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桃花依然

　　一缕阳光撕开了朝雾，乔一然迷迷澄澄地睁开了眼，一个金色光圈起起伏伏，随着她一开一阖的双眼，碰撞着她的额头。“是了，今日我要去找工作。”乔一然一个激灵坐起身，她晃了晃发沉的头，深深吸了口气。
　　梳洗收拾完毕，乔一然整了整衣衫，对镜勾了下嘴角，迈出了她在新城谋生的第一步。
　　“就从这条街上找起。”乔一然一路走着，一路留心看着，看有没有哪家店铺用人，看有没有自己可胜任的工作。
　　一块长条木板挂在一家小楼门旁，“本店招收帐房先生”，乔一然眼前一亮，紧忙抬头向上看去，只见这家二层小楼的门匾上写着“顺心茶楼”四个大字，“算帐这个活在家经常帮着爹爹做，我可以进去试上一试。”想到这儿，她心中一喜，走进茶楼。
　　“这位小哥，请问你们店里是不是要招一名算帐先生？”乔一然冲着一名正在擦桌的伙计问道。
　　小伙计听得一声温言细语，急忙回过头来看，这一看原来僵硬的脸上堆满了笑意，他擦了擦手，走上前，“是啊，姑娘，您家有人要找工作？”
　　乔一然浅浅一笑：“是，麻烦小哥与我引见下这儿的掌柜，好吗？”
　　小伙计一听乔一然这么客气地跟他说话，心中更是欢喜，爽快地答应：“好，好，姑娘，您稍等！”说罢，冲着后堂喊起来：“掌柜的……有位姑娘找您……”

　　顺心茶楼一层的半封闭雅座间，江淮正与两位友人品着茶聊着时政。冯鹏飞，二十五岁，闫军参谋处参谋，李光明，二十三岁，新城日报记者。他二人皆为江淮好友，每逢假日，三人必会凑到一块谈天说地，年轻人在一起从不缺少话题。

　　茶楼掌柜慢吞吞地从后堂走出来，这掌柜五十多岁年纪，身着蓝色布长褂，干净整齐。
　　伙计见掌柜出来，跑上前，一指乔一然，恭敬地道：“掌柜的，就是这位姑娘找您。”
　　乔一然听伙计对来者的称呼，知道他就是茶楼管事者，迎上前几步，微微一颔首，道：“老板，您好，我在门口看到您店内要招账房先生，想来试试。”
　　那掌柜听了她的话，一脸惊诧：“你？你说是你要来我们店当帐房先生吗？我没听错吧，姑娘？”
　　“对，老板，就是我。我自幼帮父亲打理生意，对于帐面上的事很是精通，希望您能给我这个机会。”乔一然对自己以往经历做了个简单介绍。

　　茶楼掌柜的目光在乔一然身上走了两圈，摇了摇头，“这位姑娘，我还没见咱新城哪家茶楼的帐房是女子呢，就算有，我们店也不行，我们店内的伙计都是男人，吃住都在这儿，多有不便啊！”掌柜一脸真诚地看着乔一然，劝道：“我是真心为了姑娘好，姑娘这样好的相貌，在此抛头露面十分不合适。”

　　时间尚早，此时茶楼内，除了江淮一桌外，并无其他客人，故些许声音都听得真切。乔一然与茶楼老板的对话引起了江淮三人的注意，他们通过镂空雕艺屏风向大厅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背影纤瘦的女子正在和茶楼掌柜讨价还价。

　　冯鹏飞一脸好奇，道：“时下女子多将长发编成辫子束于身后或胸前，而这女人却将齐腰长发披散开来，加上这身中式长裙，啧啧，更显古风古韵，有点意思！”
　　李光明跟着道：“虽说现在是民国了，但女子出来工作的并不多，除了少之又少的女洋学生偶有出来的，其余女子大多都守在家中，那些学过私塾的女子顶多是帮着家里打理些生意，还真没见有出来找工作的。”
　　江淮突然想起母亲昨晚的话，心道：“这位姑娘既然想当帐房先生，想必一定读过书，能认字，不如上前问上一问，如果她愿意到府中读报讲书，倒是可以带她去家中让母亲看看是否中意。”想到这儿，江淮一挑眉梢，面带神秘之色，道：“两位稍等，我也许能为这位姑娘提供个工作。”

　　冯、李二人还未反应得及，江淮已起身转过屏风走入大厅。

　　江淮走至乔一然身后，整了整云白色立领长衫，负手而立，温和了声音道：“打扰了二位，在下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内容似乎是这位姑娘想找个工作？”
　　乔一然听到背后之言似乎与自己有关，急忙转过身去看，这一看，令江淮刚才心中所想全部化为乌有。
　　江淮目光灼灼地看着乔一然，只见她肤色胜雪，五官俊美，一双清澈的眼睛敛了粼粼波光在其中，让人望之欲罢不能，一套淡蓝色中式长裙，清新出尘，更衬得它的主人娴静温婉。
　　乔一然见江淮的目光不转不移一直放在自己身上，浑身不自在，低头轻咳一声，以示提醒。
　　江淮却如若不闻，心中暗道：“这女子形容清雅，气质脱俗，必是颇有家资人家的女儿，如此人物怎能来府中做一名伺候人的丫头，唉，罢了，罢了……”
　　冯鹏飞和李光明见江淮人定在厅中，不言不语，如同雕像，心中奇怪，紧忙起身过来看个究竟。两人走至近处，一见乔一然，四目发亮，对望一眼，皆摇头感叹。
　　冯鹏飞先收了神，几步凑到江淮身边，一拉他袖口，放低音量打趣道：“唉呀，好家伙，这目光可以点燃了，快快收回来吧，要不我可得找消防队了。”
　　江淮听得冯鹏飞声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忙将目光转投在一旁，低头微笑道：“在下城东江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乔一然一心只想找工作，不欲与他人攀谈，但抬头见江淮的期盼目光，也不好失了礼貌，只得微微颔首，礼貌一笑，“小女乔一然。”
　　江淮刚欲再问，就听那茶楼掌柜抢着殷勤问好：“唉呀，是江少爷来了！不懂事的伙计，也不知通报一声。”说话间白了身边小伙计一眼，“请请，江少爷请到楼上雅间去，我这里有新来的雪顶，请您给品品。”说着向旁边一望，“冯参谋，李记者一同去尝尝。”
　　江淮轻轻一笑，“胡老板客气了，我们是您这儿的常客，不用如此。现在的雪顶可不好得，您留着招待贵宾吧！”

　　乔一然听得真切，心中暗道：“这雪顶是茶中上品，不可多得。这位江少爷家看来应该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公子了，否则这掌柜也不会待他这么客气，更不会拿出这么名贵的茶请他品尝。”

　　江淮重新望向乔一然，刚张开口，却又听那胡老板抢着继续邀请道：“江少爷，胡某自知店里东西不能和贵府的比，贵府想要什么样的茶没有呢，只是这份雪顶真的很难得，万望赏脸！”

　　眼见自己要说的话屡屡被这胡掌柜打断，江淮心中生出几分不悦，淡了笑容，冲胡掌柜道：“谢谢胡老板的美意，今天在下和两位朋友真的有重要事要谈，要不然定去品品您那雪顶，您看……”
　　“噢，噢，胡某楼上还有客人，先去招呼，江少爷请自便……”胡掌柜不失礼仪地冲江淮和冯、李二人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乔一然，拉了小伙计朝后堂而去。
　　乔一然来顺心茶楼的目的是寻个工作，眼见胡掌柜被江淮几句话说得退回后堂不再出来，知道此件工作无望，心中几分遗憾，轻叹一声，转身而走。

　　“等等”冯鹏飞叫住乔一然，“姑娘莫走，刚才这位江少爷说能给你提供个工作，你且听听他的话。”
　　乔一然一听这话，转过身，望向江淮。

　　江淮见胡掌柜离去，心中畅快许多，转将目光又投向乔一然。笑意清浅，眉目温柔，乔一然周身散发的娴静淡雅魅力吸引着江淮，他太想了解眼前这个女人。江淮避开工作的话题，温言道：“姑娘可是外地人？”
　　乔一然见江淮并不提冯鹏飞所言之事，心中着急，但转念一想，介绍工作先了解对方底细也是应该的，遂淡淡一笑，道：“小女是储城人，到新城是为了投亲。”
　　“原来是储城来的乔小姐。在下有一事不明，既然小姐是来投亲戚的，怎么会出来寻找工作呢？”江淮又问道。
　　“这个……”，乔一然稍稍一顿，“不瞒江少爷，小女来新城本想投奔舅舅，不料舅舅陪同舅母回娘家省亲，至今未归，而我昨日又丢失了钱袋，现在所住之处已欠房款，所以才会出来寻找工作以解燃眉之急。不知刚才这位先生所说的工作之事……”

　　江淮听乔一然又问及刚才所提工作，略显为难，吞吞吐吐不肯直言，只是摆摆手，“对不起，姑娘，原本以为可以为你提供个工作，不想是在下唐突了，府中这份工作非姑娘可做的，不说也罢！”

　　乔一然略感失望，却又好奇，“非我可做？江少爷不妨说说，一然想看看自能不能胜任？”乔一然清浅一笑。
　　冯鹏飞也很好奇江淮家里到底有什么事要请人，便催促江淮道：“江大少爷平日里说话不是这般吞吞吐吐，今日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工作说出来听听，我们也可以帮乔小姐参谋下。”冯鹏飞一撞江淮肩膀，“你看人家可真是遇到困难了，咱们也不能见困不帮吧？”
　　李光明在一旁也跟着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说出来听听，难不成你们江府里还有见不得人的工作？该不会是给你三叔五伯的找小老婆吧？”

　　乔一然一听，赶紧低下头，脸上似惊似羞似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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