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闺

　　且说赵氏因首次做媒，心里也没底，带着买好的东西，来到青山村的王家，还未敲门就听到从屋里传来的说笑声。
　　赵氏敲了敲院门，因院门虚掩，赵氏也就将院门推开了，刘氏见是赵氏忙笑着起身道：“林家妹子来了，快坐！”正在刘氏这里闲聊的妇人们见王家有客来，便都告辞离去。
　　刘氏将这些妇人们送出院门，便回屋跟赵氏道：“妹子喝水。”，
　　赵氏问道：“王二没在家？”屋子岁破，但却被刘氏收拾的极为干净。
　　刘氏笑道：“他到田员外家做工去了。”又说道：“前儿我将我的嫁妆给当了，把外债还了，毕竟王二也大了，家穷又有外债，谁家的姑娘肯嫁进来。好在你家良哥儿为我家王二介绍了好差事，等田家的差事做完，就到木工坊去，学些手艺总比给人下力气的强。”
　　听到王家外债已还，赵氏心里便也轻松下来，笑道：“王二是个好孩子，能吃苦，肯下力，将来啊不愁日子过的不红火。我记得，王二今年二十有一了吧。”
　　刘氏发愁道：“可不是。在我们村像王二这么大年岁的人，孩子都有两三岁甚至五六岁的都有。像我们家这样的条件，我们也不高攀，只需能操持家务，为王家繁衍子嗣的便好。”
　　赵氏笑说道：“既然姐姐这么说，我这里到还真有一个，只是不知道姐姐能相中了不。这位姑娘跟我是一个村的，只是娘胎里带来的跛脚，但姑娘人本分，模样不差，且人也勤快，家里家外都能拾得起来，每个月还能靠着绣活挣些银钱，地里的活计你也不同担心，她是能干的。若姐姐觉得合适，我也不怕麻烦，到姑娘家里说一声，咱再挑个日子让姐姐你见一见这位姑娘。”
　　刘氏年轻时因卖菜与赵氏相识，自此两家便交往起来。当初王二的老爹王老头的后事就是林耕田帮着料理的。笑道：“妹妹说的自然是不差的，跛脚算什么，只要是个会过日子的就好。不过，妹子可否等我一两日，待王二家来，我给他通个气儿，别看他孝顺，但是个主意大的。”
　　赵氏笑道：“那是应当的。”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因临近晌午，刘氏便要留赵氏在家吃饭，赵氏因挂念村肆以及家中，便婉拒道：“今儿中秋，村肆里也忙，改日再来叨扰姐姐罢。”刘氏见赵氏拿来的节礼，便从家里拿出自己清早起来蒸的包子，道：“家里我没什么东西，这包子是今儿早我新蒸的，拿回去让家里人都尝尝。”
　　赵氏出了青山村，快步回到村肆，见湖哥儿正坐在村肆门前吃着番茄，便赶紧上前问道：“湖哥儿，你自己来的？”
　　湖哥儿站起来让赵氏坐下，并用小手给她擦脸上的汗珠子，道：“姑姑领我来的。”
　　赵氏听罢，伸长脖子往内一瞧，林耕田见赵氏往里看，笑道：“在稍间儿呢。”赵氏听罢，便放下心来；领着湖哥儿来到稍间儿，见林喜年正在调制小菜儿；回头瞧见赵氏回来，忙上前将篮子接在手上，放到桌上，笑道：“娘，你可回来了。今儿来的食客多，你临走时调制的小菜儿根本不够；我爹又不会，便让人到家把我喊来，将湖哥儿独自放在家中我不放心，便领着他一块来了。”掀开盖头，问道：“谁蒸的包子？娘，你今儿上午去哪儿了？”
　　赵氏净了手，扎上围裙，道：“没去哪儿，串了趟门儿。把包子提回去吧，在锅里热热就好。”听到赵氏的吩咐，林喜年解下围裙，牵着湖哥儿的小手，推开后门道：“那我们先回去了。”
　　晌午用过午饭，林喜年照例先把湖哥儿哄睡，因见天色极好，便坐在院中开始绣活，做至申时二刻，罗穗儿便从家来到林家；林喜年见罗穗儿不似往常，便笑道：“昨儿伯娘炸的豆腐丸子真真好吃。对了，我买的糯米凉糕还有，我记得你爱吃，我给你拿去。”
　　罗穗儿有些扭捏的捏着衣角，在林喜年拿着吃食出来时，便随后拿了一个放在嘴里轻咬了一口，随有放下；林喜年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可是有事？”见罗穗儿还不言语，林喜年便说道：“往日你可不这样，今儿怎学起大家千金的做派来，有话就说嘛。”
　　罗穗儿未语先羞道：“也没甚大事。就是来问问你，你可知道青山村王家。”
　　林喜年纳闷道：“不知道，怎么了？”见罗穗儿扭捏的模样与羞红的脸蛋儿，林喜年恍然道：“有人给你说亲了！”又想到赵氏这两日的反常，便笑说道：“难道是我娘！？”
　　罗穗儿忙捂住林喜年的嘴道：“好妹妹，你小声点儿，我也不瞒你，昨儿婶娘到我家跟我娘提了这事儿，因事关与我，我娘也让我在旁听了一耳朵，只是不知道这青山村王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儿？”
　　林喜年思索皱眉道：“与我娘交好的都是些妇道人家，大多也是在村里；想必此人不是与我爹相识就是与我哥相识，若不然，待我哥回来我帮你问问，我爹我可是不敢问的。”
　　罗穗儿忙道：“那可不行，你一说，你家里不都知道我来找你打听王家的，以后我还怎么再来找你。”又道：“今儿中秋，听闻府城挫后了两个时辰关闭城门，我是去不了了，你若到城里赏灯，麻烦你替我带回来一盏，回来我再给你钱。”问清罗穗儿想要什么样的花灯后，两人又说了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话后，罗穗儿便起身告辞，林喜年送至院门口时，正巧遇见了从村肆回来的赵氏，罗穗儿见赵氏忙行礼问好后，便跌跌撞撞的走远了。
　　林喜年在后嘲笑她道：“瞧她这模样儿，不知道还以为有甚在后头追她呢。”忽瞥见赵氏皱眉，便住口道：“我不说了。”随后，在见到赵氏手中的肉时，苦着脸道：“娘，又包饺子呀。昨儿赶皮儿，到现在我的手还疼呢。”
　　赵氏闻言道：“这点儿活计就娇气的很，往后你还能做些什么。晚上给你爹与你哥炒个肉菜，咱们随便吃些，然后到成里看灯去。”林喜年听罢，高兴的对醒来的湖哥儿道：“晚上咱全家到城里赏灯，到时你喜爱什么，姑姑就给你买什么。”喜的湖哥儿抱着林喜年的腰一直叫好姑姑。
　　天色将黑，林茂良帮着赵氏将几案从屋里搬至院内，在几案上摆上香炉、水果、月饼后开始焚香拜月祈求今后家中风调雨顺，家人身体康健，赵氏则在心里道：“求月神娘娘保佑小女找个好夫婿，将来吃穿不愁。”
　　磕头拜月后，由林耕田执刀，将月饼分成六份，林茂良则将月饼按照长幼顺序分给家里人。
　　用过月饼后，赵氏让林茂良借着月色，到后院将自家的驴车赶出来，因敞着院门，便听到要徒步到城内赏灯的村里人道：“三婶子，城里有灯，怎不去看看？”
　　赵氏走到门口，笑道：“茂良到后院赶驴车去了，你们要不在我家坐一会儿，待会咱一块坐着驴车去。”
　　那人媳妇笑道：“这一路人挺多的，说说笑笑的也快的很，婶子，我们先走了。”赵氏回院后便去了林喜年的屋里。
　　林喜年正将零散的银钱装进荷包里，赵氏进屋见她把荷包放置在内边，笑道：“还不算太笨，今儿人多，这钱袋呀，若一个看不住，可就不是你的了。”出来又跟王氏道：“别光顾着看灯，看紧湖哥儿要紧。”
　　全家由林茂良赶车，林耕田坐在驴车右侧，赵氏与王氏还有林喜年护着湖哥儿坐在木板车上；一路上碰到不少人从城外往城内走，有全家人一块去赏灯的，也有两三友人一路念着林喜年听得懂但琢磨不明白的诗句的，更有富户家的姑娘坐着有车厢的驴车，由车夫赶着，因掀起车帘的一角，林喜年还能隐约瞧见车内的千金小姐还有小丫头伺候呢，往后一瞧，还有两三辆驴车与千金小姐所乘坐的驴车同行；只是几辆驴车驴车之间好像没什么关系；因听得从其中一辆车内传来：“我在安福酒楼顶了宴席，登楼望月岂不美哉！”的话；还有那小贩挑着担子急匆匆的往城内卖吃食的。
　　林茂良驾着驴车还未进城，就见城门下停着一溜儿驴车、牛车。林茂良跟林耕田道：“爹，咱车停哪儿？”
　　林耕田道：“往北停，官家看车收银的人坐在那儿。”停了驴车，给了看车衙役十文钱的看车钱与五文钱的辛苦钱后，全家顺着人潮进了城。
　　雁北府主街道名为“凤雀街”街道宽十丈，长千米，两旁店铺灯火林立，而店铺门框的左右两边则都挂着红色的喜庆灯笼，因进城赏灯的人不少，故而，临街店铺也红火的很；而街道上赏灯的人群比肩继踵、而又因太过拥挤而使得不少人都挥汗如雨；店铺前的小贩有捏泥人的、有现场制作灯笼的、有猜灯谜的、有套圈的、还有贩卖面具的，叫卖声与人群的交谈声融合成一派繁盛热闹的景象。
　　走过石桥，林喜年则看到有卖水灯的，便对赵氏道：“娘，我去买个水灯可好？”因是过节，也不想让女儿不高兴，便道：“仔细着些。”林喜年答应一声，来至水灯摊贩前，花了十文钱买了一盏后，歪歪扭扭的写下了一个大大的“缘”字，将水灯放入水中，看着顺流而行的水灯，林喜年默道：“林家喜年，恳求月神娘娘能够让小女达成心愿！”
　　因耽搁的时间久了些，赵氏便站在桥口喊道：“喜年，可放好了水灯？”林喜年答应一声说这就来；因起身时又瞧见旁边有卖皂儿糕的，便给湖哥儿买了几块。
　　一家人逛至高楼望月处，只见雁北府知府顾大人正穿着官府站在高楼之上，前面的话喜年没听清，待至跟前，只听顾知府喊道：“与民同乐，与民同喜，与民共庆这团圆佳节！”随后，不少青年才俊登上高楼，或对月吟诗，或两人互相比拼，倒又引的不少人驻足观望，说道精彩之时，楼下围观之人皆发出阵阵喝彩声。
　　穿过极为拥挤热闹的人群，林喜年见街上的姑娘们渐渐多了起来，但大都围着面巾与戴着帷帽，便知，这是富贵官宦人家的姑娘，因今儿是佳节，故而让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们来街上逛逛的。
　　在回去时，听到身边人说道：“崔家在宗祠前面摆宴席呢，从那里经过往里一瞧，嚯！灯火照明了整条街，石头铺就的小路，真真不亏为咱雁北世家。”
　　声音随着那人的走远而消失，林喜年心下酸涩但又充满向往，但却又怕让人看出端倪来，只好维持笑颜；因答应了罗穗儿要给她买带有缠枝纹样的花灯，便专门去了卖花灯之处，买了一盏罗穗儿所要的花灯与湖哥儿看上的老虎纹样的花灯后，一家人才又坐车驴车返回了溪河村家中。
　　及至十六，嫁到城里的林冬竹带着王成贵与女儿芸姐儿、儿子祥哥儿带着节礼回了娘家，赵氏虽是继室但从未将前头所出的女儿视为眼中钉，继而作践于她；因赵氏会刺绣的活计，也不藏私，同样教给了林冬竹，只因林冬竹手指粗笨且粗心，不及林喜年绣活精细。
　　且说王成贵坐在堂屋与岳丈，内弟说些现下新闻与家中琐事，林冬竹将孩子交给林喜年照看后，便跟王氏与赵氏同在灶房忙活，因王氏也不是外人，林冬竹便说起林喜年的亲事，道：“喜年出落的标志，且绣活极好，这样的姑娘嫁到谁家都会过的极好，娘可有主意了。”
　　赵氏心中有话但不便跟林冬竹多讲，便笑道：“你妹妹刚过及笄而已，我跟你爹都不急，当初我与你爹给你找婆家的时候，可有着急过，眼下你也不是过的极好。”
　　林冬竹是真心感激赵氏，听到赵氏的话后，笑道：“娘这话不假，但若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娘可别吝啬开口，可要直接告诉我才是。”
　　赵氏笑道：“你是我女儿，我对外人吝啬，对你可不。”堂屋里的当家人们说着对家中将来的安排，而灶房里的女人们则说着家长里短的琐事，而林喜年则在院中看着正在追逐打闹的三个孩子，全家其乐融融，家庭和睦，只怕就是如此了。
　　当酒足饭饱，王成贵一家要回城时，赵氏便让林冬竹把节礼顺道儿带回去，对王成贵道：“因这几日忙，茂良他们也无闲暇上门走亲，这些你们带回去，等村肆不忙了，我跟你爹再上亲家家坐坐。”王成贵说什么要不收，直接将驴车赶走，赵氏见人都走远了，这才提着东西作罢。
　　及至十七，赵氏同上次一样，一大清早便急匆匆的将家中的活计忙活完，又收拾了一番后才往府城去，让林喜年忍不住的念叨：“难不成娘又要当媒人了？”
　　唐安人在洗漱完毕用过早膳后，又坐在屋中等了将近两刻钟，才吩咐何木套车去了丰顺街，与甄官媒谈妥了崔岭按的亲事后，唐安人便拒绝了甄官媒的相送，甄官媒无法，便派了周妈妈送唐安人出去，周妈妈将唐安人送至门口，站在台阶下，行礼笑道：“安人，慢走。”
　　话音刚落，周妈妈便瞥见赵氏挎着篮子从南边走来，忙上前亲热的说道：“赵娘子可好久没到我们家串门了，我们太太可时常念叨你呢。”
　　赵氏抿嘴笑道：“是念叨我调制的小菜儿吧。”因甄大娘善酒，逢饭比得有酒，且赵氏也算是善饮之人，故而，虽两家因当家的相识，但二人却私交甚好。
　　因知周妈妈是甄官媒身边的得力人儿，此时见她跟一个看似无甚身份的人如此亲热说笑，让唐安人疑惑不已，心道：“这人是什么身份？瞧这模样倒与高家极好。”因三人相距极近，赵氏便也看见了唐安人赵氏便笑着给她行礼，唐安人也含笑着回了礼。
　　在唐安人上车回家后，周妈妈便笑道：“您快请进吧，我们太太若知道您来肯定是高兴的不得了。”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

《喜春闺》
林喜年从一介农家姑娘到真正崔家媳妇的蜕变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