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抽刀断水

　　五月初八（夏至），是上清真境大罗灵宝天尊圣诞，全称“太上真文宝箓龙章凤篆上清真境禹馀天宫接经教主灵宝天尊”，又称太上大道君、“上清大帝”、是汉族民间信仰和道教尊奉的神仙之一。

　　太上老君诞辰，民间的善男信女多多少少都会起个大早在家里主持一场祭祀的。其实帮派也喜欢拜神，毕竟总是风里来雨里去，在刀口上舔血，拜拜神保平安不犯法是不是？

　　不过今天风雨楼里的人拜老君求的不是自己的平安，而是一个姑娘家的平安。

　　连白愁飞和王小石，都拿了三株香排在一众兄弟身后。

　　香案上摆了三座香勘，中间那座上插了三根明黄色的粗壮许多的大香柱，一看就知道是苏梦枕最先放上去的了。

　　白愁飞看到这里，心里想到：大哥此人在一些方面其实极为霸道。

　　就好比这个香案，他是老大，最大的就必须留给他。

　　可是此时被他暗暗揣测的老大并不在楼中，他正带着杨无邪和茶花，坐在一家他们地盘里比较兴旺的茶楼里，一边喝茶一边听人说书。

　　为首的说书人是个考了五六次科举都不成的穷秀才，大约是肚里墨水不够写字做文章，但是摇头摆尾照着书念的本事不错，左邻右舍都是认可的。

　　这个穷秀才出现在大堂的时候，还有几分巨星的风采，可能是因为平日说书深得人心，不少听客看到他的时候，立刻停止了说话，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等他下文。

　　只见他大力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捧起一盏浓茶给自己灌了一口，再发出一个响亮地“哼哈”，亮嗓环节算是结束了。

　　于是他抓起惊堂木，猛地一拍，说：“今天我们要说的就是贪官污吏强抢民女，官官相护谋财害民！”

　　“好！”

　　这个主题，又是在今天这个时候说，简直是一呼百应！

　　“话说我朝有个龙霸天，头上有爷爷为当朝宰相，就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从现在开始往前算十年，他就在长江大水中发了一笔赈灾财，私吞了20万两雪花银！那本来是用来救命的钱，被他吞了，那些人吃什么喝什么住什么？民愤一起，还不动摇我朝根基？龙霸天也是想通了这件事，于是拿了十万两上贡给自己的爷爷，然后得了一个剿灭南方山贼的朝令，连夜带兵把那些老弱病残全部杀了干净！那天的雨还在下，把成千上万的人的血冲进了扬子江，一时间数十里长江血红一片，宛若人间地狱，自此那一县十年穷苦，冤魂飘荡，旅人夜里路过，都能听到鬼哭狼号。”

　　“……”

　　“……天杀的！四个男人居然对一个稚弱幼女下手！幼女家姐苦苦哀求，四人那时已经是□□上脑，不管不顾，非要把那小孩置于死地！”

　　“X他娘的！这人有没有良心啊！他自己没生过女儿啊！”一个听的入神的大娘拍了桌子大骂道。

　　“就是，死变态一群，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老天要是有眼，今天就降道雷直接劈死他！”

　　“我看这种人那么喜欢欺上瞒下，不如割掉那玩意进宫做太监去！”

　　“不说了，我要回去收拾些鸡蛋菜叶子，一会儿上堂要用。”

　　……

　　类似的事情还在京中其他的茶楼陆续上演。

　　京中一共244个拍得上名号的说书人，昨夜他们都收到了10两银子和一份说辞，命他们在今日卯时大说特说。

　　这份说辞写得群情激愤，说起来的效果更是出乎意料，原本还安静听书的听客，到后来简直在茶楼里吵成了一团，有人流泪有人摔碗，更是有人扬言龙霸天最好不要今天在公堂上现身，否则他们直接冲过去捅死他。

　　语言的力量是无穷尽的，尤其是针对性的语言，说辞中并没有内涵蔡京，傅宗书等人，反而集中火力在龙天楼身上，一个百姓原来未必还敢对龙天楼大放厥词，但是在一个人群中多，情绪极其容易发酵的场所，只要有一个人牵头，接下来便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几乎不需要苏梦枕做什么指点，卯时三刻的时候，京中各地已经自发组织了“敢死队”和“游行队”，他们打算杀去刑部总堂，观看今日的提审。

　　*

　　杨无邪打开茶帘，望了望天空中的太阳，然后转身对苏梦枕说：“公子，快到辰时了。”

　　苏梦枕放下了茶水，面上不显山露水，但藏在袖摆下的手却紧紧握住了红袖刀。

　　他在紧张。

　　他当然紧张。

　　他已经有近10日没有见到关若飞了。

　　马上，马上他就能看见她。

　　虽然是在公堂上。

　　她自然也会看见他。

　　她会有什么反应，会乐意看到他么？

　　不过无论她乐意不乐意，他今天是一定要保住她的，等保住了她，有什么话，都可以回楼再说。

　　于是苏梦枕对着杨无邪点了点头，说：“好，我们走吧。”

　　*

　　辰时即食时，又名早时等。古人“朝食”之时也就是吃早饭时间，不过今天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光顾早餐铺子。

　　严格一点说，可能连早餐铺子都没有。

　　方应看坐在轿子里，拨开轿帘往外看去，心里暗嘲：这也算得上万人空巷了吧？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女子，居然能把京城的风云搅动至斯。前日夜里，龙八在蔡京府上失声痛哭的表情方应看至今难忘，因为这个龙八几乎体无完肤，浑身被扎成了筛子，关键又不要人命，只是密密麻麻看的人恶心，成千上万的骨片，用热水一冲，就疼得要死要活，可是一根一根去拔，一个晚上也清不出一块好地。这种闻所未闻的死法导致视觉上是震撼的，听觉上或许也不差，他方应看这么大个男人，看到龙八的时候心脏都跳了跳，更不要说年事已高的蔡京，看到的时候估计血都往头上冲了！

　　果然啊，关若飞这个女人不简单。

　　还是早点送她归西比较好。

　　方应看懒洋洋地打了哈欠，如是想道。

　　方应看到达刑部总堂的时候，确实被吓了一跳。因为刑部总堂外居然挤满了人，人群队伍居然从这里一路排到了二里路开外的地方。人群里居然还有不少人咒骂龙八，那架势仿佛今天龙八出了公堂要是没给判死，他们直接给踩死一样。

　　他心里狐疑这等不寻常的现象，等到走进了公堂，才发现早就坐在陪审座的苏梦枕。

　　他顿时笑弯了眼眸：原来始作俑者在这里。

　　不过今天的苏梦枕怕是没什么心情同他叙旧，因此方应看随便找了个低调的位置坐下就完了，也没做什么多余的事。

　　其实如果有人仔细打量一下他们两个，会发现他们两个此时的表情都很相似，都对自己心中所想胸有成竹。

　　可惜两个人想的是反的，注定今天有个人要失望了。

　　辰时一到，公堂上的人也基本到齐了。这里的到齐不止是指可以坐在公堂上的，还有站在公堂外的，里边混入了不少风雨楼的兄弟，自然也有不少六分半堂的人，比较显眼的自然是白愁飞，王小石和温柔等人。

　　而公堂上，坐在苏梦枕身边的是傅宗书，傅宗书身后不远处是方应看，本应该出现的蔡京却不见踪迹，但苏梦枕看到了对面屏风后的人影，他暗嘲：这老贼以为自己是黄花大闺女么，还要躲起来？

　　就在这时，排列在公堂两侧的捕快们支着手中的刑杖，一边捶地一边发出低沉的嘘声：“威——武——”

　　伴随着嘘声的，是一个头戴乌纱帽，一身鹤纹大红袍，有些肥相的朱明月，他其实生的不错，否则也爬不到今天的高度。他一落座，大堂和殿外的人都肃地一静！

　　开始了。

　　只见朱明月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叫：“带人犯关氏！”

　　苏梦枕双目如炬，死死地盯着那个入口。

　　不止他，多少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人都火热的盯着那一处。

　　而首先走出的是两个捕快，他们手里拖着一看就有十来斤的铁链，走出来，等了好久还不见人影。

　　可大家却发现那根铁链很长，起码比一般犯人用的铁链要长上一倍，因此大家要费上一倍多的耐心。直到大家看到铁链牵出了一双素白温柔的手——

　　来了！

　　关若飞来了！

　　*

　　没见过关若飞的人都试想过敢跟龙八抢人的姑娘家会是多么神勇，可如今一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观音娘娘从莲台上飘下来了。

　　她明明被关在刑部大牢里呆了一夜，却发丝整洁，衣着干净，青衣飘飘，面带微笑，不像是个阶下囚，反而像是客上宾。

　　堂外的人立刻交头接耳了起来。

　　朱明月也没有见过关若飞，对上这个女子灿若星辰的双眼的时候，心跳都漏掉了半拍。

　　他头上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自己都说不出为什么。

　　他不自觉看了一眼放在一侧的屏风，忍不住去想蔡京看见了此人，会是怎么想的。

　　接着他一拍惊堂木，说：“犯人关氏！还不速速下跪？”

　　还不等关若飞自己回话，傅宗书倒是摸着胡子地说：“朱大人，这关氏尚未定罪，下跪不急于一时。”

　　朱明月道了声是，然后又拍了一下惊堂木，说：“宣原告龙天楼！”

　　话音刚落，两个小厮就抬着一顶小轿子，走了进来。

　　当众人看到轿子上的龙天楼的时候，又被吃了一惊！

　　不是说是个十恶不赦的大贪官么？不应该满脑肥肠趾高气昂么？这是个什么玩意？怎么身上又红又肿，有的地方还破皮流脓？

　　龙天楼在看到身边的青衣女子的时候，对上她意味不明的微笑，顿时感觉身上又痛又痒，他大叫一声，从轿子上跌下来，指着关若飞破口大骂：“妖女！就是你这个妖女！”

　　真新鲜。

　　关若飞心里挑眉：她长那么大头一回被人叫做妖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魔门出身呢。

　　龙天楼早就被那一日的事情吓破了胆，在公堂之上如此失态，傅宗书和朱明月都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朱明月尤甚，他怒喝：“公堂之上！成何体统！”

　　朱明月看了一眼还在笑眯眯的关若飞，头上的汗冒得越多了，他扭头对龙天楼说：“原告龙天楼！还不速速跪下回话！”

　　被他这么一喝，龙天楼终于找回了点理智，他怨毒地瞪了关若飞一眼，然后被自己的两个小厮扶着跪下，继而发挥在小皇帝面前的精湛演技，开始惟妙惟肖的讲述他那日在家中遇到的事情。

　　什么五官游移的怪物，顷刻爆炸成了漫天血雨，飞溅的骨片残杀了他的几个婢女，还把他重伤至斯。

　　堂上的人完全不觉得它他们在听一个凶杀案，反而像是在听聊斋。

　　尤其是龙天楼说完之后，还瑟缩地指着关如飞说：“试问一个女子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她定然不同寻常，我看她就是会妖法！还望大人斩妖除孽，还人间正道啊！”

　　听到这里苏梦枕也算是回味过来了，蔡京他们这次打算走斩妖除魔的路线。

　　妖孽嘛，谁不忌惮，就算是平民百姓，也会怕。比起贪官污吏，似乎还是这种会吃人的妖孽来的更吓人。

　　龙天楼这次发挥不错，看到堂外不少人开始对着关若飞指指点点，朱明月心下大定，然后对关若飞说：“犯人关氏，原告龙天楼说你屠杀他庄中人手有四，害其婢女有三，重伤数十人，你可有话说？”

　　关若飞老神的站着，对着朱明月笑了笑，没说话。

　　朱明月和一众人等了半天，都不见她憋出半个字。

　　这是要干嘛？！

　　朱明月一拍惊堂木，拔高了音调，说：“犯人关氏！本官命你速速回话！”

　　关若飞抖都没抖一下，继续跟一座雕像一样站在原地，一声不出。

　　苏梦枕看着她的侧脸，慢慢皱起了眉头。

　　朱明月冷哼一声，说：“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他从一旁的木桶里抽出一块令箭，甩在地上，说：“给我行刑！”

　　行刑二字，完全点燃了傅宗书、龙天楼等人的兴致！

　　龙天楼那一双红肿发紫的眼睛，闪烁着阴险得意的光芒，在一身清风霁月的关若飞身上上下扫视。

　　苏梦枕只见两个捕快拿着拶走了过来。拶刑是宋代对女犯施用的一种酷刑。用拶子套入手指，再用力紧收，十指连心，几乎痛不欲生，官府对女犯惯用此逼供。

　　关若飞十指纤纤，绣的了花，做的了菜，苏梦枕不敢想象那十根手指被竹签子挤压变形的情状。

　　于是他大力地咳嗽了起来。

　　他一咳嗽，就吸引了所有人视线。

　　朱明月对他的存在早有忌惮，因此他说：“苏楼主可是身体不佳？不如先去后堂休息？”

　　苏梦枕摇了摇头，他说：“我只不过觉得，这位关姑娘什么也没说，朱大人就动刑，还在这么多百姓面前，实在是说不过去。”

　　“方才只不过是龙八爷一面之词。我暂且退一万步来说，龙八爷刚才的叙述中只说他的几个手下古里古怪，在他面前爆炸了，然后伤了人，这里可没有关姑娘半个影子啊？”

　　“她在场么？”

　　“她不在。”

　　“你们见到她了么？”

　　“你们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是她干的呢？”

　　“这是一大疑点，我想不用做到朱大人这么大的官位，就算是市井乞丐也能想明白。”

　　“此外，就算是关姑娘有了什么神乎其技的本事，真的如龙八爷所说，杀死了那几个人，可杀人总要问清楚杀机吧？她为什么要杀人？”

　　“她失心疯么？”

　　“不杀别人专门杀你龙天楼手下的人？”

　　“杀就杀好了，她干嘛不直接杀掉人家然后一走了之，还放人家跑回你面前唱一出戏？

　　“诚心要你发现是她杀的？”

　　“她傻的么？”

　　“这疑点重重的，朱大人不问个清楚明白就想行刑，难不成是要屈打成招？”

　　说到这里，苏梦枕极为傲慢地冷笑了一下，阴测测的目光继而刺到了龙天楼身上，说：“龙八爷也不要把刑部总堂当自己家了。这里还只是刑部总堂，日后若是在朝堂上，你也能安之若素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