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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翻醋坛
马车摇摇晃晃上路了。
顾晓总算睁开眼睛,他拉过庄笙的手,隔着衣服轻轻揉了揉庄笙的手肘,敛着眉道:“抱歉,疼吗?”
其实只是轻轻一碰,根本没什么痛感。庄笙摸了摸顾晓的眉头,轻声道:“不疼。”
庄笙知道顾晓心中藏着许多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这家国,梦里他为此冷落自己已是常事,一次次的冷待,哪一次与天下重责无关?比起他心中的家国,她实在太轻太轻。
可从前她只是小小将军夫人,兀自守着活寡,与家国百姓并不冲突,如今她被推上和亲的悬崖,地位尴尬,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顾晓,你要放弃我吗?”
顾晓的手一顿,忽然紧紧锢住庄笙的手臂,冷声道:“休想。”
“噗嗤——”庄笙眉开眼笑,“有你这句话,足矣。”
顾晓松了手,眸中又爬上一丝歉意,他揉着庄笙的手臂:“你有办法?”
庄笙调皮一笑:“我们私奔吧?”
“胡闹。”
“我没胡闹。”庄笙举起自己的手臂,烧红了脸颊,还硬是镇定,“你看,你轻薄我,未出阁的姑娘家的手臂是你能乱摸的吗?我现在被北凉国书逼得没有退路,可不得指着私奔了?难道你竟是想白白轻薄,不愿负责?”
看着顾晓耳朵霎时红透,庄笙满意极了,只听车门外孟云旗悠悠道:“北凉民风开放,我不介意你被轻薄过~”
“……”庄笙看见那刚爬上耳朵的红色霎时间退了下去。
难道他吃醋了?
梦中没见过孟云旗这号人物,也没别的男子不自量力,庄笙自己是苦追了许久,飞醋吃了不知多少坛,倒确实没见顾晓打翻醋坛子过。新奇感油然而生,庄笙眨了几下眼睛,把门栓拿下,打开小小的车门。
“肯放我进来了?”孟云旗笑着,将椅子仔细整理一番才坐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车内瞬间冷了几分。庄笙端正坐着,一会儿看看顾晓,一会儿看看孟云旗,一个面无表情闭眼凝神,一个脸上含笑静静回望,庄笙的小算盘敲了敲又敲了敲。
马师傅在外头喊道:“小姐,到北市了,接下来去哪里呢?”
“哦,那我们下来自己走吧。”庄笙下了马车,顾晓和孟云旗紧随其后。
她轻车熟路地进了红娘酒肆,红娘正招呼着客人,见庄笙走进,笑脸迎了上来:“小笙?才几日不见,又来蹭酒?”
“我分明有给钱的!”庄笙大大方方地坐下:“怨你的酒太好喝,才喝过又想喝,怎么,不欢迎我吗?”
“当然不欢迎了,你一个大姑娘家亮眼地坐在这么显眼的位置,我这店里的客人们都只顾看你,不顾吃菜喝酒,哪里还有我赚的?”
“那你真是冤枉我了,你红娘在这,还能有人看我?”
红娘看了眼杵在门口暗自较劲的两人,用手肘戳了戳庄笙:“顾将军和你是一起来的吧?怎么不进来?还有旁边那位……”
庄笙这才发现二人一直站在门口,生生是堵住去路。她起身招手:“你们站那作甚?过来呀!”
孟云旗笑眯眯地走过去:“你不介绍一下我?”
庄笙指了指孟云旗:“他姓孟,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暂且叫他孟云旗吧。”
红娘道:“看这打扮,是北凉人吧?”
孟云旗道:“正是。”
顾晓静默地走过来,静默地看着庄笙,庄笙一愣,难道是要自己做介绍?可早前分明带他见过红娘的。
红娘礼貌地对二人略略行礼:“客人们坐吧,顾将军也有一阵子没来了。”
庄笙自顾自地坐下:“哎,你见我从来是不行礼的。”
“行了礼你谴我,不行礼又谴我,就你事儿多!”红娘倒了三杯茶放在上,“我那边还有事,就失陪了,有事儿叫伙计。”
孟云旗拿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椅子,坐下又擦了擦桌面:“你的朋友也与寻常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酒肆小,你和顾晓在满京身份都是贵重的,她却放了你们不管,反而去照顾那些普通客人。”
庄笙道:“若是趋附贵胄,就不会是我朋友了。”
才说着,红娘又折了回来:“二楼新辟了包间,……你们,不如移步?”
庄笙:“你竟是真的嫌我?”
红娘俯身低声在庄笙耳畔道:“你自己看看周围,大家都是小老百姓,你身边那位的气场太强,都吓走好几个了。你也要体谅一下我的店不是?”
庄笙摸了摸下巴,觉得言之有理,蹦蹦跳跳地上了楼。
红娘酒肆的包间是全新的,前日庄笙来的时候都还没开。庄笙来回转了一圈,包间虽小,但别有一番精致意趣。红娘和庄笙一样,喜欢红色的物件,包间里的摆件也大多是红红的。庄笙摆弄着桌上的纸折红梅,心想下次定要让红娘教教自己这红梅该怎么折。
红娘亲自给包间送来了酒菜,拿着酒坛子道:“这坛红颜算我的。你们……”她看了看顾晓,又看了看孟云旗,“慢用。”
庄笙揭开酒封,倒了三大碗酒,端起一碗:“红娘家的酒,就数红颜最上头,你们可要喝个尽兴再回去。”
顾晓按住庄笙的手,拿过酒碗,一声不吭地仰头饮去。
“咿——你怎么又抢我的!”庄笙伸手去拿原本给顾晓的那碗酒,手却被顾晓推了回去。
孟云旗还在擦他的筷子:“哎……虽说我不在意,但你好歹未来也是我的妻子,东西老被他人抢了怎么行。”
庄笙猛地往孟云旗背上一拍:“说什么呢!陛下还未允,礼也还未行,都是未知数。”
孟云旗放下筷子,开始擦勺子:“你总不会还那么天真吧?”
庄笙看不下去了,夹起一块肉就扔进孟云旗的勺子里:“吃不死的,别擦了。”
孟云旗笑笑,放下帕子乖乖吃了起来。
于是乎,那一盘肉,庄笙就再没动过。
倒不是庄笙不想吃,庄笙每每想去夹那盘肉,想夹的肉就会被顾晓抢了去,回头瞪顾晓,顾晓倒一脸若无其事,一顿饭都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度过,真真是郁闷得很。
饭毕,红娘来撤了空盘,只留两道下酒小菜在桌上,她掂了掂酒坛子:“真是奇了,红颜你不是最喜欢?怎的今日剩这么多?小笙,你不行了啊。”
庄笙夺了自己的酒碗,风风火火地倒上满满一碗,推开顾晓的手扭头一饮而尽证明自己:“胡说什么,我厉害着呢!”
顾晓的眸子深了深,动了一下喉结,又把话咽了下去。
红娘笑着,又出去忙自己的去了。
庄笙喝酒有个怪毛病,但凡饮得烈或是饮得急了都醉得快,此时一碗下肚,已经浑浑噩噩有些上头。
孟云旗见庄笙仰着脑袋嘴里含含糊糊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正要凑近听,庄笙整个人便被顾晓拽开,摇摇晃晃地要往地上倒。顾晓又稳了稳,便将庄笙整个护在自己身后。
孟云旗哭笑不得:“至于吗?我又不是要吃了她。”
顾晓道:“外面那只鹰盘旋许久了。”
孟云旗道:“左右又是那些听腻了的话,不看也罢。”
顾晓冷下神色:“北凉此时和亲,是何用意?”
孟云旗笑道:“我父早就有让我娶个和亲公主的打算,只是我如今才同意。”
“为什么是她?”
庄笙把下巴搁在顾晓肩膀上探出头来,又被顾晓摁了下去。
“那你又为何非她不可?”
顾晓朝窗外看了一眼,道:“两只。”
孟云旗将头伸出窗外看了片刻,回头笑道:“且留你二人叙话,我先走了。”
庄笙看着孟云旗从窗口跳了出去,扯着顾晓的衣袖:“他去哪呀?”
顾晓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看着庄笙,眸子里隐隐有一丝危险。他道:“你想跟他去?”
庄笙抬着薰红的脸,目光雾蒙蒙的,只瞅着顾晓头顶上的那支发簪,很有顺手带回家的冲动。顾晓的话她只当耳旁风,兀自欣赏:“嗯,不错。”
“你敢!”顾晓拽住庄笙的手腕,举到她脸边。
“嘶——”庄笙吃痛地将五官皱在一起,神游的魂儿被拉回几丝,顾晓见状松了松手,却仍旧抓着不放。
庄笙清明几分,见顾晓似是有火,忽然得趣,似笑非笑又煞有其事道:“或许去北凉做个皇子妃也不错。”
“你!”顾晓拿她无可奈何,生生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脸色实在可观。
庄笙“噗嗤”一笑,得意极了。又觉着这个她没见过的顾晓实在比那个冷冰冰的样子要招人喜爱,心下狂跳之际,她忽然凑近顾晓,极轻极快地用嘴唇贴了一下顾晓发青的脸。
顾晓呆住,庄笙也呆了一呆,她轻咳两声挣开顾晓的手退到墙边站着,极力平复心跳,嘴硬道:“别怕,亲一下而已,我会负责的。”
顾晓好似微微一颤,下一刻便站在庄笙面前,猛地捏住庄笙的手腕,将她摁在墙上,低头便将庄笙满嘴的胡话堵在口中。
不过须臾,二人便分开,庄笙愣愣地站着,嘴上温润的触感犹在,一股莫名奇异的兴奋感油然而生,仿佛发现了新世界般——原来惹顾晓生气竟这么有意思!
顾晓连脖颈都红了起来,他退了两步,拿着庄笙的手,看见上面几道极淡的红痕默了又默,最后懊恼道:“说好保护你的。”
庄笙笑容满面:“顾晓,我想嫁的人是你,梦中是你,梦醒后也是你,是你,一直都是你。”
顾晓微微顿了半刻,明明方才自己如此无礼,庄笙好似更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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