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争春

　　因着公怀砚的婚事，荼蘼一直心事重重，但到底是仇恨大过了情感，虽有神伤，但已恢复如常。

　　原以为已经摆脱了赵衍，却不料刚回庄国没几日，赵衍便在她出宫时找上了她。

　　只不过这一次略有不同，他没带颜真，又或者说颜真躲在暗处保护他，身边还跟着个快黏到他身上的红衣女子。

　　两人皆着红衣，看上去倒像是一对新婚夫妻。

　　荼蘼见这人跟狗皮膏药似的，只好迎难而上。

　　一进苏木医馆，荼蘼便给苏木使了个眼色让他离开，“太子想要什么？”

　　赵衍阴柔美感的脸上徜徉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荼蘼姑娘当是最清楚我想要什么。”

　　“你想跟我学毒？”

　　“我需要跟人学？”他嗤笑道，“只是交流，不如就从……”他转头四处看几眼，目光锁定花瓶，折下一条枝蔓，“此物无毒，你怎么让它有毒？”

　　“太子是在说笑？世间万物都可有毒，只消放入真正的毒药即刻。”

　　赵衍又走到另一处地界，踱步片刻又折了一束草，“它们都无毒，可若是放在一起却成了毒物。”

　　荼蘼拍手称赞，“太子毒术高超令奴婢叹为观止。”

　　“荼蘼，你真是我见过最会伪装的女人。”

　　红衣女闻言，嘲讽荼蘼，“殿下身边不缺女人，你休要用这种手段吸引他的注意，况且瞧你的长相也断不至于让人念念不忘。”

　　赵衍噙笑回望红衣女一眼，喊一声“潇潇”，然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潇潇这才闭了嘴。

　　他盘步到荼蘼面前，转着圈打量她，“在魏国时，你可没自称奴婢，怎的到了庄国反倒成奴籍了？至于毒术，我的确不认为你比我高，但这么说却不作数。”

　　荼蘼挑眉看他，不知他要玩什么把戏。

　　“你给我下的毒，我之所以解不出来只是因为我未曾见过……”

　　那边的潇潇红唇微张，被这话惊得瞪大了眼，“你竟对殿下下毒？”

　　那不是指责和问罪，是诧异、惊恐以及不解。

　　且更多的不解则是投向赵衍，潇潇不明白为何赵衍能放过此女，还对她紧追不放。

　　见自己的话又被打断，赵衍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而后继续道，“我会的毒，你未必会。”

　　荼蘼正色应和，“的确。”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你我二人比试一场。”

　　“比试？”

　　赵衍点头，而后勾着笑意的美目对上身旁同样对他投以羞赧爱慕目光的潇潇，但后者下一刻便被荼蘼的话打入地狱。

　　“你是说，要用她来比试？”

　　潇潇抬眸，就见赵衍手指自己，她强撑冷静，试探一笑，“殿下？”

　　赵衍冲她笑道，“潇潇，你放心，我与荼蘼姑娘都是最好的毒医，不会让你没命的。”

　　他仍在笑，一如前几日相遇时的那样。

　　当时潇潇便动了心，她从未见过比女子还好看的男子，更何况他待自己极好，见她喜欢便都买给她，甚至还说要将她带回赵国。

　　都说花场女子心肠冷，那都是没遇上对的人，一旦遇上，便再无转圜余地。

　　可到了这一刻，潇潇才意识到这个男人的恐怖，彼时再看他绝美的笑容，只觉阴森可怖到了四肢百骸。

　　“殿下，不要。”

　　潇潇眼底写满了惊恐，然而她却发现这话开口却无声，她不敢相信地摸着脖颈，张口却是呜哑声。

　　赵衍收回视线，“荼蘼姑娘，到你了。”言行犹如谦谦公子。

　　荼蘼也觉得赵衍变态至极，但颜真与她的复仇大计有关，而赵衍又是颜真的主子，所以此时只能妥协。

　　“太子想如何比试？”

　　“也对，比试前先说好规则，以防有人做赖。”

　　荼蘼倒觉得赵衍做赖的可能性更大。

　　赵衍只思考了一瞬，便道，“这样吧，一人下毒，一人解毒，比试三轮，若谁解不了，又或者用时过长便是输家。”

　　一旁的潇潇似是意识到了这个规则对自己的不利，跑到赵衍面前“啊”了半天。

　　赵衍自然不会放过她，潇潇便只好把希望放在了荼蘼身上，抓着她的手，又是流泪又是摇头，见她毫无反应又抓着荼蘼的手打自己的脸，似是在为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道歉。

　　荼蘼明白她的意思，只可惜她答应比试并不是肆意报复。

　　“你放心，我和太子会帮你解毒。”

　　闻言，潇潇眼神空洞了，颤抖着下巴，但仍旧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两人对垒。

　　赵衍在旁解释此毒的毒性以及危害性，荼蘼不紧不慢，走到赵衍刚才折枝摘草的地方观察几眼，而后采了花盆根旁长出的一支细小蘑菇，接着捧了那草的根。

　　利用医馆现成的杵棒倒磨，然后将磨好的东西用水泡了递给潇潇，示意她喝下。

　　潇潇皱眉望着这东西，犹豫不决。

　　赵衍的声音在头顶幽幽响起，“潇潇，我喜欢听话的女人，喝了它，不要破坏我们的比试。”

　　潇潇一个寒颤，她忽然生出一种预感。

　　假如她坏了他的比试，她一定会没命。

　　这样一想，潇潇立刻喝了下去。

　　然而并无变化，潇潇见荼蘼不动作，以为她失败了，正欲松口气，想着至少命还在。

　　“可以了。”荼蘼道。

　　潇潇一怔，察觉到赵衍兴致勃勃的眼神，她试探着出声，“我……”她一怔，然后是惊怕后的信息，“我能说话！我嗓子好了？”

　　然而还来不及高兴，只听鬼魅再次出声，“荼蘼，到你了。”

　　这一次，潇潇眼前一黑，什么笑容，什么药草通通从她的眼前消失。

　　她瞎了。

　　第一轮的两人不相伯仲，潇潇眼里流出了血泪，到了第二轮，心中生出无限恐惧。

　　这一次，赵衍下的毒毁了潇潇的容貌，潇潇看着镜子里可怖的面孔，突然没了生存的意志，不觉昏死过去。

　　荼蘼没能像上一轮一样快速解毒，她对着这张恐怖的脸暗自沉思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得以解毒。

　　潇潇醒来发现自己容貌依旧，又惊又喜，泪水决堤一般，“求你们放过我，荼蘼姑娘，是潇潇的错，潇潇不该那样说你，请你不要再下毒了。”

　　荼蘼没有出声，赵衍脸上流露出不满神色。

　　潇潇身子一震，“殿下，太子殿下，请你放奴一命，奴低贱肮脏，怎配得上太子！”

　　“荼蘼，动手吧。”

　　荼蘼慢慢抬起垂着的手臂，却觉腕上一痛，回眸对上一双震怒的眼。

　　“公子？”

　　对于公怀砚的出现，荼蘼始料未及。

　　门外的苏木趴在墙边向荼蘼投来一个眼神，是他叫来的公怀砚，只因怕她出事，却不料撞见了这样的场景。

　　潇潇见荼蘼被公怀砚压制，连滚带爬地躲到他身后，“公子，求你救救我，他们要在比试毒术，一个下毒，一个解毒，我不想没了命，还请公子救救潇潇。”

　　潇潇哭得不顾形象。

　　“潇潇，听话。”赵衍道。

　　潇潇却再不肯被他所迫，抓住公怀砚这根救命稻草不放手。

　　公怀砚低头看她，将潇潇扶起后，眸光在比试的两人之间游离，而后停留在荼蘼身上，眼神中写着明显的陌生。

　　“姑娘，你放心，比试结束了。”公怀砚安慰道。

　　公怀砚陌生的眼神让荼蘼心慌，也让她心痛，她垂眸看地并不言语。

　　赵衍幽幽挑眉，“谁说结束了？”

　　公怀砚眼神凌厉，里头似有刀光剑影冲赵衍而去，声音仍旧谦恭，“殿下莫要忘了，彼时是在庄国，而非赵国。”

　　赵衍一愣，而后笑了，“公大人倒是提醒了我，即便我是个太子，但在贵国国土上，权力自然比不上一个普通官员。”

　　赵衍略感遗憾地叹了口气，“既然没法儿比试，那我便只好打道回府了。”

　　在经过潇潇身边时，赵衍蹲下身子，如同逗弄宠物似的抬起她的下巴，“潇潇，我要回赵国了，跟我回去，让你做个妃子。”

　　潇潇的全身都在抗拒，抓着公怀砚的袖口不撒手，轻声呼救。

　　赵衍很喜欢她的这副弱者姿态，笑意更盛。

　　“苏木，送太子。”

　　苏木不得已出现，“哦。”

　　荼蘼的目光落在公怀砚与潇潇过近的距离上，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就好像公子拥住了潇潇。

　　“谁说比试结束了？”

　　所有人看向荼蘼。

　　公怀砚的眼中写满难以置信，“荼蘼！”

　　荼蘼面不改色，“太子殿下是赵国的未来，储君说话自然也该算数，比试未完，怎可离开？”

　　赵衍对荼蘼的表现有些意外，但这意外却让他很是愉悦，“的确，不如我带你回赵国比试？”

　　“不必，就在此处。”

　　潇潇有些惊恐地望向荼蘼和赵衍，然后继续向公怀砚求救，后者只是怔怔地望着荼蘼。

　　荼蘼走到他们面前，看着潇潇，“潇潇姑娘，只是比试而已。”

　　“而已……”公怀砚似笑非笑，语气略重。

　　荼蘼并不看他，同赵衍一起将比试继续下去。

　　公怀砚没有离开，他坐在一旁，声音里的暖意尽退，面色极冷，“姑娘，我会医术，你，大可放心。”

　　潇潇看清了局势，也只好作罢，最后向争取过的公怀砚投去感激的眼神，“多谢……公子。”

　　之后的比试中，即便公怀砚并没有动手的机会，但却给了潇潇一位定心丸。

　　所以在比试正式结束后，早已身心俱疲的潇潇给公怀砚磕了一个头，“潇潇无以为报，唯有为公子做奴为婢。”

　　一旁的荼蘼定住面容，不知作何想。

　　“你走吧，我已有荼蘼。”

　　得知荼蘼身份，潇潇更觉公怀砚拒绝得好，再也不看他们任何人一眼，逃也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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