一弯柔韧的刀，精致的绣纹像在空中攀升的一根艳艳红竹。

　　她的速度太快。

　　只在郑杉的瞳孔中留下刹那惊艳的浮光掠影，仿佛一个飘渺的梦境或幻觉。
　　不过被她死劲摁出大块凹陷的疫鬼和墙上被踩出的纵横交错、如蛛网般的裂纹，还异常鲜明。

　　郑杉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那股被管理者掀起来的风。
　　她的头发拂动，耳边似乎只有微微呼啸的风声，连疫鬼的惨叫都变得模糊不清。

　　郑杉愣怔了半晌，才慢慢回过神来。

　　她确定了跟疫鬼保持着安全距离后，打开了论坛。
　　她这才看到管理者新发的帖子。

　　“买命钱”是不死鬼的分/身。
　　人类称它为不死鬼，是因为不死鬼不死不伤还以人的生命转嫁给自身。
　　它似乎偏好人类重燃希望后又破灭的瞬间无意识所爆发的绝望和痛苦。

　　它的分/身多变。

　　既在人类被鬼怪围困在死房间时变成过能开门的钥匙，也在人类被鬼怪折磨想要反抗时出现在他们手边的一把刀或枪……但是当人拿起钥匙、刀枪的一瞬间，规则成立，鲜活的生命便成了属于它的东西。

　　不过郑杉也只是听说过。
　　毕竟被不死鬼盯上的人都已经死了。
　　所以她也没有办法解答管理者的问题。

　　不过郑杉下意识地认为管理者并不是真的在询问，祂这是在挑衅，嚣张地撩拨起不死鬼的怨怒，然后露出獠牙等待。

　　并不只是她这么想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其它鬼也是。

　　包括不死鬼。

　　对于所谓的“管理者”，不死鬼本来是不屑的。

　　它看上了这栋新的鬼楼
　　所以它的分身才会出现在鬼楼一楼。

　　干净的一楼让它的阴气能够肆意地飘散，像黑色的蒲公英一样，又像柳絮一样，轻飘飘地落在管理者的身上。

　　管理者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无视了它，无视了这些恶意粘稠的阴气。
　　不死鬼自然认为：祂害怕了。

　　所以它更加嚣张地去窥探管理者内心的欲/望。

　　鬼怪的欲/望当然庞杂扭曲，像繁殖期颤成一团的蛇球，但不死鬼擅长此道，只是它没有想到管理者的欲/望像深渊一样黑暗死寂，像黑洞一样蚕食一切，无边无际。
　　分/身差点被这蜂拥的欲/念撑爆。

　　它在冲击之下，无意识地变成最初小鬼时的形状：纸币。

　　管理者平静地从它旁边掠过，眼里满是了然的讥诮。

　　不死鬼的魂魄悸动着。
　　但它还没有放弃，又或者说是管理者的临阵脱逃，让它觉得它还有胜利的希望。

　　它跟了上去。
　　它变成了“肉”，变成了“毛巾”。

　　规则两次成立，却两次都失败！

　　恐惧和怒火杂糅成的复杂情绪让它瞬间失控，但惨败后的痛苦和被碾碎的分/身让它不敢向管理者发泄，它愤怒地扑向了论坛中的回帖者——当对方在浑噩的梦境拿起掉落的食物时，它的“规则”成立了。

　　张瑜做了一个梦。
　　但他不记得他梦到什么了。
　　他也不记得他是怎么睡着的了。

　　他当时明明正在看论坛。
　　他还怀着紧张的心给管理者回帖了。

　　他的心情难以平复，心脏激烈地跳动，血液似乎都微微发热。
　　他惶恐不安又偷偷期待地等待着管理者可能的回帖
　　但他睡着了。

　　现在他醒了。

　　他正躺在床上。
　　棉絮带着潮湿的腥味压在他的身上。
　　他的肋骨因这沉重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胸腔向内凹陷着，逐渐变形成怪奇的模样，喉咙里像是堵着棉絮一样，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黏着喉管，刺激神经癫乱地颤动着。

　　他知道，鬼来了。

　　他的眼球费劲地转着。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

　　就躺在旁边。

　　包着骨头的皮冒出了块块黑斑，像水果变质前的信号，在他的身上蔓生着。他的肉萎缩成薄薄的一层，鲜血从血管中流淌时微微的鼓动，似乎都能将这薄脆碾碎。

　　张瑜惊恐地瞪着眼睛。

　　但他却看到旁边的人也瞪着眼睛，还张大了嘴，那颗冒生着大块黄斑的眼珠直接从变形的眼眶当中凸出来，黏着血丝滚到了他的脸边。
　　长大的嘴巴露出牙床和骨头，骤然变成冒火的骷髅，朝他咬过来。
　　他的脸上腐烂的伤口流出脓血。

　　张瑜疼得厉害，青筋撑破皮肤，蹦出来，洇开黏糊糊的血。

　　床上到处都是湿黏的血。

　　然后他被整个摔在了地上。
　　失去生命力的骨和肉，似乎都摔成了碎渣。

　　但他还活着。
　　他听到了鬼怪讥诮的笑声，预兆着接下来更多的虐/杀。

　　鬼怪似乎就在他耳边。
　　不，似乎就在他的身体里。

　　就在张瑜崩溃之前，他家的大门被踢开，门把撞在墙上，封门条砸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几个矮矮的小兵冲了进来。

　　张瑜的视线被血染成黄、红的驳杂，他只看到几个小兵拔出长剑与模糊又恐怖的鬼怪战成一团。
　　它们的配合相当得默契。
　　但鬼怪显然更加厉害。
　　交错刺去的剑被无状的雾吞噬，又喷出更腥的雾。
　　凶猛的攻击被化解成断续的残破。

　　张瑜拼命示意，想让小兵快跑。
　　他没有多少力气，但眼角已被撑破，血和泪混着掉下来，掉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小兵听到了这声音。
　　它们终于看到了他。

　　几个小兵的攻击更加花里胡哨，上蹿下跳，让鬼怪没法停歇。
　　而其中一个小兵则乘隙绕着“偷”到了张瑜。
　　它们一碰到人，便不再恋战，像投掷长枪一样把剑朝着鬼怪扔去，然后朝外冲。

　　张瑜脆弱得像要行将就木。

　　它们的速度也被影响。
　　但它们不肯丢下张瑜。

　　直到那个“担架”汹汹又恶毒地挡住去路。

　　张瑜这才知道原来盯上他的是不死鬼。
　　但他不后悔在论坛里回帖。
　　——跨出第一步，才能知道前面是路，还是深渊。

　　小兵带着张瑜想要绕路。

　　但这次不死鬼显然做好了准备。
　　它的阴气包围了这里。

　　已经扔出长剑的小兵只能拳脚搏斗，虽然他们不像人类伤不到鬼怪，但这点伤害也确实不够看。

　　不死鬼甚至忘了张瑜，专心折磨小兵。

　　乌云遮挡住光，天色愈发暗沉。
　　张瑜颤巍巍地伸动手，想在论坛上回帖。

　　他的肉碎了。
　　骨断了。
　　手像烂肉般整个贴住屏幕。

　　张瑜绝望地看向那些出现裂缝的小兵，就在一个小兵被不死鬼缠住要摔碎时，一道亮光破空而来，从上到下斜着贯穿阴气，精准地刺中小兵的腰带，以不可阻挡之势带着它如飞鹰般弯掠，最后深/插地面。

　　这不是一支箭或枪。
　　这是一根手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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