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不见

　　我以为夜已深，秦西风的门口应该没有别人了。
　　然而，下午抓我回来的人都在，还增加了几个生面孔。
　　路上听铃铛跟骡子说过，这些人有些是秦西风的学生，有些是他曾经的部下，他们都受过秦西风的照顾，其中还有秦西风救过命的人，所以他们听说我背着秦西风要逃走，自发地去机场抓我回来。
　　一方面想看看胆大包天的我长什么样，一方面又为秦西风打抱不平，我在医院跟许梅婷的交锋，让他们更加为秦西风叫屈，觉得我又老又丑，脾气还冲，配不上他们的老大！
　　配不配得上这个事他们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关键是秦西风那个瘟神拴着不放啊！
　　秦西风的外公说我是他的心上人，可我感觉不出秦西风有多在意我？除了逼我向他就范妥协，他哪一次有尊重过我的意愿？我无心地触到骡子悲愤得想撕碎我的眼神，我就心里暗暗嘀咕，难道秦西风因我真付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代价？
　　一见到我们走过来，秦西风的部属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骡子，你怎么刚到就又急匆匆走了？难道是去接她？”
　　“她来管用？切！”不屑的声音我装没听见。
　　像是商量过似的，他们都不喊我嫂子，也不跟我打招呼，许梅婷僵硬地坐在病房门口，见我出现，眼神复杂。
　　她咬着唇，死死的盯着我。
　　骡子瞅了我一眼，叹气道：“一个小时了吧，他跟你们谁说过一句话？”
　　一阵沉默，有人不甘心的说：“要不是有人气到，老大会这样？......他都很久没见到我们了.....就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脸黑的要跳起来打我们.....”
　　所有人眼睛齐刷刷瞪向我，就像有几十把眼刀要把我凌迟处死，我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生怕哪没做对，被这群人当小沙包打。
　　一个看着年纪稍小的警察不屑道：“她来也不一定管用，以前都是梅婷姐照顾，今天连梅婷姐都赶出来了......”
　　“这哪是赶梅婷姐，不是才手术完，要休息的吗？所以梅婷才主动出来的......”圆场的是个瘦瘦的男子。
　　“是啊，是啊，医生都让我们回去了，说是老大得休息......”
　　“你们这么多年，谁见过老大手术醒后休息过的？不是都一边挂着瓶，一边还指挥后续......再说宋老七也跑了......”
　　“老子要是撞上宋老七，铁定要让他吃枪子，他害得老大家破人亡，现在又差点要了老大的命.......”
　　铃铛和骡子同时望了望我，说宋老七的警察嘴立马止住，突然冲我笑了笑，“嫂子，你别紧张，以后会习惯的.....至于那个宋老七......”
　　“你还说！”骡子捶了他臂一拳。
　　护士赶过来，凶巴巴地骂，“我说你们，病人才手术完，需要绝对的安静，你们再不走，我就叫楼下的警卫赶你们了！”
　　“张护士长，我们这不是担心我们老大吗？......”
　　“担心？你们这担心有用吗？受伤了，恢复有过程，你们想吵得他不住院地跑掉？手术后没休息逃跑的事有几次了？这一回再不好好养着他的肠子，以后就得天天睡医院,那样你们才该真担心！”
　　骡子赔笑，哄走了张护士长，掉头对他们几个说:“豆子、小康、麻哥，你们带着兄弟们先回去.....还是老地方、茭陵路老水他姐夫那，我让老水弄了些宵夜......差不多就散了，明天该上班的上班，该休假的休假，这里有我和铃铛......我知道你们怕宋老七找上门来，不过，这可是军区医院，他也受了伤，没本事寻到这里.......”
　　“那你们小心一点，宋老七爪牙多，别让人混进来......嫂子，老大就托附您了，要是他发脾气，您忍着点......瞧他今天怕您跑了的情形，命都不要地.......要是先时兄弟们得罪了您，您别介意，我们直来直去惯了，又想着您不要老大了，所以态度差了些.....”他嘿嘿笑，比同行的警察年纪大些，应该就是骡子嘴里的麻哥。
　　我想到骡子姓罗、铃铛姓林，所以有骡子、铃铛的外号，那麻哥是不是就姓麻，然而我又看到他脸上坑坑凹凹的长了几个麻子窝，猜到他叫麻哥大概是因为脸上有麻子吧。
　　反正秦西风身边的人，几乎都只用绰号，我也不想好奇地问他是不是姓麻？瞧他笑脸相对，也唇角弯弯，点了点头，“我尽量让他不发火......”
　　“哈哈哈.....”围着的人全笑了，最年轻的豆子眉眼挑高地道：“嫂子，您要是让老大变得不乱发脾气了，以后有什么事，您叫我一声，我立马把您事办好！”
　　铃铛悄悄在我耳边说：“豆子是机灵鬼，后台硬，你要是真有什么事找到他，可会省很多波折。”
　　我心里一动，看他眼神似乎是知道了什么？
　　“嫂子，那我们走了，等老大好了，我们等着喝您们的喜酒!”
　　“......”
　　我和秦西风的喜酒？我和秦西风会有喜酒吗？失神的片刻，他们已经上了电梯，朝我微笑地挥手。
　　都是一群耿直的人，喜恶全在脸上，如今又把我当秦西风老婆尊重，我这打定主意要跟他们老大分手的心生出几分不安的内疚。
　　许梅婷还坐在门口，可怜巴巴地垂着脑袋，我走上前，深吸了口气说：“不介意我也叫你梅婷吧”
　　她警觉地瞪着我，双手不自自主地攥紧了衣服下摆。
　　我喉咙还是不舒服，火烧火燎的疼，大概咽喉发炎化脓了，捂着嘴狂咳几声，等气息平稳些，放下手道：“我知道你跟秦西风的感情好，可你也不能一直坐在这里守着他，这不吃不喝的几小时，身体会受不了.....秦西风他跟我结婚......你也听到他姐说的，可能是因为还有别的原因，等我问清楚他，要是不太严重的话，他也喜欢你......”我胸口猛地发闷，声音哑了几分，“我会跟他离婚的......”
　　许梅婷眼神亮了亮，但两秒后又黯淡下来，“算了，他对你不是一天两天的感情，而我.....他看着长大......”
　　我静静地望着她，瞧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可能对秦西风真的是用情至深，心又不舒服地闹起别扭。
　　退学在家养病时，父亲常常要我写一个字——“让”！他不像母亲一样觉得我是扫把星，他说我生来倔强，个性锋芒，不懂迂回，所以要我长大后遇到事时，能避就避，该让就让.....
　　所以我把夏明生让出去了，父亲留给的房子也让出去了，芷馨、我赖于生存的铺面，统统都给了别人，现在少一个秦西风，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可这心,怎么就是酸酸的很生气.......我不是生许梅婷的气，连嫂的气我也不生，秦西风的更谈不上生气，我气的是自己!
　　明明可以在一开始时就强势的表态：秦西风，我不喜欢你！我对你没感情！这个婚姻我不承认！可是我这些话都说不出口，从我听到他手机铃声是“兰花草”时，我就一直揣测他是不是都知道我小时为他生病的事？我生的那场病，闹得整个学校都沸沸扬扬，许多跟我同级的人都清楚，连后来结婚的夏明生都为了一个像“兰花草”一样隐形的情敌跟我闹过好多次，秦西风不像表面上那样对我大大咧咧，而是心细如发，我跟他结婚都是家族三代调查清楚，他会放过我的点点滴滴？
　　所以我不敢说我不喜欢他，我对他没感情......要知道他是害我被欺负、害我休学、盘踞在我和夏明生婚姻之间看不见的伤口!
　　我眼睛放在许梅婷脸上，思绪游出很远。
　　如今的秦西风不再是走过窗棂，偏着头瞥我一眼的阳光少年，他的人生我高攀不起！我宁愿心里永久怀念着那个被阳光照射着，脸上透着金色绒毛，眉目清朗的“兰花草”，也不愿把暴戾成性，动不动就把我挂在枝头示众的秦霸王跟他联系在一起！
　　我心底直叹气，突然觉得站在这些光芒四射的人当中，自己是多么渺小的存在，柳源说得对，我就是个一无是处，活着糟塌国家粮食，死了浪费国家土地的人！
　　自卑不已间又非常羡慕身边这群正义的化身。我有一个英雄梦，我曾想做一个仗剑天涯，保护弱者，匡扶正义的人，可我连西门吹雪的断情绝爱都做不到，这一生注定得为情所困，纠结徘徊。
　　“兰花草”总要长大，黑化的小冷月也已消失，我逃离途中想念阳光下的奔跑，他命在旦夕还要追我回来。我这颗心说没为他动过那就骗人的！
　　许梅婷似乎想证实我会不会被秦西风赶走，不管铃铛和骡子怎么劝都不肯走。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真怕一脚跨进，就被秦西风一个飞拳打出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光调得很暗，秦西风一动不动地躺在中央的病床上。
　　起眼见他睡在那里的侧颜，在许梅婷那缠绕纠结的酸苦立马窜进鼻腔，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疯了疯了，我怎么又怨又恨的想扑过去对他拳打脚踢？察觉到我情绪有崩溃的迹像，我掩饰地重重的吸了下鼻子，扫了一眼室内，哟，这人住得挺豪华，沙发、茶几、空调、私人小厨房，电视、冰箱什么的，一应俱全。我瞥了一眼变得快跟被褥一样颜色，惨白着脸，阖目安睡的人，绕到床头，低下头，恶作剧地朝他眼睛吹了吹，轻嘲，“哟，像宾馆似的，比你那又冷又硬的家好多了。”
　　“你去家里了？”他想不理我的，被我一口气吹了睫毛颤了颤。
　　“嗯。”我拉过凳子一屁股坐下，撇嘴，“你家要一直是那样，我可不住......”
　　他眼睛霍然睁开，想着会是带着怒意的眸子，结果平静得如同没有波澜的海面。
　　进来时我都感觉整间房子气压低垂，憋闷得让人心慌，他是生着气的，怎么一下子就不尖着嘴，难道是暴风雨来临之前他想让我享受的几分宁静？
　　他的眉头虽然拧着的，面上却没有发怒的起伏，我揪起的心放了下去，勇敢地迎着上他的眼眸。四目相对，他望得很深沉。
　　老天别提有多偏心了，赐给他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睛，锐利得能刺穿我的心脏，他像是要狠狠看进我心底，想知道我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我庆幸进门前一秒，想到用“撩”化解危机，这人果真直得单纯，一个吹眼睛就让他绷不住脸了.....
　　我没有再说话，相看数秒，察觉到他眼神漾出温和的笑意，我心“砰砰砰”跳得他都能听到声音了，慌张地想移开视线，可面对他扬起的唇角，禁不住地眼眶里陡然浮出些晶亮的东西，喉头里有声音要蹦了出来，我赶紧捂着嘴巴，怕那些东西和委屈的情愫被他透视到，慌忙想转头。
　　我手足无措的紧张使他轻笑，他手不知什么时候搭在我手上，轻轻拽了拽我.......
　　我紧张地又是一阵咳嗽,手指蜷起，指甲都掐进肉里。
　　他手不用力般地拉平了我的手掌，眼睛还是停在我脸上，低声，“你又感冒了？”
　　“嗯，今天累到了，又没吃东西，进你家时生气，睡地上了......”
　　没办法，我装不下去，他那眼睛一放我脸上，我用不着装可怜讨好，委屈的眼泪辟哩叭啦滚了出来，我赶紧背过脸去擦。
　　我真中魔了，他语调一放轻，我就会在他面前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我的脆弱......我，我这当着许梅婷面暗自发誓说要跟他一刀两断、速战速决的决心，就在他的关心一问中全部如鸟兽散、弃甲曳兵。
　　他眼睛转到另一边，装没看到我哭，口气轻松，“那你还跑？”
　　我咬了咬唇，“我等过你了，昨夜你没回来，九点我才上车的，走的时候我去公安局找过你，你办公室门关着，车在下面......”
　　“你可以打电话的，手机上有.....”
　　“我怕你在执行任务，要是像从前一样卧底的话，不就让你陷入危险了吗？”
　　他沉默了几秒，我回答得像处处在为他着想，他就算是想挑，又见我顶着鸡窝似的头发，红肿着眼，表情扭捏羞涩，咽下话。
　　见他不说话，我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福大命大，竟能如此轻松地躲掉他的责难，结果他脸猛地转了过来，“那为什么把手机丢家里？”语调提高几分，可能声音过大扯到了伤口，他脸上肌肉抽了抽。
　　“你别乱动了，要是再把伤口崩裂了，你那帮兄弟会把我打死的......”我急忙站起，弓着身子按住他的头。
　　我这个举动并不是有心，我是真的怕被他的兄弟打死！可秦西风误会了，近在咫尺的眼睛里突然燃起笑意，被褥下的手想抬起来，我另一只手压住。
　　“是的，我的确想远远走掉，不想让你找到......我......”眼圈更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不走的话，我女儿会被人当精神病送国外医院......”
　　秦西风怔怔的盯着，可能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坦诚，手还是从我手下抽出 ，按到我脸上，指腹一裹，擦去，“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在处理着了......”
　　“可我不想连累你......”
　　“啪嗒”不争气的眼泪掉进他眼睛里。
　　他手掌一用力，就把我脸按他脸上，“不要害怕，天塌下来，有我呢.....”
　　“可门口许梅婷还守着......家里连嫂子还故意让我看到你床上有女人头发......”
　　秦西风放开手，愣愣地瞅了我脸半天，笑了起来，“吃醋了？”
　　我嘴硬地站了离他半米远，咕哝，“谁吃醋了......咳、咳、咳......我巴不得赶紧离婚......”
　　“胡闹！”他生气地大声叫，“铃铛、骡子！”
　　我吓得猛地就按着他的嘴，“你别大声了，伤口线开了怎么办？护士长都说了，要是再裂开，你就成老病号，得永远住医院里呢！”
　　他唇角高高挂起，很开心的样子，瞧我焦灼的模样，语气低了，“好，我声音小些。”
　　“咳、咳!”
　　骡子和铃铛可能一直在外面偷听，以为我跟秦西风一定在会吵得你死我活，结果半天了才听到他喊，猛地都窜进来，一见秦西风跟我气氛融合，还手拉着在说悄悄话，凶神恶煞的表情一下就僵住。
　　我心里暗暗好笑这两个吃瘪了的狼狈样，装做口渴，赶紧跑到厨房，接了杯热水，咕嘟咕嘟地灌了一大口。
　　“嫂子，把药吃了......”骡子脸又变弥勒佛笑眯眯的了，悄悄跟过来，伸起大拇指赞我。
　　我的视线无意跟床边的铃铛撞在一起，他虽然敛去了脸上的狠劲，冷冷的眼神却若有所思，唇角慢慢浮出些无奈的嘲笑。
　　是的，我是对秦西风用了点手段，这是我为老命安康想出的退路，怎么，你不服啊？我挑衅地朝铃铛撇了撇嘴
　　“所以说，我去接你过来是正确的，看，老大比刚醒来时精神多了，他这情形啊，不用休息两三星期，明天都可以出院......这药你进来时我去楼下买的，老大倒了你可不能倒啊.......”
　　我接过药，扳了粒，吞下，摇头道：“动了刀子，怎么都得养好，要是以后落下病根了怎么办？”
　　我是端着杯子走着说的，所以这句话，连病房外朝里偷窥的人都听到了，秦西风嘴都要咧到耳根子了，神情里竟然有些羞涩。
　　他完全不再是我进来时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脸色红润，眼睛带着光，我走到哪，那光就追到那。
　　许是秦西风的爱恋表现得太明显了，甜得我心虚，连同骡子和铃铛都觉得秦西风太容易上我当了。
　　骡子起疑地眯起双眼，昨天以前还尖牙利爪动不动就把秦西风气得半死.....来之前急切撇清秦西风二次手术跟我无关......到了医院装着肚子饿想逃跑......现下竟转了性子，冲着秦西风回望的眼睛里流露出心痛的样子.......我竟是这般的温柔可人的？他打了个寒噤，眼神里流露出两个明显的字“佩服！”
　　本就该佩服我，谁叫秦西风现在智商为零呢！
　　为了保命，我顾不得骡子和铃铛眼神里对我不屑的绞杀，沾着棉签小心地给秦西风沾了沾唇，软软的笑道：“你现在不能吃东西，要是饿得话，忍忍，等你能吃了，我做红烧肉给你吃好不好？”
　　“......”铃铛和骡子脸上浮出要吐的表情，铃铛看不下去了，低声说：“我去拿饭.....”
　　我心里笑了笑，面上温柔的点了点头。铃铛一副见了鬼的惊吓样，咬着腮帮子，恨不得立马就在秦西风面前出卖我还扯了连嫂子头发的事，恨恨的出去。
　　我才不管你们现在有多鄙视我谄媚的行为，只要秦霸道不记较我是铁心抛下他逃走的事实，保住不被他挂高在医院门口受人膜拜的难堪，要我做出和说出让你们更恶心的，我都能做到！
　　此时秦西风就像个刚刚陷入爱情的小男孩，对着我的眼睛里都是宠溺的笑意，我回应着他的柔情，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逃过了，逃过了，这下应该不会被挂在医院门口成笑柄了！
　　“呃——”
　　骡子在一旁呕了呕，见秦西风目光凶恨的瞪过来，讪讪地说：“一天没吃饭，胃难受......”
　　我听铃铛的声音在外面，“梅婷，要不在这一起吃，我买得多.......”
　　梅婷没有出声，秦西风眉头跳了跳，喉结滑动，看我嘴巴撅着，没吭声。
　　不一会儿，铃铛就满脸郁闷进来。觑着他不高兴的样子，又瞄到秦西风脸上有点迟疑，我急忙跑出去想叫许梅婷进来，却见落魄的背影正走进电梯。
　　她按楼层时，头都没抬，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我心里浮出一片愧疚，觉得自己为了逃避秦西风的处罚，变得很坏！
　　我怅然地盯了几秒电梯上跃动的数字，那种逃脱后的喜悦立马变成了闷闷不乐。
　　秦西风心里也应该明白许梅婷对他的感情的，可他选择了我，甚至在他叫骡子和铃铛进来时都看到许梅婷立在门边了，可他没有叫她进来，相反在她的面前，他表现出自己很幸福的样子。
　　这场别后相见，我多多少少掺合了些虚情假意，可我这是为了保命，秦西风呢，虽然他注视着我的眼神一直很深情，可谁能保证他是不是因为许梅婷在所以表演得逼真呢？
　　可许梅婷的心受了很大的打击，是我是亲眼看到的，先时在家里对秦西风的怨气一下就袭上我的心头，我不想掩住我的不高兴，进门后瞧也不瞧他一眼，低着头掰开自己的饭盒。
　　骡子向来耳报神最多，所以我跟许梅婷和连嫂子发生了些什么事，他早就知道，看我没把许梅婷请回，一脸懊恼又像是在怄气的样子，冲着秦西风指了指我，又比了个喝东西被酸到的愁苦模样，抱着盒子跑到走廊吃去了。
　　我扒了两口，实在觉得外面的饭菜太难吃，又咳得厉害，想起身给秦西风倒点水沾沾唇角。
　　铃铛低低说话了，“嫂子，你别太在意许梅婷她们母女，当年许队长死的时候，老大觉得是自己的责任，所以出钱出力的照顾她们，只是没想到连嫂子有了心，弄得老大挺不自在，跟梅婷也生疏了.....哎，老大就把梅婷当侄女看......还有这连嫂子现在处着的对象还是老大牵的线......”
　　我觉得铃铛说的不大对！
　　既然许梅婷她妈处着有对象，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头发留在秦西风床上呢？她大着秦西风十多岁，又是秦西风上司的遗孀，秦西风害死了她的丈夫，她理应对秦西风恨之如骨，为什么会涂胭抹粉地在秦西风家出进？
　　她的表现不像是想要把我跟秦西风的关系搞坏，借机把许梅婷塞进来，而是让我看到一种女性对情敌明目张胆的嫉妒。
　　我忘了水是端给秦西风沾唇的，抬起来就往自己嘴里倒，猛地想着拉练时骡子跟我说的话，他说，秦西风像罪人一样活着，难道说的就是许梅婷母女？
　　我转过脸瞧他，这人根本没有要辩解的意思，见我不满的瞪他，立马叫骡子进来扶他起床。伤到的肠子虽然手术了，可怕黏连，他得每两小时走动。
　　“过来。”他朝我勾手，我撅着嘴，扶住他。
　　等我们出了病房，他低下头，瞄了一眼我的脸色，轻轻说：“我在里面都听到你跟许梅婷说的话了，你真要跟我离婚？”
　　我仰着脸，想决绝的说是，又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可怜，嘴翘得更高，“那还是得你同意.....军婚，你说了算.”
　　他呵呵笑了一声，刮了下我的鼻梁，“申请交上去前，我就考虑了许久，许梅婷是好，可我把她当孩子一样看，没那种想相守一生的想法，我不爱她！连嫂子嘛，是我的长辈，虽然队长临死前让我答应照顾她，可这照顾不是用婚姻来抵偿，不爱结什么婚！所以这些年钱、房子、工作，我都给她们解决了，那场意外里我同样也是受害者......”
　　他见我好奇的停住脚步望着他，苦涩地笑了笑，“那是场什么样的意外，我另找时间跟你说，你现在是我老婆，理应知道我杀妻弃子的真相......”
　　我心突然就又跳了起来，秦西风要跟我说他前妻和孩子的事啊？好兴奋。
　　秦西风扶着墙的手往前移动，“这件事直到今天还没有完全了结，所以申请结婚前，我也很矛盾，怕自己不小心，会让你也陷入危险之中，然而有些意外我根本没更好的办法阻止，我担心......”他蓦地转了话题，“余下的人生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可我最后的爱情和婚姻我只想给你......”
　　我正想听他多说些他前妻的事，他猛然就不谈，变成了表白，我脸一下就烧起来，紧张得把一只手的拳头都塞嘴里了。
　　秦西风轻轻拉开我的手，说：“我们这婚不是说离就能离的......恐怕这辈子都离不了......因为我都不知道你户口转哪去了？结婚证是有，像真的一样，假的是我俩的名字，”
　　“假的？真的？”我听不懂。
　　“嗯，向华看到的是假的......我知道阳城习俗，没个结婚证，都当是不正当关系，所以就诳了你照了相.....照片是传过去了，可铃铛拿回来时我一看就是被掉了包，真的结婚证上我不应该再叫秦西风......不叫秦西风，是组织里的规定......而我更是暴露过身份的，仇人多......”
　　我明白了，立刻问，“那真结婚证上你叫什么名字？咳、咳、咳......”
　　秦西风见我咳喇得都呼吸不上来了，替我拍着背，焦急地冲医护台喊，“张护士，快把杨医生找来，我老婆感冒了，给她开点盐水......还有，病房再加张床......”
　　我额头的小汗都急出来，按着他的伤口，埋怨， “叫你不要大声说话的，怎么又不听了！”
　　说刚说完，我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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