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不见

　　瞧着秦渺认真地直点头，我突然笑不起来了。
　　脑袋里总是转着雾障里石蛇昂首瞪天的情形。
　　我没见过鬼，也没听说身边有谁见过鬼？不过幼时，有一次我爸半夜回家，脸色苍白，说是下乡回来得晚，蹬着车上坡，明明到了坡顶要冲坡了，反而觉得自己的车越来越重，回头一看，月色里一个明朗的身影就蹲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冲着他阴凉凉的笑。
　　那天过后，我爸就病了，胸腹积液都抽得半痰盂，没几天又转去传染科，差一点去火，他晕迷醒来后说，病床四角站着四个青面撩牙的人，拿着铜锣钟鼓拼命地朝他敲，把他耳朵都震聋了。
　　青面撩牙被他形容得我们兄妹三个听着都毛骨悚然，晚上睡觉要抱成一堆了才敢睡。他那次没死成，听力倒真的减退不少，跟他说话，得用上吼的功夫。
　　我是不信神鬼的，只是想着小时跟小溪认识，秦西风他妈也跟小溪认识，她帮助小溪时，应该就是我刚好把小溪放出来的那天。因为那晚我跟妈妈回家后，阳城的确下起了暴雨，很多乡镇听说都被淹了，泥石流、塌方也不少，雨没停两天，又发生地震，夏明生送我的小狗都被墙角的木梯倒下打伤了腿。
　　我忙着去救小狗，腐朽已久的葡萄架子哗拉拉砸我身上，伤到了我的头，我有好长时间都说不了话，发高烧又没法用言语表达，吓得我爸妈跟医生下跪求救命呢。
　　这个事，实在是印像至深，我没法忘记。
　　长大后，原本以为这一生都会在怀念中度过，哪知在芷馨最后一年高中里，我又会跟秦西风在被抢、摔坏腿的情形下遇见，又机缘巧合地在快被车撞时，他救了我的命......
　　车上长得像小溪的女人说我得破，破尽所有，才蛹裂成蝶，我破了婚姻，破了友情、破了亲情，如今连家乡之谊都断了，应该是破完所有了吧！
　　我跟秦西风应该是有些命运关联的吧，要不怎么会在他信心全失没有勇气时我恰好出现拯救了他？而他又在我失去所有，想极端自我了断时，又神秘出现
　　或许他身上流着有父家诡异的血液，说不定能看见或知道些什么怪异的东西，所以他在我说雾障时，会说那是“梦魇”在做怪。
　　我知道“梦魇”在古时是对魔的称呼，传闻它是在人睡着时给人织造梦境，吸食人精气为生，总的来说，“梦魇”是带有恶的性质，是恶欲！一些平时身体健康的人，突然会在某一天清醒无缘无故去世，就是因为梦魇吸□□气过渡才导致死亡。
　　我爸见四个鬼站在床角敲锣打鼓，还拖着脚镣手铐，就是梦魇在其中起的作用。这也是端公在我家跳神，听老端公跟我妈说的，因此在秦西风念出“梦魇”两个字时，我才瞬间的明白。
　　只是传说中的梦魇应该是只独角兽，为什么驱赶我往蛇像走的却是一条小黑蛇？
　　秦渺说秦西风的父家是跟鬼打交道，而且还能代言，这说明秦西风父家有通灵的作用，那他儿子在云南生活的四十多年，他就一点感觉都没有？还任着自己的儿媳被儿子杀死，孙子流落变成坏人？
　　秦渺夸大其词，还是秦西风父家身世言过其实？
　　我觉得荒诞至极！
　　想起秦西风在病房里几次欲言又止，说不出口的难道就是他生父家的秘密？
　　我笑了，拍了拍秦渺的肩膀，起身，“我们赶紧回家吧，你弟天天嚷着要吃红烧肉，再不回家的话，来不及做了!”
　　“你不相信？”秦渺一把拉着我，“我当时也不相信，可我弟受伤前，那人预先告诉我妈了，还说地阴之气与阳烈之火相融时，会发生排斥冲撞反应，要不是阳火灭，要不就是阴气衰，地阴之气跟阳烈之风相生相克，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走了走了......” 我差点笑出声。
　　“当时我弟跟你申请结婚时，那人就要求秦家阻止，还给我妈看了你们两个的八字，说你就是地阴之火，因为命里阴寒，会让我弟死！我爷爷、我爸虽然觉得我弟跟你的前半生都不如意，我弟又在宋清萍死去这十多年里头一次为一个女人奋不顾身，想成全，可也有点忌讳那人说的，所以我弟申请递上去，被那人压下后，我爸知道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后来我弟换了个八字过去，那边答复无碍，是白头偕老，夫贤妇恭的好姻缘.......你猜那个八字是谁的？”
　　我听到手机响了，瞄了一眼是骡子打来，也没接，催秦渺快走，“我哪知道？也许是许梅婷的吧？我们加紧步伐，再不回去我真的会被你弟当盐水瓶挂的！”
　　“是宋清萍的！你说好笑不好笑，人都死了，还说白头偕老，夫贤妇恭？所以我弟当时就炸毛，说秦家身为军人，却要信这些唯心的东西，简直有辱秦家列祖列宗，被我爷爷打了两巴掌呢......”
　　我脚步骤停，鼻孔哼了一声，“不是说老爷子疼秦西风得要紧吗？那么大的人还打他啊？”
　　“人大又怎么了，在爷爷眼里我们都是小不点！”秦渺迈步进了小门，让我把通行证拿给警卫检视。
　　骡子在楼下的院子里焦急的直朝门口瞅，见到我，埋怨，“再不回来的话，老大都要亲自出来找了......”
　　“他刚打过电话，我跟他说两三分钟就到了，还这么夸张.......”
　　“嫂子，你说了多少个两三分钟？他都被你敷衍得把床架都踢散架了.....”
　　“......”
　　秦西风是在电话里吼我了，可我想着我是跟秦渺在一起，要是有危险，秦渺一定会保护我，于是就撇嘴道：“他就是小题大做，不是有姐姐在的吗，要是宋老七、宋老九出来，姐姐一脚就把他踢翻了......”
　　“宋老七？你知道宋老七？”
　　秦渺面色突然就变惨白。
　　“姑奶奶，秦股长是文职，自保都成问题，哪还能保护你呢！”骡子急得跳脚。
　　“啥？”
　　我满心失望，秦渺是文职啊，天天坐办公室那种？那她长得铁塔一样的身材是骗人的？我还以为她出身军人世家，再不济三脚猫功夫会来两下吧，原来就是装装样子的啊！
　　“在哪？”秦西风的夺命电话来了。
　　“刚到家，跟骡子一起呢......”
　　“哦。”他语气听起来没骡子说要抓我的那种暴虐。
　　“你回头......”
　　“干嘛？”我条件反射地转身。
　　秦西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小径上，逆着西沉的阳光，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金色的辉煌中，我眼睛猛地一阵刺痛，恍忽间望到他身上的衣服瞬间变成了银亮的铠甲，一把银色的大斧横在他的肩膀上，面容威严，宛如天神。
　　我吓了一跳，使劲揉了揉眼睛，等我再次睁开时，他已近到身前，手在我眼睛前晃了晃，“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
　　我急忙拔开他的身体，往后面张望，后面的路上过来了秦老爷子和秦翰林夫妇，见我直朝他们身后瞟，也跟着往后面瞧。
　　然而后面根本就没有穿着银亮铠甲、抬着斧头的人，我疑惑地收回目光。
　　难道是我眼花了？一定是眼花了！
　　都怪秦渺，听了她神经兮兮秦西风他爹家的鬼话，整得我都产生幻觉了！
　　“你们怎么都回来了？不是明天才拆线的吗？”我心不在焉。
　　“西风说医院气流不好，呆着整个人都没个精神气，再说你一个人要做我们这么多人的饭还要送到医院太过麻烦，不如都回来家里吃。”向洁笑着往前先走，“听说学校捕了鱼，每家送十五斤，得现杀......小罗，鱼送到家了吗？要是送到家了，咱们得抓紧时间赶紧杀了......”
　　我一听她要动我的厨房，立马就抬步朝前跑上楼，“舅妈，今天您别动手，杀鱼什么的，腥气得很......那个窗帘，要麻烦您和姐帮指挥一下.......”
　　我跑进，看到厨房忙碌的身影时，整个人都心情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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