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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煞克星
北凉求娶首辅嫡女的事儿终于传了出去,一时间物议沸然。
那地下赌坊关于庄笙顾晓的盘子上唱衰的一边忽然间就起了猛势,也不知是谁在这样的情势下还给看好的那一番一次投了一千两银子。这种可以说是用于消遣的赌局通常没人下大赌注,最多也就几两几两地投,前一阵子有人投了几百两就已经令人瞠目了,此次一砸就是一千两,人们纷纷觉得这是哪家富贵子弟钱太多了故意撒呢。
某日,庄笙拿了庄年的腰牌,去了一趟司天台,由于父亲位高权重又极为宠爱她,庄笙有时会像这样在各朝廷机构闲逛,每次都没做什么过火的事情,司天台更是她常去的地方,掌事大人们早便习惯了,是以没人拦着,只顶多问候几句。
司天台有一间档案室,有里面的书又许多有意思的内容,虽不乏有些看不懂的内容,但庄笙兴趣广泛,竟也学过那么一阵子占星测绘,也能当半个小神棍。
她遣退了盯着她的侍从小官们,像往常一样翻看几眼书架,抽出几本书来,又像往常一样,呆了一阵子才不紧不慢地客套几句,回去了。
回府之后,庄笙便摸进庄年书房,转悠两圈,将书案上的锦盒打开,把第二日要上交的东西换了一换。那是她的生辰八字。
出门时遇上庄年,短短几日竟是憔悴了许多。
庄笙心疼了片刻,道:“父亲不必忧虑,只管顾着大周子民。”
庄年张了张嘴,最后摆手道:“笙儿,是我对不起你。”
擦肩而过,仿佛听父亲轻声叹息:“天下不保,何以保吾家,小家不保,何以顾天下……”
和亲礼节繁琐,须得尊重两国意见。人选倒也不是北凉说了就算。北凉不知为何选了大臣之女,无人知晓,但把庄笙嫁过去可谓百利而无一害,充其量最坏的可能也只是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罢了。她再如何被父亲视为掌上明珠,庄年再怎么位高权重,对于陛下而言,也只是国之栋梁的区区小女,与蝼蚁无异。
大国之利益当前,庄年若舍不了,那便要被猜忌居心叵测了。
庄府仿佛失了生气,每个人阴霾蔽面。只有孟云旗心安理得的每日笑嘻嘻的,看在众人眼里真真是扎眼。庄夫人这几日心神不宁,挑了个好天气带了姚妈妈上灵佑寺上香去了。庄简连续几天早出晚归,也不知做什么去。
第二日,国宴。
此番国宴招待北凉来使,同时也要趁此佳宴卜定凶吉。
测的是孟云旗与庄笙的生辰八字,如若顺利,此宴一过,和亲人选便正式定下来了。
国宴设在万潮殿,最上方坐着皇帝陛下,往下一阶坐着各位皇子,深受皇恩的顾晓也在此列。接着便是贵宾使臣与文武重臣。庄笙坐在文官列里,前方坐着大哥,更前方坐着父亲。
歌舞过后,酒过三巡,总算有人提起占卜之事。准确来说应该是星测。
此番星测,按的是北凉测法,因北凉人绝不把自己真实姓名告知他人,更何况是生辰八字。如此便也只能让他们来测。
庄笙朝那头看去,北凉行测一身行头神秘兮兮,拄着拐杖,身子看似虚弱,说起话来却掷地有声。
重头戏来了。
皇帝抬了抬手,就有侍从毕恭毕敬地将一个锦盒递上。
庄笙昨日已将盒子里装的八字换过,说起来这也是欺君之罪,此时还有些提心吊胆,生怕被发现。
得亏北凉星测与大周不太一样,须得用上生辰八字与其贴身之物,这才让庄年准备,否则这生辰八字还真不好替换。
星测师唤出自己的侍从,将孟云旗的生辰八字与一枚狼牙取了出来,将狼牙放在跟前匍匐在地的另一位侍从的背上。接着他取出庄笙的银锁与生辰八字,将银锁放下后,他将孟云旗与庄笙的生辰八字藏于袖中,又将头埋进宽大的袖子里。
万潮殿上静默许久,庄笙见他如此谨慎,忽然就放了心,本来还怕有谁看见内容,提出异议,如今看来那张纸上写了什么,只有他会知道了。
忽然,那星测师惊呼一声,连连后退数步,将头探出来,瞬间脱去外袍,那灰黑色的外袍触地起火,将袖子里写有生辰八字的纸与外袍一并烧得精光。
众人一惊,喧哗乍起。
好不容易压下大殿上的议论纷纷,皇帝陛下冷着神色看着大惊失色的星测师:“怎么回事?”
星测师惊魂未定,起身一脚踢开匍匐在前的侍从,银锁与狼牙散落在地,他又一脚将那银锁踩碎:“不祥!不祥!此乃大大的不祥!”
庄年怒了:“你说什么!?”
星测师灰白的胡子一颤一颤,并拢两指颤巍巍地指着庄笙:“此乃天降灾星!”
哟!?居然被自己蒙到了个这么凶险的命格!庄笙欣然接受他的评价,毕竟那个胡写的八字她只知极差,却不知这么差。
庄年却拍桌而起:“你胡说什么!吾女甚好,怎容你信口雌黄!”
星测师扑通一声以头抢地:“皇帝陛下!我以我性命担保,庄笙此女为煞星降世,我北凉,断断不可带此人回国!”
皇帝悬在空中的手顿了一顿:“煞星?”
庄年一把抓起星测师的领子:“休要胡言!吾女乃庄某掌上明珠,若非与贵国修好,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她远嫁北凉,你休要胡言轻贱于她!”
“庄卿息怒。”皇帝道,“星测师,可是行测有误?”
星测师挣脱庄年,避开数步才道:“断无错处!天煞克星!万物皆克!”
庄年额边暴起青筋:“你再胡言!”
庄策连忙上前抓住庄年的手:“父亲息怒!”
他对皇帝施礼,道:“陛下,今日星测,本意定臣妹和亲身份,如今星测师视臣妹为虎狼,想必再让她嫁去北凉已然不妥,是臣妹与北凉无缘,只能将这和亲身份拱手让人了。”
庄年一顿,立即附议道:“正则之言在理,臣请陛下再虑。”
计划通!庄笙心中叫好。
父亲如此动怒真是意料之外,幸亏最后还是大哥反应快。
皇帝思量片刻,道:“那……”
“陛下!”孟云旗忽然站了起来。
皇帝道:“十一皇子有何意见?”
“这是我的婚事,我想,我也有些发言权。”孟云旗依旧云淡风轻地笑着,“我非庄笙不娶。若要换人,那就别和亲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庄笙也是惊掉了手里的银筷子。
“十一殿下!!”星测师哀嚎。
“这……”皇帝略略为难,“众卿可有意见?”
一时间物议沸然。
须臾,议论声静了下来,总算有位大人站出来:“老臣以为,和亲之事,兹事体大,断不可送一位天煞之女入北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若庄女真克万物,届时惹得北凉震怒,却是我们的不是。”
“尚书大人此言差矣。”又有一位武官走出来,“末将倒觉得,十一皇子如此看重庄姑娘,我大周何不成人之美?”
“万万不可啊。”星测师急道。
庄策道:“郭将军您看,星测师如此反对,勉强和亲,却像是我大周硬把臣妹塞进北凉,我们是成人之美,此事放在北凉,却是另一个说法了。”
“依老臣看,还是另择和亲人选吧。”礼部尚书道。
孟云旗笑道:“我话早放这,若要另择女子,那就叫别人来娶吧。”
“北凉君。”皇帝陛下冷着脸开口,“贵国可是确有和亲意愿?”
北凉君行了个礼道:“我主乃真心实意想要和亲,十一皇子是北凉最年轻有为的皇子,我主宠爱惯了,愿陛下切莫动怒。”
孟云旗不屑出声:“嘁。”
庄笙悄悄往上头的顾晓方向看了一眼,他却只顾低头喝酒,似乎正谈论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她心中默了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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