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泪之郁郁初莲

　　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慕言终于想起被她压箱底的汉服。
　　——舍友给她的毕业礼物。却脑残地忽视了她的身高，选了个一米七交襟大摆的襦裙。亏她们还一起住了四年，第一次送礼物竟然连尺码都搞错。慕言也很是无语。
　　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慕言来到浴室边，轻咳一声敲开门，放下了衣服。
　　正担心他自己会不会没办法穿上，毕竟衣裙都是系带的，郁初莲就穿戴整齐地出来了。长身颀立，亭亭如芝兰玉树，长发披散，黑眸沉沉，温润中带看些锐利。穿着女装说不出的合适，但又完全没有女子的柔弱之气，真的是矛盾之极的气质。
　　他的眼神清明，举止之间自有风度。慕言怎么也不想象他不正常，但他这与世隔绝，不屈不挠，却又沉静自若的行为，让她很是迷惑。刚出生的小鸭子会认第一个看到的活物做妈妈，被救的人难道也有“雏鸟情结”？实在是匪夷所思。
　　还有那个刺伤他的人，到现在都没抓到。她都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借了张大叔家的旺财来看门。
　　看人竟看发了呆，郁初莲走到跟前都没有发现。慕言慌得转开视线，却一眼瞥到他润湿的长发把纱布都浸湿了，急忙递了两块干毛巾给他垫上。“你的头发这么湿，要不擦一下再睡觉？”好人做到底，不如顺便帮他把头发擦干了。
　　郁初莲点点头，拉过矮凳坐了下来，慕言坐在软皮沙发上，用毛巾一点点帮他擦拭起来。
　　绾发结同心，红笺替传语。
　　郁初莲却忽地想起殷都西云寺墙角的那句诗，眼神黯淡下来。我只是个过客，却妄图得到你的所有。
　　慕言自是不知他的想法，开开心心擦完头发，又开始愁睡觉的问题。她只有两床被子，她的小屋又没有空调，这个天气，盖一床肯定会冷死。“哎，郁初莲，你穿着衣服睡。我再给你盖件大衣，我们一人一床被子。”
　　郁初莲摇头，指指被子，意思全部给她。
　　“你还受着伤，逞什么能？”慕言将他推到床边，自己则抱了一床被子到沙发上。
　　慕斯已经在小窝里睡得打起了可爱的呼噜。慕言走到墙边关了灯，轻柔地说了声：“晚安。”
　　——晚安。郁初莲也张口说道，可却发不出声音。
　　如同她为叶惊秋失去记忆，失去生命一样。这是否，也是他要付出的代价？如果是，我愿意接受。
　　熬到对方终于传出了均匀平稳的呼吸声，慕言才松下僵硬戒备的身子，闭上了眼晴。她相信他，却不完全相信人性，警惕点总没什么错。等明天，明天就让他走。慕言努力想要浅眠保持戒备，但眼晴刚一闭上，便困得再也睁不开了。
　　恍惚中仿佛有人走近将自己抱起来，她想要睁眼大喊，却连身子也动不了。
　　怀中的人即使点了睡穴沉睡也如此警惕，不安分地动来动去。郁初莲宠溺地笑笑，轻轻取下她藏在衣袖里的尖锐茶刀。在大郢，她每月初一记忆重启时，也都是这样。小心翼翼，却又聪明大胆，不露怯，不慌张，默默作好所有打算。
　　十年里，每月每月地重复，惊恐——试探——适应，再归原点，重复。他曾以为这是病，却不知道，这是她为叶惊秋留在大郢的代价。她会忘记所有，但手腕上那个刀刻的“秋”字，总让她不知疲倦，一遍遍地探寻。那大概是她在快要忘记爱人时，努力所作的唯一痕迹。
　　叶惊秋与方慕言，胆大包天的孤女与一剑定江山的护国将军，力挽狂澜救国家于危难之中的天生绝配，郢朝谁人不知？叶惊秋翻遍大郢也找不到她，不过是因为她被人藏在了如此之深的深宫，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
　　——明面上被人遗忘而已，将慕言作为威胁叶惊秋最后一张底牌的辰帝，每月都会来向她这个“国师”咨问国事。十年容颜不变，不老不死，百毒不侵，最关键的，她对国家治理，总有与众不同的看法，辰帝简直把她当作宝在藏着。
　　若不是，若不是太子故意挑拨关系，制造机会让叶惊秋在御花园中遇见慕言，那样的日子，还是会地老天荒地过下去吧。他不会离开，她也不会死。
　　拭去眼角的泪水，郁初莲将慕言放在床上，将两床被子都替她盖上，伏在床沿痴痴地描蓦她的眉眼。
　　——我到你的世界来找你了，这一次，你回头看看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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