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妖且闲(重生)

　　窗下两个人吃了一惊，抬眼一瞧，便看见小姐的脸透过窗格子，一双水杏眸子盯着她二人。白芍这才惶惶地答道：

　　“小姐，我们始终是和您一心的！”

　　阮知音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忠心表得也太突然了些，只点点头，缓缓问道：

　　“你听得可真切？御史大夫家公子不是比我年龄还小么？”

　　白芍“嗨呀”地笑出声来：

　　“朝中谁不想攀阮府的亲呀。况且那御史大夫家的公子，自从上回在楼中偶然窥见您的风姿，惊为天人，念念不忘，还特意求了长辈来问询呢。”

　　一见钟情，两厢情愿。当真是才子佳人的好故事！当然，也只有小姐这样出众的容颜，才堪配得这种风月佳话。

　　两位婢女都盈盈含笑地看着自家小姐，唯独阮知音自己疑惑道：

　　“上回？上回是哪一回？”

　　白芍道：“就是少爷接您回府那回呀。”

　　府里头下了令，谁都不准提那日小姐是从花月楼里回来的事情。所以白芍也只得含蓄地点到为止，让阮知音领会即可。

　　阮知音听了，杏眼圆睁，微微惊讶道：

　　“所以御史大夫家公子还逛青楼啊？”

　　白芍、紫芝听了这一句，竟接不上话来，俱噤若寒蝉。要说小姐最近，行为大异往常，但脑子又不像是糊涂了，总能在关键时候一针见血地发现盲点。

　　所以，小姐这是不愿意？

　　白芍和紫芝对了对眼神，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愿意不愿意的，只怕也不是小姐决定了吧。阮知音见她们俩沉默，自然明白她们的心事。晋王这门亲攀不上，但她的姻缘到底还有点利用价值，御史大夫位列三公，算是阮侯爷在朝中的一个掣肘。若两家联姻，政治势力根盘错节，定然对两方都有助益，也是现下里能盼着的利益最大的姻缘了。

　　可是，她这钱还没存够呢？况且那位公子见她一次就上门提亲，也实在草率，何况还是在那种地方。阮知音心想着这门亲事，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就好像自己刚刚逃出了虎口，又要入狼窝似的。

　　白芍见小姐眉目微蹙，还是出声劝道：

　　“这事儿……还没个定数呢。若小姐实在不愿意，去求一求夫人，夫人这样疼小姐，定不会勉强的。”

　　阮知音瞟一眼她，自己明白这也不算个好主意。

　　且不说那小温氏她一直怀疑，就算小温氏愿意替她回绝，阮侯爷也未必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即便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当真把他们打动，绝了这门亲事，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总不能天天上吊吧？

　　要怪就怪她原先的美名在外。

　　重生前的她，恪守待字闺中之道，况且本来就生得好，又出身高贵，温柔和顺。走路吧，两只脚丫子还迈不出几寸远，端的是行不露足的闺秀风范。笑的时候一定得掩起袖子，遮住露出的齿来。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燕朝未嫁女子典范。

　　虽然活完上辈子，阮知音痛定思痛，才发觉这些她曾经奉为圭臬的规矩，于她不过是有害无益的枷锁，但挡不住其他人吃这一套。本来出身大族，总有些千金脾气，可她倒好，遇人遇事三分笑，柔弱得任人搓扁揉圆，标准的小媳妇模样。就是婆家选媳妇，也不愿意娶一个阎罗进来，受媳妇的气。她曾经那样任人欺负的脾性，自然受追捧些。

　　也难怪那御史大夫家的公子，在青楼里看见她，居然也不生疑，想来，也是被她曾经的好名声给蒙蔽了吧。

　　阮知音微眯起一双眼，抿唇想到，要是他们知道我如今是个性情跋扈的人，大概就不会痴心妄想了。

　　有了这个念头，阮知音顿时寻着了一了百了的方法。只要外头把她传得可怕些，吓退那些高门大族，再加上她本就出身高，寻常人家不敢轻易攀扯，至少在她婚事这件事情上，可以消停一会儿了吧。

　　这辈子自己果然是愈发机灵了！阮知音重又精神抖擞，一拊掌笑了起来。紫芝、白芍面面相觑，阮知音望着她们，振作道：

　　“何必去求夫人呢！”

　　看来小姐虽然近期略显跳脱，但也认清楚自己没法违拗父母之命的现实了。白芍点了点头，向小姐投去欣慰的眼神。阮知音转头却问道：

　　“二房抢了咱们的份例？”

　　小姐不仅一点就通，而且耳聪目明！紫芝激动地点头道：

　　“二房欺人太甚啦。如今占什么好处，都要打着二小姐的名号。不就是仗着二小姐要当王妃，就欺负咱们嘛。虽然府上不缺这口吃的，可是也太憋屈了。”

　　阮知音点点头，便要她二人带她去厨房。本想着吩咐下人，以后不必让着，就说是大小姐明令。没成想到了厨房，二房的恰好也在，带了一队小丫头来，浩浩荡荡似抢劫。眼见她们拎着篮子，便要把东西“借”走，阮知音拦在那为首的婆子面前，索性心一横，恶人当到底。叉起腰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仆妇道：

　　“妈妈这是作甚？”

　　紫芝与白芍立于一旁，见小姐做这副凶悍模样，虽觉此举有碍小姐芳容懿行，但气势先声夺人，不禁暗自为阮知音加油鼓气。

　　那婆子眉飞色舞地答：

　　“哎呀，这不是大小姐吗？真是许久未见着您出来了。今日咱府上有客，在备宴客的菜色呢。”

　　阮知音挑了挑眉头：

　　“客？哪里有客？我方才穿前堂过，可什么也没看见。”

　　婆子笑了，“哎哟”了一声，有些轻蔑地看着她道：

　　“大小姐这是误会了。客都在我们二房府里头呢。您细对着隔壁听听，戏班子还在排练呢。”

　　阮知音果然听见袅袅的笛声，还有隐隐约约的吟唱，敲锣打鼓，可见隔壁光景如何热闹。现如今众人登阮府，去的都是隔壁那个阮府了，都上赶着要找机会殷勤未来的国丈呢。这婆子言下之意，自有一种得意。

　　有什么好得意张扬的？阮知音心头不屑，上辈子她选中了晋王妃，也不曾见自家欺负了隔壁。可见这小人得势是如何张狂，欺负到自己家里人头上来了。她于是还淡然自若地回应道：

　　“你们宴你们的宾客，到我们这儿来，又是打的什么名号？”

　　倒有个清清脆脆的声音率先应答：“回大小姐，我们府上宾客太多，备下的菜色不足，所以来您府上借些应急。”

　　原是看领头的婆子蹬鼻子上脸，底下的丫头也放肆起来，插嘴回应。

　　阮知音狠很扫了那丫头一眼，冷笑道：

　　“你们府是穷成什么样了？来我们这儿抢东西，还说是借。有借就要有还，你们难道会还回来不成？”

　　那婆子还欲张口分辨，阮知音抢先顶了回去：

　　“是，阮二小姐如今待选晋王妃，说不定将来就是皇后了。你们府上可高兴得很吧？既然你们主子将来都要当中宫娘娘了，怎么你们还没脸没皮，来抢亲戚的东西呢。叫咱们看了，还以为是你们二小姐唆使了你们来，要占咱们的便宜呢。”

　　婆子被她一通说道，脸色微变，嚣张气势减了大半，但还拉不下面子，只勉强道：

　　“大小姐，我们府上如今正遇上紧急，也不好在宾客面前跌脸，总要应付一下。还求大小姐手下留情吧。”

　　“不借。”

　　阮知音干脆利落地回道。她本就是刚刚进来，离门极近，现在索性后退一步，把出去的门拦上了。站在外头扑簌簌的光芒里头，她板着一张铁面无私的脸，表明了自己不会让步。又吩咐左右的白芍、紫芝道，

　　“要是她们硬要带着东西走，你们就去把门锁上罢。这样喜欢咱们府的东西，不如留在咱们府上，想知遇妹妹心善大度，母仪天下，断然不会计较这些区区小事。”

　　日头在往上挪动。

　　阮知音嫌累，干脆往门槛上一坐，支着头，斜乜着一众尴尬的二房人马。旁边站着紫芝和白芍，像两尊雕像，格挡住外头愈加明亮的天光。

　　那婆子看向了跟着的一队人，目光懊丧。

　　一个小丫头终于颤抖着放下了装了鲜鱼的竹篮，紧接着就听见陆陆续续篮筐落地的声音。来时气势汹汹的一伙人，在阮知音的强硬之下没了气性。见她们有让步之意，阮知音这才从门槛上头站起来，向里头的人报以一个胜利的微笑，对那婆子说：

　　“妈妈，请便吧。”

　　待那一行人灰头土脸地去了，紫芝才欢欣鼓舞地上前来，不住地赞颂道：

　　“小姐，你刚才太有气势了！我看她们以后谁敢再来？”

　　白芍倒很冷静，走上前来，有些担忧道：

　　“大小姐，你说，她们会不会怀恨在心啊？”

　　当然会。

　　今日，白芍急眉白脸地来寻阮知音道：

　　“小姐，外头近来有些关于您的不大好的风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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