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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音
我是个孤僻而且还很自卑的那种人,自卑到有时候甚至会因旁人的一声问候而落泪,只是……却又无法对他们怀有任何感情。善良?我好似也的确也拥有这样的东西,但又觉得这份品质的存在对我而言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胆小懦弱。或许还是和我自卑的性格有关吧,因此才从一开始就否定了自己的所有。
这份自卑是和我的悲伤一起堆叠的。
还很年少的时候,我一直被类似怪小孩、阴森的家伙这种饱含鄙夷意味的称号所环绕追逐着。我大概不是特别聪明,所以花了很长时间才准确地理解同龄人的眼神,而在这之前,我也像别的小孩一样渴望拥有朋友,我是说真正的朋友,能有个人一起回家得是多么开心的事啊!
为此,我会大声地笑、装作在用心听别人讲话、总是点头附和别人的意见……
尽管我那样做了,却并未让自己的小小心愿得以实现。
就仿佛我的身上时时刻刻地都在彰显着一种属于异类的特质,因此总是被同龄人排挤,和某某当朋友成了完全不可能的事。
我的的确确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错过了很多东西,可某些时候我竟然也会怀念那种不被认可的感觉。
十岁那年,我的学校从离家很近的小镇换到了附近的市区里。年龄稍大一些的我隐隐约约地明白自己和身边的那些孩子们虽然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却正经历着迥然不同的人生,于是渐渐游离于世界的边缘,逃避所有的目光。
市里的新学校离家有十多公里,乘公车回家是很麻烦的事情,要转乘好几次。最开始那段日子,我没少坐错车,若非遇见了不少善良的人,老爸老妈大概得花些功夫才能把我找到。最糊涂的一次,我直接坐到了城市的北边,而我的家是在偏南的方向(我小时候笨且路痴)。后来,我的代步工具成了自行车。那辆老式通勤自行车承载了我的整个少年时代,我骑着它几乎逛遍市里的每一个角落。
星期五永远是最值得期待的一天,即使时隔多年我依旧清楚地记得上图画课的那位非常(以我当时的审美观用上‘非常’这两个字眼完全不过分)漂亮女老师总会提前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下课(这样难道不违纪吗?)让我们去找小伙伴参加课余活动。
我之所以会对这位上图画课的老师怀有如此清楚的记忆,是因为那位女老师在图画课上每次都温温柔柔地唤出我总被同学嘲笑的名字,让坐在最后排的我走到她的面前去当她的模特。当时无法揣测到这位老师的意图,甚至还很抵触(被人所瞩目令我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现在想来,她或许是试图为自卑到极点的我找回那么一些自信。真想面对面地和她说声谢谢,可我哪儿还有勇气回到最初的地方找寻那位老师?我还依旧懦弱着呢!和当初一样。
比起平日,星期五的我收拾书本的速度会快上许多,之后会骑着车绕很长的一段路去到河边(一条最宽不过二十米的小河)。那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地方,河道在那儿呈现出天然的弧形,弧的内侧堆积着无数的鹅暖石,骑或推着自行车从上面通过都不方便,但只要经过这儿你就能望见一片洁白的沙滩。我总是用尽全力踩动脚蹬骑行在那片泛着银光的沙滩上,享受着远离一切的自由,直到没了力气。
河流的尽头应该是大海。
我常去的海岸边上有一座废弃的白塔。通往塔的小木桥上布满了危险警示牌,门上的锁链早已破旧不堪。塔门的下部有个不大不小的洞口,我可以趴在地上通过这个洞往里挤进去,但必须得很小心才行,因为如果门被损坏了,一定会被重新修缮,而我也就彻底地失去了这个地方。
通往塔顶靠的是一把破烂的木梯,腐朽得已经灰黑的它依旧牢牢地占据着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多么希望我也能有那样坚定的意志啊!
我的少年时代就是这样的——和自己做朋友,直到……
十三岁的那年,刚好是夏末初秋的时节,我遇见了她。
澄澈的天空、绯色的流云、不再喧闹的蝉鸣……耳闻眼见的所有都正变得温柔。班里转来了一个女孩,教室里刚好没有多余的座位,所以她被暂时安置在讲桌旁的一张椅子上。讲台下的所有人都偷偷打量新来的同学,我却没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
某一刻,女孩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向这些即将和自己成为同学的人。她眼中的他们开始闪躲,原本耳语不断的课堂上就只剩下女老师温柔的声音。坐在窗边望着田野间那颗高大的红枫木开着小差的我很敏锐地觉察到了教室里突然变化的气氛,不经意回头。
眼神相触,彼此的试探徘徊在六七米长的寂静空间里。
或许我是个生而温柔的人,亦或太过熟悉被人打量、猜疑的感觉,所以只一眼就看见了女孩的惶恐不安和茫然失措,因此没有立马低头。
犹豫着……
她也一样。
某分某秒,我深吸口气,嘴角随之升起一抹浅笑,落寞孤单的眼神中泛着丝丝怜悯。
有种命运的味道,不过这命运的开始是遇见,而结局你们大概也能猜到了。
她的名字是暮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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