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面

　　“你们是...谁？在我家里干什么？”

　　带头者动作一顿，十分迅速地一弯腰，朝声源伸出了手：先把碍事儿的控制住再说！

　　他一动手，旁边的两个人也上前帮忙，余下的则去扒拉那只被□□的保险柜。

　　“他娘的...！来人啊！来人啊！有人...唔！！”在身后叮叮当的开柜子背景音中，几个人把手电一开，直接把半路冒出来的在这倒霉鬼照得眼睛都睁不开，但是这人还死死地拽住床脚，挣扎着爬回去床底下。

　　这时候这伙人才发现，这个躺在床底这么久无人发现的就是屋子的主人。

　　“张易渊？！”

　　“你们认识我？！”可惜屋子主人没来得及问更多，嘴巴就被人塞了一块布。

　　“保险柜里没有东西！”

　　“这边什么也没找到！”

　　“我知道了。”带头者看着张易渊那拼命挣扎，双眼就差冒出火光的模样，和同伴对视了一眼，“没找到东西就拿他回去交差，他肯定知道什么！”

　　张易渊被人手脚麻利地绑了起来，或许是一直揪住一个成年男人太费力气，他们的行踪又不能太过高调，就直接把他打晕，也省了路上出意外的麻烦。

　　一碗冷水从头顶泼下来，张易渊昏昏沉沉地自熟睡中惊醒，头重脚轻的感觉十分剧烈。

　　“嘶...”他动了动手，不出意料地发现胳膊被反绑在身后，但是他此时实在有点后悔喝多了的自己。

　　“喂！醒醒！”有人踹了他一脚，另一双擦拭得鞋面铮亮的皮鞋停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张先生。”一个声音慢条斯理的从上方传来，进入他脑中也是浑浑噩噩的，“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会面呢，我一直都很期待这一刻的到来。”

　　“...”张易渊缓缓抬头，皱起眉，神色绝对说不上平静，“张敏中...秃鹫。”

　　张敏中笑了几声，在原地转了一圈，显得十分愉快：“看来你和苏家那小子的确查到了不少东西，但可惜啊，他已经无法翻身了，背叛张家的下场众所周知。”

　　“但你，我念在你我亲戚一场，你还得叫我一声叔叔的份上，你和卢程信的交易我可以帮你压下来，条件是你要把在疯人院里弄到的药剂给我。”

　　“呵呵...”张易渊歪头看他，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东西给了你，我他娘的对于你来说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吧。”

　　张敏中的笑容顿住，随即一把揪住张易渊的头发，强迫对方看自己这一副看起来颇为平静的脸：“你倒是挺了解我，可我张某人最讨厌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废物。”

　　话音刚落，张敏中摸出枪，好像早有准备一样眼都不眨地打中了张易渊的小腿，骨头碎裂的巨大痛感让张易渊忍不住压抑地叫了一声，脸色煞白的同时身体歪倒在一边。

　　“别急，我们可以慢慢来。”

　　耳边的话语轻缓，张易渊死死地咬着唇，双手颤抖地抓住自己，这和那位‘主刀医生’说的话十分相似，那中他本以为早已消失的恐惧像是失了控，在无法言语的疼痛中钻进他的脑海和心底处。

　　他在地狱中沉沦。

　　从被抓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在这十二个小时内，张易渊滴水未进，一直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疼痛开始在持续中麻木。腿上的枪伤只是进行了简单的包扎，血渗透了白色的纱布，鲜红一片。

　　不是说他感觉不到痛，而是大脑已经无法提供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反应神经了。

　　不知道苏念城是不是在受着和自己一样的苦？张易渊有些迟钝的想。

　　这种长时间的监禁让他的身体回到了以前在疯人院时的状态，身体的痛觉，周围的血腥味，都像极了，所以他的目光也不像刚进来时那么有神，仅仅不费力气地半睁着，眸光黯淡。

　　门又一次打开，有人的脚步声靠近，随后又有人将一碗冷水浇到了他头上，因为受了伤，他不禁在这阳春三月的天里冷得抖了一下。

　　“可别睡着了，张参谋不是让你在这儿躺着舒服的。”那人又踹了他一脚，只可惜这回踹中的是他受伤那条腿，张易渊不得不痛哼一声。

　　“张先生，我给了你十二个小时考虑，你想说了吗？”那声音依旧是平静而愉悦的。

　　张易渊抬眸，慢慢将视线上移，定格在张敏中那张自信满满的脸上，双唇一张一合，有气无力地飘出一句：“你觉得...我...死在了你手上，你能摘得干净...？张大帅怕的不就是张参谋...你对自己家人动手的胆量？”

　　张敏中脸色一变，肉眼可见地晴转阴，张易渊这一句简直戳到了他心窝子里去，从以前到现在为张大帅卖命二十几年，张大帅和他的间隙在一天天变大，只因为他出手太果断，斩草除根决绝得让人侧目。

　　自从十年前苏家那一事被张大帅查出是他下的手，他就明显地感觉到那个被自己当作兄弟的人看他的目光变了，有防范，有疏离。

　　他张敏中只不过做了个红脸罢了，他有什么错？他明明也是为了张家！

　　“你骨头很硬？”张敏中轻声问了一句，毫无预兆地飞起一脚踹上张易渊的肚子，其力道足以让后者撞上背后的墙根。

　　张易渊背后传来剧痛，觉得自己差点断了脊梁骨。

　　“我默不作声把你杀了，没人会知道。张先生，你惹恼了我，没有什么好处。”张敏中沉着脸说，“你该不会以为你远在临海的姐姐能逃得掉？我知道你有所准备，毕竟敢北上亲自找卢城信谈判，怎么，想卷一笔钱跑？还是你让他们卢家，保你一个外姓人？”

　　张易渊喘了几口气，垂下的眼眸让人看不清，只是张敏中从他隐忍的表情中看出了答案，于是又笑了：“看来我猜得八九不离十，你小子的伎俩在我眼里还是太嫩了，现在，你肯说了吗？”

　　“...唔...”张易渊眼皮颤了颤，随后不情不愿地开口，“...水...”

　　张敏中冷笑一声，一手松开任由张易渊无力地躺在地上，站在他身边的人迅速端来了一碗水，就放到地上。

　　张易渊的胳膊动了动，慢慢地挪动过去，但是凑到了那碗水的跟前又垂下了眼眸：“看在...同一家族的份上，张参谋，可以让我...正常地喝口水吗？”

　　“解开他的绳子。”张敏中说道，反正伤了一条腿的张易渊对于他来说，几乎没有威胁。

　　张易渊用有些麻痹的手勉强端起碗喝了一口，边上送水那人立刻阴沉沉地问：“水也喝了，可以说了吗？！”

　　“呵...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东西...被我放在了一个叫廖小怡的大学女生身上，这是我和卢程信交易的筹码。”停张易渊了一下，似乎是腿伤让他痛得一时说不出话，但张敏中异常耐心，“让我惊讶的是，她还知道那个实验体有关的事情，于是我约了她今晚...到金玲巷36号，打算在得到情报之后，把她和东西一起带给卢程信。”

　　张敏中莞尔一笑：“你就不怕那位卢少帅杀人越货？”

　　“他很清楚这个药剂是经过我的手才发挥了药效，杀了我，我给他那点药剂的分量他用完就没了。”

　　张敏中看了看天色，先是自己往外走了几步，随即转身指了指地上的人：“带上他，叫些人来，去金玲巷36号。”

　　旁边一个人忙跟了上去：“参谋，这小子之前就很狡猾，小心有诈。”

　　“前方有诈也是他先趟，我们只需要跟着后面将来的人包抄就好，记住，不能让人认出来。”

　　“参谋说得是。”

　　张易渊犹如一条死鱼一样被两个人抬起来运走，只是那低着的头，朝下的脸露出了一点隐晦的笑意。

　　车子在减速行驶，张敏中在得到张易渊提供的情报后马不停蹄地赶往目的地，这里的住户大多已经搬空了，主要是这一带由军阀势力掌控要建筑什么别馆，反正听起来不是什么奇怪的场所，自然无人不服从。

　　张易渊头歪到一边去闭目养神，他实在是太累，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让他的不安有所缓解。

　　借着夜幕的遮掩，张敏中和他的私兵从车上下来，当然还拽着个一脸疲惫的张易渊，说是什么让人质走在前面，但是这36号都空置了许多年，里面被弃置的家具铺满了厚厚的灰尘。

　　众人跟在张易渊身后，张敏中仔细观察着周围，语气不太好地问：“张先生，你说的那个女人呢？”

　　张易渊：“我自是约了她今晚来，人来不来，准不准时来又是另一回事儿，现在问我有什么用？”

　　张敏中哼了一声：“希望一切如你所言，否则这间屋子就是我送你的风水宝地了。”张敏中说着用枪口点了点张易渊的侧脸以示警告，就在这时，外面传出了一点动静。

　　“参谋，人来了。”

　　老旧的木门被一双白皙纤细的手缓缓推开，带出诡异的嘎吱声，来者似乎有几分谨慎，至少在粗略地看了一眼屋子的状况后，并没有到处跑。

　　“张，张先生？您在吗？我...我到了...”那女声轻柔而惶惶不安，“...张先生？”

　　那女生进来了。

　　张敏中的私兵立刻猛虎出笼，对一个瘦弱的姑娘实施武器上的恐吓，那姑娘几乎是下意识地尖叫起来，私兵忙捂住对方的嘴，要不是张敏中要活口，这种聒噪的人早就被解决掉了。

　　然而事实只能证明那些私兵从来不晓得怜香惜玉这词儿怎么写，对付廖小怡这种看上去就被吓得手脚发软的弱者，也不会节省匣子炮口威胁人的手段。

　　“我...我并不认识你们啊！你们是谁？！想知道什么？！”廖小怡软软地坐在地上，满脸是泪痕，“张先生...别杀我...”

　　张易渊在暗处静静地看着那个哭得溃不成军的女人，叹了一口气。

　　张敏中觉得高兴了，才挥手叫停私兵，走出去端详了廖小怡的脸，“怪不得卢少帅和海胜会执着于你，年纪轻轻长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

　　“我和卢少帅只是朋友...”廖小怡无措地摇摇头，缩起脖子，“你们想知道的不会不止之前提到的那些？”

　　“啧啧啧，错了错了。”张敏中说着，像是紧盯着什么猎物一样绕着廖小怡转了两圈，“那位张先生为了和卢家人做笔交易才来见你，但是先后顺序决定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廖小怡看着张敏中的表情，不由得往后踉跄了一步，但是现在这个不知姓名的男人身后的几个拿着武器的人不知不觉就围了她一圈，让她连半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张敏中不但要劫持这个筹码，还想从这个筹码里套出些真话：“我听说，廖小姐知道大家都在找的实验体，是个什么大人物？”

　　果不其然话锋一转后就抛出了重点，廖小怡再联系之前这男人的话，不可能不明白对方意欲何为。

　　“我...不知道...啊，啊！！”廖小怡含糊在嘴里不清不楚的回答还没说完，那个男人就云淡风轻地朝她脚边开了两枪，粉碎的小石子吓得她语无伦次，“不是...我不知道...”

　　“我没什么耐心，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见那恶魔开始念倒计时，廖小怡自暴自弃一般用胳膊抱住自己，无力地蹲下来锁起身子：“停，停下！我知道一点，但没有证据，消息来源是卢家人，我偷听到的。”

　　倒数声戛然而止，屋内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情报。

　　“卢家和傅家好像一直在暗地里合作什么，他们两家表面上十分不相互配合，实际上私底下的交流与合作非常多，就程信他...上次我去找他，也看到准备离开的傅家人。”廖小怡看没有人要打断，便自己接着讲，“你们口中说的实验体应该姓梁，具体名字我不知道，但是这人的身边雇了人，几天前...那家伙派人接触了我，说我身上有他药的东西。”

　　张敏中看向她，后者便十分自觉地从随身带的包里摸出一样东西递过来：“是些奇怪的液体...他还问我从哪里来的..他说这东西是他的，只是被人偷走了。.”

　　按照张易渊的说辞，这玩意儿应该他应该只是二次研制，没有偷走药剂的途经。

　　张敏中这样想着，看了一眼在靠在墙角的张易渊，他只能猜测出一种可能，就是张易渊认识那个偷药的。

　　药剂有价无市，偷药者应该卖不出去，只有在这方面有研究的专家才会明白它的价值。

　　哼，果然张易渊不老实，事儿说一半留一半，也幸好，现在人都还在他手里。只是今天猛的了解到这么多不知真假的情报，他惊觉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模糊的交叉口，药剂所涉及到的所有人和事居然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个清楚。

　　“参谋，此处不久之后卢程信就会到，我们是不是应该...”

　　“卢程信带人过来，多半是偷偷摸摸的，要是让卢杰奇知道他儿子大晚上带了兵过来为的就是抢一个女人，他还不得气死。我们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张敏中不屑地笑了一声，他的地位让他自信卢程信不敢贸然挑起两家的矛盾。

　　“把这女人绑起来，带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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