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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萧崇焕眼底笑意彻底褪尽,眸光攥住她,“与你说的报公先生的恩有关?”
荼蘼摇头,“奴婢体内有多种毒素,药石无医。”
“便是公先生也救不了你?”他又问,“你想怎么报恩?是替他杀人,还是替他救人?”
最后这话明显就是试探,倘若回答杀人,日后也会引他怀疑,可倘若避重就轻,萧崇焕必定会认为她有所隐瞒。
她干脆无礼到底,“至于如何报恩……恕奴婢无可奉告。”
萧崇焕盯着她看了许久,不怒不笑,想要从她脸上看出有片刻的表情漏洞,但他发现这个女人很少会将心事外漏,更何况是将情绪表现在脸上。
“刘敏。”萧崇焕忽然道,“传太医为她诊脉。”
就连传太医验证她是否真如她所说的那样身中奇毒,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只将药端来,示意萧崇焕用药。
张太医一眼认出荼蘼是公怀砚的婢女,所以他更加不解皇上此举何意。
他的手探在荼蘼的脉搏上,手指一下一下转换轻重,终于,他探到了什么,十分吃惊的样子,然后重新探向她的脉搏,但显然答案就是他所感知到的那样。
张太医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荼蘼,又有些不解。
“张太医,荼蘼姑娘如何?”
张太医回话,“回皇上,她……”
“怎么。”
他回头,神情复杂地又扫一眼荼蘼,“微臣行医三十几年,还是头一次遇到没有脉搏之人。”
“你说她没有脉搏?”
“是。微臣探了她的其他脉搏,发现她似乎中了毒,因此微臣认为,她没有脉搏极有可能与这毒有关,但微臣不知是何毒,也不知如何解毒,只知道。”张太医也有些混乱,但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现实,“只知道她若不解毒,怕是时日无多。”
等张太医走了,萧崇焕又遣人去请公怀砚。
“公子曾试着为奴婢解毒。”她摇头,显然结果失败了。
“民间少有的药,宫中都有,让他再试试。”萧崇焕挑眉笑了,“若是就这么放任朕的救命恩人没了命,那可说不过去。”
荼蘼不再多说,由着他去。
自荼蘼被安排照顾萧崇焕,她每日便只在公怀砚替萧崇焕把脉时见过他,但并无身体接触,且相隔甚远。
这会儿他就在她眼前替她诊脉,荼蘼突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公怀砚把脉良久才回话,“多谢皇上关心,不过公某暂时也不得法来解毒。”
“这么说,她就只有等死了?”
“倒也不见得,自她中毒后,公某每日便会给她施针,一点一点去除一种毒,剩下的余毒会逐渐变化,日后也许会有法子。”
“看来是朕耽搁了她的病了。”萧崇焕略一沉吟,“今日的药,朕已全部服用,荼蘼,你往后这个时辰便回春华殿。”
“多谢皇上关心,奴婢并无大碍。”
“既是皇上的话,你便听着。”公怀砚睨她道,“现在随我回去。”
连公怀砚都救不了荼蘼,刘敏在心里同情了这丫头一把,又不禁同情起了萧崇焕。
皇上好不容易对一个女子有了意,却不想这是个短命的。
那边,春华殿的一主一仆回了屋内便再没出过门。
刚一进屋,公怀砚脸色阴沉,手上动作极快,瞬间将手探入了荼蘼袖中,顺着宽大的袖摆一路向上,指腹触及她冰凉的手臂上,从中取出一根银针。
银针已成黑色。
荼蘼的手终于得以解脱,但手的知觉仍在逐渐流失,忽的药香入鼻,温润的指腹触碰到她的唇瓣。
荼蘼张嘴吞下药丸。
公怀砚却是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到床边。
怕公怀砚过于担心,荼蘼这才道,“公子,不必担心,纵是没有服用解药,暂时也不会危及荼蘼性命。”
公怀砚坐于床沿,“我听说张太医刚为你诊脉。”
荼蘼点头,“萧崇焕不知是在盘算什么,非要让我进宫为妃,我便只好如实相告。”
没错,她的确中了毒,但那毒在这世间却只有三人能诊出,她、公怀砚,以及师祖,若是张太医诊不出什么,萧崇焕必定会认为是她动了手脚,继而怀疑她的别有用心。
“荼蘼下手有轻重,在未完成大计前,必定不会让自己有事。”她看着公怀砚满眼的忧虑道,“公子大可放心。”
公怀砚当然相信她对报仇的执念,以及她的毒术是他教的,他又怎么会质疑她的能力?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她叹,“至少我暂时又可以回春华殿了。”
褚昭仪的胎至三个月时没了,而在这时,萧崇焕便连着宠幸了柔妃几日。
再然后,褚昭仪便不和柔妃来往,柔妃本就瘦瘦小小的脸,便又小了一圈。
琢磨着,萧崇焕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可他却仍旧说自己身体不适,还需调养,就是不肯放荼蘼走。
而御书房内,萧崇焕再批奏折时,除了刘敏,萧崇焕也不再让荼蘼出去。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除了递奏折、研磨,三人没有任何交流。
荼蘼负责的是研磨。
萧崇焕每日批阅奏折便会花掉两个多时辰,有时事务繁忙也许就耗费了整夜。
这日不多时,萧崇焕就处理完了所有事物,摆驾回了寝殿。
但走了没几步,又转头去了柔妃那儿。
柔妃进了宫,无亲无友,十分寂寞,丈夫的到来无疑是对她的最大宽慰。
萧崇焕进门便搂着她的腰坐于椅塌上,“可是想家了?眼睛都哭肿了。”
一听这字眼,柔妃的眼睛登时就红了,但却是竭力忍住,抽抽搭搭的样子,有些可爱。
“有一点点想家,但是皇上来了,玉柔便好了。”
萧崇焕轻点她鼻尖,“在宫中可还住得习惯?”
她点头又摇头,“宫中什么都有,自然很好,可皇宫太大了,大得我觉得人心都被隔远了。”
荼蘼一直立于一旁,她听见钟玉柔的话,只觉得这丫头迟早要没命,竟将心里话如数告知萧崇焕。
尽管在钟玉柔看来,萧崇焕是她的丈夫,可对于萧崇焕来说却未必如此。
想必之前与褚昭仪相处时也是如此,毫无保留地对亲友好。
两人聊着聊着,便进了寝殿。
没人理荼蘼,荼蘼闲得无聊,便出了会客厅。
她倚靠着门柱,抬头望月,慢慢伸出了手。
宫墙高深,玥影横斜,她只觉得月亮离她好远。
钟玉柔方才说的那话,荼蘼很赞同。
但人心不仅仅是被隔远了,更被掩埋了,这里的人,都没有心。
今夜,荼蘼不想见公怀砚,更不想见萧崇焕,索性回了萧崇焕的寝殿。
她躺在那张榻上,时隔许久才终于迷迷糊糊睡去。
一种极其强烈的注视感让她头皮发麻,她随即做好准备,手却被抓住,她心头大震。
睁开眼对上一双墨色的眼瞳,殿内没点烛火,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是我。”
萧崇焕。
荼蘼拧着眉,挣脱几下,挣开了手上的桎梏,却又被他挤到墙边。
萧崇焕躺在空出的一片榻,另一手绕过她,开了窗,“天慢慢开始热了,整夜关着窗,也不怕憋坏了。”
他语气暧昧,气息极具侵略性。
“还请皇上放过奴婢。”荼蘼道。
“朕何时说过不放过你?”萧崇焕笑起来,“你放心,我只是有些闷,想找个人聊聊天,不做别的。”
他换了自称,从“朕”到了“我”。
荼蘼不做他想,静静更靠墙边,紧贴墙壁而生。
天确实开始热了,窗外偶尔有些夏虫发出了夏的呼唤声,窗外的月光恰好照射到这两人身上。
荼蘼忽然开了口,“皇上不是在柔妃那儿?”
这话里略带嘲意,要不是她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如水,萧崇焕简直怀疑她是在质疑他的那方面能力。
“她爱哭,我讨厌哭声。”他用略带嫌弃的语气道,“做梦都在哭。”
“大概……是她想家了吧。”多好,还有家可想。
萧崇焕语气平静,“你的家人呢,死了吗?”
“……嗯。”心被紧紧攥住,“奴婢……”
“现在我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婢女,不用以奴自称。”
荼蘼改口出声,“我爹我娘……都被坏人所害。”而这奸人此刻就躺在她身边。
“谁?”
“山贼,那贼人光天化日便要强抢民女,我爹我娘为了护我,都死了,是公子救了我一命。”
“他救了你,你便要做他的婢女报恩?”
荼蘼没有回答。
萧崇焕不再追问,却调转话题,“你转过来。”
荼蘼自然不会照做,但萧崇焕却强硬地和她对视,他眉眼含笑,紧盯她的眼睛,另一手渐渐向她脸上探去,却被避开,他忽视这明显的拒绝,抚上她的眉眼。
“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荼蘼没有像他一样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但萧崇焕却兀自解疑,“你可曾听过琴仙的名号?”
思绪飘进了回忆,他眼神飘离,“庄国无人不知琴仙闻颖施的名号,我父皇生前最爱听她抚琴。”
“三年前通敌叛国的闻丞相之女。”
“她弹得一手好琴,却很固执。”萧崇焕点头,眼底涔出笑来,“就跟你一样。”
虽然他是笑着,可这话却叫荼蘼不由得胆颤,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不过,也有不同。”他说,“她可不像你一样,整天板着脸,柔妃跟她有些像。”
“都是丞相之女?”
“声音像。”末了,他说出一句污浊不堪的话却又如正人君子般面不改色,“尤其是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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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渣男本渣萧崇焕。
萧崇焕: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作者:那你看她的眼睛,还像不像一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