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23 章
李家的满庭园是仿造前朝宫里的芙蓉园而建的,那时园子里种满各种名贵的芙蓉比白担了名头的芙蓉园名副其实多了。一到花期满园绽放,如红云般层层叠叠,风吹来满庭飘香,远远望去流光似火。
直到李家衰败前朝换代,李家宗主下令把满园的芙蓉树都挖掘烧毁后,园子便被遗弃了。
如今沦为了李明珠的私人花圃,种的也都是些兰花、牡丹、绿菊比较难养的娇花。
四月正是牡丹花开的时候,配着庶支赔礼送来的各色茶花,满园的春色到也不比绝色差。
李明珠坐在亭中摆弄着新到手的四色茶花尤为新奇。
“这是林木巷李九家支门送来的,名儿叫五色赤丹,说是有五色呢!”送花来的使女弯着腰身解释。
“哦!与上次送来赔礼的是一家!”
“是呢!”
“那到稀奇,赔礼还送两回真是难为了。”李明珠笑了笑,嘴角露出奇异,低头摸了摸花顶,“族老年纪都大总是糊涂些,我一个小辈怎么会计较。”
说着转头看着送花的使女道:“你与送花来的主事说,那日之事过去就过去了,不必记着了。”
“这…”那使女低着头迟疑不动。
“怎么还有事?”李明珠看着还未开的花包露了点白,也没抬头心里琢磨着开起来是何等颜色。
“是那家主事说这花养护起来颇为娇贵,想来与姑娘说道说道。”
一旁大丫鬟云画眉头一皱,斥道:“放肆!这些小事与管事说便可,没得来塞姑娘的耳。”
“让人进来吧!”
李明珠暗自冷笑,以前没注意这庶支果然是心野了,给了台阶不下还蹬鼻子上脸。一盆未开全的花也值得拿过来现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难怪家里一倒,李氏那么多子弟居然无一人独当一面。
真是废物!
她嘲弄似扬起嘴角,在刚进来的于主事眼里便是高兴了,暗道小女子就是好哄,随后赔着笑脸行礼道:“大姑娘安好!”
李明珠似笑非笑看着也不说话。
于主事来前早打听过大姑娘的性子偏,若是高兴什么都好说,若是不高兴翻了天也要大家陪着不高兴。
便颇有算计自顾自直起腰提起话头道:“也怪小的竟不知姑娘爱花,我家其他没有,这养花可在安州堪称一绝,宫里不少名花都是家里进贡的呢。”
“哦!那有什么好花。”李明珠端着一副没见过世面,兴致勃勃样追问。
于主事绽开了笑容,十分傲气:“这最出名的便是十八学士,顶尖的那可有十八种色呢!还有那松阳红,一朵有碗口大,开起来富贵极了。这一月寒梅,二月春兰,三月海棠,四月牡丹,……十月芙蓉,十一月秋菊……那就是百花归尽、万花齐放,只要这世上有的,咱家就找得到养得起。”
“呀,这么厉害!”李明珠给足了面子,附和着感叹。
贴身的侍女抽着眼角,自家姑娘那是心眼比蜜蜂窝还多的人。
这家主事吹嘘得如此厉害,家里定然是名品遍地,可不说上次赔礼送来的花都是些普通品种,就说现在茶花,花苞都长不全,形态也不好看,打量着谁没长眼不是,寒碜谁呢?
姑娘这都没生气,还和颜悦色,如此反常定是使着坏水,便低了头安安静静,也没人给说得口干舌燥的于主事递杯茶水。
于管事笑得脸都僵了也没人接话头,只能咬咬牙自己上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含泪哭腔道:“本来今日是准备了好几株名牡丹、素荷兰给这园子里添色的,可是前几日城北郊区的几个花庄六老爷是说要收回。
要说这庄子都是嫡支的收回也是应当的,可花田那是经营了几辈子的,名花仙草都娇贵的很哪里简单换得了地就使得的。
家里的太太想着都是族亲,六老爷也不懂侍花弄草占着庄子也是荒废,便想使些银子盘下来,可六老爷怎么都不愿意,前日下着雨带着人上山逼着庄子的花匠下了山,花没了伺候的人不过一夜都毁了啊!姑娘爱花应当懂百花皆残是何等凄凉。”
李明珠不耐烦打断:“所以你家不是来送花赔礼道歉的,而是来告状的。”
于主事:“……”
他这话不是这样接的,跟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小娘子家家的不是应该哀伤难过,掉几滴伤心泪,说几句惋惜的话。
这么就偏了呢!
于主事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口还没张,又被李明珠嗤笑堵住。
“要说现在没了好花送株残次品还解释的通,可前些日子送花赔礼时还没说要收回庄子,你家送的是什么品种的花,进来可长了眼睛看的吧。
打量着我家都是穷酸呢!
你嘴里一个个的占地,到底是你家占了我家的地,还是你家根本就当是自家的地没想过还。如今事到临头了看我好糊弄在这里嚼舌根搬弄是非,要不去我母亲哪里翻翻账,这些年来用我家的地给了多少例银地租。”
提起这例银,田嬷嬷就来气。
“姑娘可别说例银,老婆子这么些年连朵花都没见过。这夫人名下庄子庄户有些产出都眼巴巴送过来孝敬呢!这族里亲戚的占了地,还当是他家的呢!要收回那就是割命委屈着呢。”
她是跟着李家主母万氏一起陪嫁过来的,之前跟在万氏身边这收租查账的阵仗见过不少。刚嫁过来时,这大老爷说是李家唯一的嫡支,可族里的田产祖业一个子都没看见,这说出去谁信。
她家姑娘那时多少苦水往肚子里咽。
后来有了女公子,才做养娘一直跟在李明珠身边,更加见不得这些贱骨头的庶支。
端着凶神恶煞的脸,狠狠的剜着,忍住没把人打出去的冲动。
“冤枉啊!”于主事白着脸细汗布满了脸喊道,“相爷…相爷在时,我家每到花期都挑顶好的送来,可…可没一点马虎。”
“啪!”李明珠一下子把花盆扫下石桌,从台阶上滚了下去,碎在于主事脚下。
惊得他腰身发软,整个人趴在地上,抖着身体不敢多说什么。
“是啊!我祖父在时这庶支九房也不过一花户人家,腆着脸踩着祖父入了达官贵人眼登了高枝,祖父一过世便翻脸不是人了。我父亲虽不是高官却也养护庶门这么多子弟就不值得孝敬。”
“这……”于主事涨红了脸,从头臊到了脚。
自家确实从相爷过世后便疏于来往,且从理法规矩上来说,正宗嫡门庇护了庶支,这庶支便得反过来供奉嫡脉,这是宗族的理法,如今庶支真闹起来哪有脸面搁。
不过好在族长向来看中李氏声誉,这点些许小事也不会宣扬出去。
想着他一个仆人,忍一顿臭骂也就过去了,这花田庄子的事再想办法就是,这心头才转,就听见晴天霹雳的声音。
“来人啊!把他们家那些送来花连着人给我压去着巷子里敲锣打鼓的说,看看是我们嫡支没脸还是他们庶门不要脸。”
这小遭雷劈是要人命啊!
于主事尖叫:“姑娘你不能这样,这族上的产业给谁,族长和夫人都没说什么,你…你要如此行事,那可是要跪祠堂的。”
他被人拖着惊恐的慌不折言开始恐吓。
李明珠顿时柳眉到竖:“给我掌嘴再拖出去。”
云画倒了杯茶递过来:“姑娘消消气,莫跟这小人计较。”
“就是方才还想搬弄是非好让姑娘去老爷哪里告六老爷状,如今却满口胡言怪姑娘多管闲事。”另一丫头扇着扇子送风。
那风吹在脸上,升起一肚子燥热气。
李明珠暗想,这些庶门能力没多少野心却狂妄的很,如今不一致对外就算了,还想着把嫡支压下去,六叔才开始收回族业田产,就迫不及待跳出来了,此事不解决,时间长了早晚出事。
不行得去问问六叔。
她坐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时,元述怀正从假山小径过来,迎面就撞上了面色凝重的李明珠。
“怎么了?”
“没事!”她偏头舒缓了脸色,“有事吗?”
“到没什么只是前日我在秋水院见过你那表妹,似乎有些问题,我……”
“她能有什么问题!”
李明珠烦躁的打断,并不想提起万曼阳,现在看到她就能想起自己以前是如何一片善心错付,又是如怎样的愚蠢看不透这邪心。
元述怀本是好心来提醒她莫要被哄骗,却被莫名凶了一下,眉头顿时颦起,见脚下碎了一地的残泥花枝,大朵的花半埋着露出娇艳欲滴的花瓣。
又见她脸色乌云密布像是受了气,本想关心却只是说道:“好好的花怎么摔了。”
李明珠更气了。
“你心疼拿回去养,我才不要残次品。”说完便提着裙子怒气冲冲越过他往外院去了。
元述怀:“……”
他摸了摸鼻尖,低头问着收拾残花的侍女。
“方才怎么回事!”
几个侍女抬头看了眼俊美的郎君,顿时红了脸弯腰行了一礼整齐一划道:“姑娘的事,奴婢们也不知。”
李家的使女几乎都是家生子,万氏治家严自然不敢乱开口。
倒是蹲在地上的老花匠气愤解释起来:“我们家姑娘本是最爱花的,可这庶支欺人太甚,这花都没开全就送过来糊弄,打量着谁不知道他们林木巷李九家靠得就是百花过活,怎么会没有好看的,呸!不过看嫡支人少,老爷好欺罢了!”
元述怀眉一拧,想起了这李家看着人口简单,却也是世家大族,免不了这些尔虞我诈,世态炎凉。
而那花匠老仆越说越恨,用花铲拍了拍那摔碎的花盆,“你看这泥干巴巴的,哪里是好好照料过的,可怜这花…”
“咳…”一侍女截住话头,“花伯伯,那芝兰可到浇水时辰了。”
“唉呀!我这老糊涂了。”老花匠一拍大腿,二话不说弓起背就匆匆往种兰草地方去了。
那侍女松了口气,抿嘴行了一礼:“元公子见谅,花伯伯年纪大了爱唠叨些,我家姑娘性子随意很少发脾气的,也是这庶支主事太没规矩了,才脸色差些。”
元述怀抽了抽嘴角,一时之间也不知这脾气差一些,是差多少。
不过瞧着这茶花虽无行态又伤了些枝却有些神韵,好好养起来修剪一翻,自会花枝坠地,美态万千。
如今要扔了,便是可惜了。
元述怀无奈摇头,李小娘子性子还是太浮躁了些。
便把残花装着带走了。
留下几个侍弄花草的侍女捧脸暗叹这未来姑爷丰神俊朗便罢了,性格还如此温柔细心,难怪老爷之前没事便对那槐树斥骂安国公府跋扈无礼能出什么好笋琢磨着怎么退亲,如今却准备起姑娘嫁妆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