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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张易渊和苏念城一听,便马不停蹄地朝舞厅后走廊的方向跑了过去。
舞厅后走廊灯光昏暗,这里本是舞女们休息化妆的地方,两个大男人突然冲进来难免让那些小姐们惊慌失措,个别胆子小的甚至叫了起来,这一叫,自然引来了舞厅老板雇来看场子的打手。
后走廊长而狭窄,回声阵阵,前面苏处长板着脸追得毫无顾忌,后头张易渊偏生有那么一点怜香惜玉之心,还得轻轻把堵在前面的姑娘们拨开,附赠上一句‘不好意思让一让’,‘对不起’。
而跟在他俩后面紧追不舍的就是三四个强壮的大汉了,他们认定了这两个是过来砸场子闹事的,非要逮住人揍一顿不可。
前面就是舞厅后堂的出口,苏念城终于能看见前面那道走得不急不缓却十分可疑的身影,干脆循了自己的直觉,加快脚步准备将人逮住,可那人却仿佛后脑勺长了双眼睛一样,猛然一个转身恰好避开,老鼠一样钻进了对面的胡同。
小胡同四通八达,不是抓人的好地方,但苏念城没得选择,只能把藏在身后的匣子炮拿出来,一方万一。
这个可疑的人跑进胡同后,却发现跟着自己的苏念城简直如影随形,弯弯绕绕再多也谁不开人,他直接拿出枪来胡乱朝后方开了一枪,一晃又进了另一条小道。
这条小胡同杂物比较多,他一路翻倒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刚想这里可以有暂时藏身的地方,不想后面的人就又追了上来,且枪口已经朝着他:“再动我就开枪了!”
那人根本不听,一脚踹翻旁边叠起来的箩筐,回头用枪连打三下,让苏念城不得不避到旁边的柱子后面,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跑远,胡同的另一头竟然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来者从另一条小胡同赶来,转角后探出一张脸。
正是听到枪声才找过来的张易渊。
张易渊和苏念城各自堵在胡同的一头,恰好形成包抄之势,两者顿时目光一对,默契得皆宛如饿狼盯准了猎物,开始慢慢的往中间靠拢,同时紧盯着那男人手里的枪。
那人已经无路可退,除非他能长出对翅膀来在两侧几乎两米高的围墙上飞出去。
张易渊沉默而紧张地一步一步靠过去,他也带了枪,却别在后腰没拿出来,现在再拿却又不太好。
那人一开始左右看他们两人,从动作看有些慌张,此刻却突然不动了,似乎在想最后挣扎的办法。
两人察觉到了异样,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就在停顿之间,那个男人突然举枪,指向了离他更近一些的张易渊,神色狰狞地扑过去,扣动了扳扣!
却是惊险地掠着后者的耳边过。
在看见枪口突然对准自己的那一刻,张易渊清楚地看到那人手指的动作,他身手不算好,但眼神儿不差,忙后退一步往左侧一跃,枪声炸响,他居然惊险地躲过了。
枪口发出的巨大声响让他脑中空白一片,但紧接着他就看见那人一击不中,顿时扑向了自己,这一次枪口距离他太近,不可能打不中。
苏念城实在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那家伙居然还想拼死一个,当下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对着那个男人的头部开了一枪,但他听到的却是在他之开枪之前,前面又一声枪响。
“张易渊?!”
背对着他的男人立着的身体陡然一僵,随后如断线风筝朝后倒了下去。
在苏念城视线中,被男人遮挡着的张易渊一张脸煞白,手里握着枪。
他没有受伤,双手都轻微抖着,随即茫然地后退,脚却是软的。
他开的最后那一枪近距离的贯穿了那男人的心脏,他听得真切,也看的清楚,倒在地上那个男人的胸口正往外渗着血,在地上蔓延开一大片。
而那人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涣散的瞳孔到最后还转向了他的方向,将他的身影映在了黑白分明的眼中。
我...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他脑中有个声音疯叫着。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光天化日之下开枪杀人,这一刻他突然恶心得想吐,同时又觉得害怕,自己平日握在手里把玩的,是这么一把杀人的凶器。
但我有错吗...?
我没有错,这些人...这些想杀我的人...这样的下场是应得的。
...可我在害怕,我害怕得要命。
就在他觉得全身都开始冒冷汗的时候,一阵不属于他的温度覆上了他握枪的那只手。
“刚才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你没有做错什么。这年头这么乱,无人能独善其身。”苏念城的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陈述,但张易渊却是在这两句话背后,听出了一点安慰的味道来。
他的呼吸便渐渐平缓了下来。
于是他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却不着痕迹地将手抽离那道温暖,用一贯的轻浮态度,来掩饰自己前一刻的无措:“苏处长,您对我这么友好,就着这张对我胃口的脸,可别让我陷进去了。”
苏念城瞥了一眼张易渊那张还没回过血色的脸,也学着后者那吊儿郎当的语调说道:“那我全身上下,也就这张脸能让张先生多看一眼了,这亦算是你我友好合作的好处之一?”
说着他蹲下来,看那男人身上的包,翻来覆去后的确找出了一本笔记本,打开后却是一片空白。
这人竟然是个诱饵?
张易渊顿时脸色一变:“他娘的,我们被摆了一道,现在去追也来不及了。”
“看来那本笔记本的确重要,但我没办法确定把笔记本抢走的是哪一头的人。”苏念城也有些懊恼失去了重要的线索,“舞厅里的那几个教授看起来却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林依小姐手里有笔记本的事也就你我她三人...”
“那就是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们。”张易渊想起刚才的位置,周围人多,保不准被偷听了去,“有人听到了我们刚才那番谈话。”
苏念城抿唇,虽然赞同这个说法,但在怀疑跟踪者是谁这方面,却与张易渊所想的完全不同。
“哎,苏处长这回真是赔了银钱,又费了功夫,以林依那姑娘的性子啊,到嘴里的金子可不会吐出来半点。”张易渊说,那头苏念城已经转过头来。
“张先生说得对,但这次调查是你我二人的合作,信息也是共享的,所以给林依小姐的那笔费用,你我就平分吧,张先生打算什么时候把那半根小黄鱼给我?”
张易渊立刻住嘴,神色颇为肉痛。
不过在这俩追丢了人的事情不久之后,临海租界。有一个算是他们‘老朋友’的家伙,正被一人用枪抵住了脑门,他拼了命地跪地求饶:“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真的!”
“但我的长官说,他只信任死人,所以,吴教授,真的抱歉。”
紧接着一声枪响,惊起一群飞鸟。
小桐是情报处的人,按苏念城的话来说,总不能每次汇报情况都打电话,秘书处的人接多了就会好奇,因此隔一段时间就让她亲自到情报处报道,有事就上门找。
于是她走到办公室门口,路过秘书处,见到那里只有一个小姑娘背对着她干活,她便大摇大摆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敲门,也不出声。
通常下一刻,坐在里面的苏念城就会叫她进去。
但这一次,几秒过后仍无人回应。
今天这个点,苏处长居然不在?也没听说有什么突然的行动啊,这情报处的人都闲的很呢。
小桐尝试着拨了拨门把手,出乎意料之外,门没有上锁。
她探头进去,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但衣架上还挂着西装外套,这就证明苏念城只是短时间出去一趟,但多久回来没有个准头,她站在门口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一脚踏了进去。
她先是缓慢地扫视了周围,把自己带来的资料放在办公桌上,目光摇摆不定地落在桌子的抽屉,以及办公椅后面的资料柜上,随后脚步一停,伸出一手轻缓拉开右边没上锁的抽屉。
与此同时,在办公楼的上一层,李余岩李科长本该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却偶尔传出一点轻微动静。
苏念城笔直地站在办公室角落的资料柜前,把夹有十年前资料的几个文件夹逐一拿出来快速翻看,不时用手指划过上面的字来确认所写内容。
其实这里的资料早就经过审核整理,并打印出来放在了档案室的保险柜中,但保险柜哪是这么容易开的,进了保险柜的内容都经过了修订,说不定与手写稿有些出入。
一页又一页地翻过去,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再有三分钟,他就必须离开了。
但是在时间如此紧迫的情况下,他的速度还是维持在能让自己看清文件内容这种稳定的状态下。
半晌,楼梯间就响起了几人的爽朗笑声,李余岩正和他的属下一边聊着点工作之外的话题,一边往回走。十几步路的距离,再一个拐弯就到,然而此时办公室内的苏念城才刚刚翻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李余岩走到办公室门口,伸手一拧门把,将自己系上后有些紧的最上面的制服扣子解开,心想这天气冷归冷,但一动起来也能闷出一身汗。
于是他从容不迫地进办公室,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迎了点寒气进来后才觉得舒服一些,只是他没注意到窗台那些枯萎的花枝折断了一小从。
苏念城从他办公司那一层的洗手间里出来,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手,朝路过和自己打招呼的人点点头,若无其事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只是一打开门,便看见小桐独自搬了张椅子坐在办工桌前面,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看着窗外发呆。
小桐似乎是听到了声响回过神来,原地站起向苏念城行了个军礼:“苏处长,资料我带来了。”
“嗯。”苏念城应了一声坐了下来,在他翻开资料时小桐就开始汇报。
“张易渊在国外留学三年,确实有个形影不离的好友叫薛仕铭。我打电话到学校了解过,此人个性温和,是个老实孩子,只是在第二学年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突然就和学校交代了一声跑回国,现在也不见此人踪影。”
苏念城没有插话,只是在翻到薛仕途铭的学生照时,忽然心血来潮地挑眉问了一句:“他们两个仅仅是好友?”
“...嗯?”小桐被苏念城这一句问得有些迷糊了,她不禁伸长脖子看了看桌面资料翻开的那一页,她看过照片,这个是个长得非常俊秀的男人,“不然呢,他们还是什么亲戚?”
“呵。”苏念城诡异地轻笑一声,手指在那张照片上轻点两下,显得别有深意。
小桐对她苏处长的表情动作已经有一定的了解,这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的反应,因此她为照片上的帅哥同情了一秒,然后先请告退了。
苏念城没有留人,只是在人离开后,从衣袖里抽出一张微微发黄的纸,摆在桌面上确认了一遍上面的字:苏季平涉嫌偷窃,泄露政府A级机密文件,彻查审问。
但下面的执行结果却是一片空白,底下只有一个执行人的签名:黄富国。
苏念城现在也只能凭借这么一条线索去找,他为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正要将桌面上的文件先放进抽屉里,却发现他右手边的抽屉居然完全闭合了。
他动作停顿不过一瞬间,神色分毫不变,下一刻就拉开了抽屉将资料放了进去,仿佛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一样继续开始了下午的办公。
新的实验室才做好没多久,张易渊也没来过几次就把这里弄的跟以前的实验室一样乱。
堪称实验室里的唯一活物——那只小白鼠依旧活蹦乱跳,自从第一次实验没有反应后,张易渊大概是把这家伙当成了宠物,即使尾巴因为上次的事情被截断了一点,他仍吩咐新雇来帮他看管实验室的几个彪形大汉:记得投喂,挂了扣双倍工钱。
当初几位壮士听完要求后面面相觑,为了工钱,他们尽职尽责地当起了鼠奶娘。
不过这小白鼠这儿会正异常安静地看着自己坐在桌边上的主人,眸子里映出的是一张紧张到冒汗的脸。
张易渊手上抓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寒芒反在他渐渐了无血色的脸上,留下一道狭长的光斑,暗示着手术刀的锋利程度。
但这一次张易渊要动刀的对象,却是自己的左手。
他边上放着一支准备好的浅黄色注射剂,随时可以在开一刀后给自己扎一针,问题是张易渊才把刀靠近掌心,他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几乎成了他这辈子都过不去的坎。
明明只是一刀下去,身为一个男人,张易渊自认为是有这种魄力的,可他现在却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制住,停在左手上方迟迟下不去刀子。
在拽着那把刀子数分钟后,手心的汗沾湿了刀柄。
张易渊握刀的手猛然一甩,将手术刀扔了出去,刀子撞到笼子边上,引来小白鼠一声尖叫。
果然...不行。
他闭了闭眼,放松了被咬得发白的嘴唇,倚在凳子上放平了呼吸,似乎疲惫至极。
他可以克服对刀具的恐惧,但刀子划到身上又是另一回事,注射剂更加不行。
他从上衣里摸出那只被他小心保存的手表,珍惜地握在手里,叹了一口气。
“我可真是个废物...没了你在,我一事无成,明明是为了你才回来的...现在没做成任何事,连自己的老毛病也克服不了,我还是要先去找解药...”他喃喃道,“可是临海这么大,我去哪里找?”
明明回到上海来,就是为了让这一切再没有发生的可能,为什么他现在反而要逼着自己去做?
可他现在没有办法验证那个实验者的真伪,就没办法猜测那消息是不是一个圈套,唯一的方法,左思右想,还真的得靠苏念城提供帮助。
一想到要去找那个满肚子心思的狐狸帮忙,张易渊就觉得这比往自己身上扎刀子还要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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