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失格

　　许途下手的力道有点儿重，江白轻哼一声，后退了两步。

　　“你怎么不躲？”许途烦躁的开口。
　　“……”
　　江白抬眸看他一眼，没说话。

　　许途伸手，一把抢过了江白手里的烟盒和火机。摊手倒了一支烟出来，咬在嘴里，流里流气的点燃：“江白，老子有时候真是讨厌死了你这幅清冷脸的样儿，你说说你除了长了这张脸，哪里比我好了？”
　　他深吸一口烟，吐出白雾，上下打量江白：“我就真想不明白，自小起，喜欢你的妹子，就多胜于我。”

　　他两人是发小，他爹没靠着家族势力升官前，他和江白可谓是好到能一条裤子一起穿。

　　半根烟抽完，许途也缓了过来了，弹了弹烟灰，笑声：“分了也挺好的，这么个三心二意的玩意儿，老子也不稀罕。”

　　江白看他一眼，唇角微抿。
　　两人十多年的铁哥们儿，许途一眼就瞧出江白眼里的歉意。
　　他含着烟，拍了拍江白的肩，“都过去了，你愧疚个什么？要真愧疚，今晚请我撸串去。”
　　江白：“好。”

　　“这么大方？”许途抬手勾住江白的肩，似想到什么，口齿不清说了句：“我还得和你道个歉…就四年前，咱们有一回去吃火锅，我从外面回来，撞见了任榕薇摆弄你手机……”
　　江白停了脚步，偏头看他：“什么时候？”

　　许途歪着脑袋想了会儿，一拍脑袋：“我这脑袋是个不爱记事的，约莫着…应该是——对，是你生日过后那周。”
　　“……”

　　许途眨了眨眼，咋感觉有点儿冷呢。

　　江白把他手扒拉开，转身往里局里走：“晚上没空。”

　　许途：“……”
　　他哪又惹他了？

　　-
　　一二九的宣传片拍摄时间很快到来。

　　因为拍摄都是外景采风，钟情收拾行李时，多拿了两件外套。
　　她收拾好行李出门，鹿城地方电视台派来接她的车已经在小区外等候多时。
　　瞧见钟情拎着个小皮箱出来，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立马开门下车，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来，我帮你。”

　　钟情避开两人肢体接触，把手里的行李箱递给男人，微笑道谢：“谢谢。”

　　男人帮钟情把行李搬上车，转头瞧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小姑娘。

　　钟情穿得是件荷叶边的白色衬衫，衬衫下摆束在咖色的呢绒百褶裙里。她长得娇小，但身材比例完美，踩在黑色马丁靴里的一双长腿，匀称纤细。
　　这几日鹿城天气回暖，她外面罩了件深灰色中短加厚开衫，背了个斜跨小包。
　　模样瞧起来乖巧无比，很容易激起上了年龄男人的慈父心。

　　“来来来，先上车。”男人帮钟情把后座车门拉开，一边做自我介绍，“我叫苏衡，是剧组的监制，你叫我一声苏哥或者苏叔都行。”

　　叫人都往年轻叫，无论男女。
　　这是基本礼仪。

　　“苏哥好。”
　　钟情唇角一抿，露出浅笑。
　　苏衡：“先上车，外面儿冷。”
　　“好。”
　　钟情坐上了车。
　　苏衡把车门关上，转身上了车。

　　一路安静。

　　这次宣传片的第一场镜头拍摄地点是在鹿城北区的烈士碑，鹿城二中老校区旁。
　　钟情和苏衡到时，剧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各司其职，井井有序忙碌手里的工作。

　　苏衡和钟情下车，指使着人帮钟情把行李箱搬进了房车，又带着钟情来和此次拍摄片子的导演打照面。

　　苏衡给钟情介绍：“来——钟情，给你介绍下，这是李导，李林。”
　　李林瞧一眼钟情，扯唇，笑了一声：“不用介绍，我和钟情…是老熟人了。是不，钟情？”

　　钟情嗯了一声，没说话。

　　气氛有点儿微妙，苏衡咳嗽一声，打破了尴尬：“欸，李导，拍摄要开始了，就先让钟小姐去化妆吧。”
　　李林：“行。”

　　苏衡领着钟情去了房车，李林瞧着她窈窕背影，吹了声口哨。

　　“……”
　　钟情脚步缓了缓，小脸微冷。

　　苏衡也听说过李林的名字，李林是圈内近年声名鹊起的导演，歪路子出身，去年以一部偶像电视剧摘获国影盛典最佳新人导演。
　　鹿城电视台请他来给做宣传片的导演，不过是因为李家投了一大笔钱，又是电视台的股东。

　　苏衡是圈内的老油条，多多少少听过一些关于李林的事儿。
　　李林这人，私生活糜.烂，还喜欢潜规则女艺人，听说和他玩得好的那群人，都不是善茬，一伙人玩一个姑娘是常事。

　　快到房车前时，苏衡扭头看一眼在和剧组实习生打情骂俏的李林，又看一眼身边的小姑娘，出声提醒钟情：“钟丫头，我告诉你，除了工作，其他时间离李导远一点儿。”
　　钟情看一眼苏衡，感知到对方身上的善意。嗯一声，温声道谢：“谢谢苏哥。”
　　苏衡摆摆手：“说什么谢谢，都是圈子里讨生活的人，赶紧去换衣服化妆吧。”

　　钟情点头，上了房车。

　　-
　　钟情换好了戏服，是套民国女学生装。
　　淡蓝色蓝色的对襟上衣，袖口有白色蕾丝镶边。下半身是条黑色棉布裙，伞摆设计。黑色一字扣亮皮小皮鞋。
　　为了符合角色，造型师把钟情的长发放了下来，编成两个麻花辫垂在胸前，发尾用两根白色花纹丝带拴了个蝴蝶结，清丽又俏皮。

　　衣服造型做完，就是化妆了。

　　“化妆师来了吗？”苏衡见钟情已经做好造型，问了句身边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答：“没来，应该在路上了吧。”

　　房车外的苏衡脸有点难看，因为剧组随行的化妆师是他外甥女苏云。
　　苏衡舔着一张老脸，给整日无所事事的外甥女在电视台讨了个化妆师职位，偏苏云整日心比天高，像这样的迟到早退已经是常事。

　　苏衡看一眼从房车里下来的钟情，缓和了脸色，笑道：“钟小姐，再等等，化妆师路上堵车了。”
　　钟情嗯一声，坐到一边玩手机。

　　苏衡走到一边，沉着一张脸叫人给苏云打电话：“叫人给她打电话，要是半小时不到，直接给我滚蛋。”
　　苏衡在电视台向来是个温和的性子，没人见他发这么大的火，见状立马给苏云打电话，催人快点来。

　　鹿城这几天天气回暖，可戏服面料薄，钟情又穿了件白色的长款羽绒服。

　　她正和时姒三人在群里聊天。

　　-【贵妇重金求子脱单群】

　　-时是时，姒是姒：【情情，开始拍了吗】
　　-江.:【没有】
　　-桃桃不吃桃：【听说Pionner的师兄和你搭档诶，是谁呢？】
　　-时是时，姒是姒：【只要不是你哥，是个男人就行】
　　-桃桃不吃桃：【论姒姒对我哥因爱生恨】
　　-时是时，姒是姒：【我没有，我不是，别乱说.否认三连jpg】
　　-HT：【练习了，别划水了】

　　群里瞬间安静如鸡。

　　钟情收起手机，伸个懒腰，正好瞧见有辆出租车停在对街，然后走下来个打扮时髦的女生。
　　隔得太远，她没瞧清那人的脸。

　　只见一边的苏衡走了过去，眉目阴沉，一巴掌拍在那女生的肩上，不轻不重的，怒道：“苏云，你还知道来啊？一天天的迟到早退，还来干嘛啊？”

　　苏云。
　　钟情捏紧了裙摆，咬唇。
　　应该只是同名同姓。

　　那女生啧了一声，翻个白眼：“就一个还没出道的练习生，让我给她化妆，是抬举好不好？”

　　随着那女生的走近。

　　钟情瞧清她的长相打扮。
　　酒红色中分波浪大卷，颧骨微凸，平眉大眼，打扮时尚。在寒冷的冬天，穿了件吊带裙，外面是件椰棕色大衣，长筒黑皮靴，大腿裸露在冷空气中。

　　钟情看着她走过来，一脸桀骜的表情。

　　还是那样。
　　从来没变过。

　　苏衡瞧见钟情往这边看，打了下苏云的肩：“你少说两句。”
　　苏云不耐的应了一声：“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

　　苏衡见此，松了口气，对钟情招手：“钟情，快过来，化妆师来了，准备化妆了。”

　　苏云听见“钟情”二字，笑意一僵，瞧见走到她面前的女孩儿，往后退了两步。

　　钟情弯唇浅笑：“好久不见，苏云。”

　　只是笑不达眼底。

　　苏云捏紧了挎包的肩带，眼神四处飘忽，不敢看钟情的眼睛：“好…好久不见。”

　　苏衡是个大老粗，根本看不出两个姑娘之间的暗潮涌动。
　　见两人是旧识，喜笑颜开道：“钟小姐，你认识我外甥女啊？那敢情好，云云，你可得好好给人钟小姐化妆。”

　　苏云低头嗯一声，没了刚才飞扬跋扈的模样。

　　钟情看她一眼，眼底讥嘲掠过，指尖玩着麻花辫的发梢，问苏云：“可以开始化妆了吗？”
　　“可以。”

　　苏云跟着钟情上了房车。

　　-
　　房车里。
　　钟情疏懒的靠在座椅上，闭眼任由苏云化妆。

　　底妆、眉毛、修容等已经化完，只差眼妆。
　　苏云用蓬松的刷子沾染了大地色，抖掉多余粉，准备开始给钟情化眼妆。

　　刷子上脸那一刹，钟情勾唇：“苏云，你的手在抖。”

　　苏云咬唇：“……”

　　钟情笑了声，带点儿讥讽：“赶紧化吧，别耽误了拍摄。”

　　“啪。”

　　苏云立马丢了手里的化妆刷，恢复盛气凌人的模样，指着钟情脸：“钟情，你到底什么意思？明明那些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被学校开除，读了一个职高，甚至现在轮到来给你化妆讨生活，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

　　钟情睁开眼，支着脸看着苏云，红唇上扬，弯起一抹讥嘲弧度：“我为什么要原谅你？”

　　苏云咬唇，瞪一眼钟情，要从房车下去：“我不化了，行不行？”
　　“你问问你舅舅同意吗？”
　　苏云脚步一滞，回头看着懒洋洋靠在座椅上的钟情。

　　她笑起来很好看，澄澈的鹿儿眼微弯，像月牙，只是笑不达眼底，有点儿冷。

　　苏云抿唇，钟情是高二那年转到他们学校来的，一来就抢走了她所有风头，包括她喜欢人的目光。

　　苏云看着钟情，她闭眼慵懒的靠在座椅上，窗外的阳光落在她精致的小脸上，永永远远都是这副让人嫉妒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知道钟情所在的Misty这个组合，是N.M的大势新女团，未出道，就已拥有不可小觑的粉丝基础。
　　哪怕她经历过那么肮脏的事儿，她依然还是站在云端。

　　而自己却跌入谷底。
　　直到多年后，还要仰望着她讨生活。

　　苏云咬唇，凭什么命运如此不公。

　　房车里陷入沉默。

　　直到淮川敲了敲窗口，一张脸贴在车窗上：“钟小情，你化好了没？”

　　钟情偏头瞧一眼车窗上放大的脸：“……”

　　淮川是Pionner三人男子组合中最小的忙内，也是Pionner人气最高的成员。
　　经历过上回会所那件事后，被对家曝出，网上黑评如潮。
　　Pionner的直属经纪人，趁此拍一二九宣传片的机会，把淮川塞来，想借此机会给淮川洗个白，顺便再圈一波粉。

　　“你那什么表情？”淮川嫌弃撇嘴，直接拉开房车门上了车，一把摘下口罩，坐在钟情对面，翘着腿：“这化妆师怎么回事，这么慢，摸鱼呢？”

　　苏云：“……”

　　钟情：“继续化吧。”

　　苏云咬咬牙，压着心里的不耐，继续给钟情化妆。

　　淮川在一边叨叨出声：“钟小情，时姒最近如何？我在公司这段时间，她一见着我就绕道走，跟我是洪水猛兽一样。”

　　苏云手脚快，一个简单的眼妆很快化完。
　　她不想和钟情同处一室，直接借口走了。

　　钟情扯了扯唇，回答淮川：“她说，他不想见你。”

　　淮川脸瞬间垮了，用手指了指花里胡哨鸭舌帽上锈得歪歪扭扭的“帅气”两字：“我这么帅气，她舍得不见我吗？”

　　钟情：“……”

　　淮川撑脸，跟钟情倒苦水：“我知道她记恨我当年和人打王者不带她，可就她那只会送人头的技术，我敢带她吗？”

　　钟情看他一眼，眼神深思：“仅是这样？”
　　淮川一脸肯定：“不是吗，兄弟？”

　　男生总是这样，只一根直肠子想事，永远不懂女生想的什么。

　　钟情扯唇：“或许。”
　　她拎着裙摆从车上下去。

　　淮川立马儿跟上：“要不你转告时姒，下回打王者我带她，你让她和我见个面行不行？”

　　“……”

　　-
　　傍晚，一天拍摄结束收工。

　　钟情要回房车换衣服，淮川拦住她：“兄弟，和你打个商量？”
　　淮川穿得是身深黑中山装，明明是顶严肃的穿着，偏他头上还顶着那顶“帅气”的鸭舌帽，整个人看起来花里胡哨又滑稽。

　　淮川讨好道：“钟小情，我认你当大哥，你帮我约时姒出来吃火锅行不行？”
　　钟情看他一眼，眼神淡然：“我不做大哥很多年。”
　　淮川无语：“……”
　　这昔年网络盛传的话，到了钟情嘴里出来就这么冷了。

　　钟情直接上了房车换了衣服出来，还是来时那身装扮，只是夜里气温低，她又在外边套了件白色长羽绒服。

　　蹲在车外画圈圈的淮川瞧见她出来，立马又跟了上去，不死心的烦钟情：“大哥…你看看可怜的我吧……”

　　钟情瞧他一眼，眉眼清冷。

　　与此同时，对街的烧烤店停了一辆白色路虎。

　　钟情余光瞟见，很是眼熟。
　　可淮川使劲儿的烦她，非要认她做大哥。
　　钟情没瞧见车门打开，江白和许途从车上下来。

　　许途跟江白勾肩搭背往烧烤店走，笑道：“我可是好多年没和你一起回二中来吃撸串了，咱们今晚可得…你瞧那边……”
　　许途眼尖，瞧见对街房车旁的钟情和淮川。

　　“那是钟小情吧，旁边那是谁？”

　　剧组在这边取外景，又有大火男团Pionner的淮川在，二中的那些小粉丝早就聚集过来拍照了，只是剧组请了保安，不能过去，只能在对街远远看着。

　　有个穿着二中黑红校服的女孩儿道：“那是Misty的主唱钟情和Pionner的淮川，Pionner的同名MV歌曲出来时，我还粉过他俩CP呢。”

　　江白瞧了一眼对街被淮川烦得皱眉的钟情，顺口接了句：“CP？”

　　女孩儿看他一眼，笑出声：“大哥哥，你长这么帅，居然是个山顶洞人，CP就是一对儿的意思。”
　　“……”
　　江白眼神冷了冷。

　　边上的许途啧啧两声，和他咬耳朵：“怎么，醋了？”
　　江白看他一眼：“过去。”
　　许途愣了下，然后笑道：“行行行——过去，咱们过去。”

　　淮川三十六计都使上了，可钟情依然不为所动。

　　她提着行李箱要和剧组一起回附近的酒店：“让让。”
　　淮川：“不…我不让，今天你不……”

　　“钟小情——！”

　　钟情扭头，循声看去。
　　许途和江白正往这边走。

　　江白今天穿得很休闲，内里是件深灰带帽卫衣，深蓝色加厚的牛仔外套敞开，黑色长裤，白板鞋。
　　十足的少年感。

　　很像钟情记忆的那个少年。

　　许途打量着钟情，笑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越来越漂亮了。”
　　钟情扯唇，没说话。

　　许途挑眉，不满：“钟小情，怎么不叫人啊？”
　　钟情抿唇：“许途哥，哥哥…”

　　江白嗯一声，问：“在忙？”
　　钟情：“才结束。”
　　很淡的语气。

　　许途摸了摸鼻尖，瞧着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有点儿不忍直视。
　　要知道以前，钟情那姑娘跟江白撒娇是常事儿，这么冷的语气，真不知道两人还能有什么故事。

　　边上淮川凑过来，打招呼：“哥哥好，许途哥好，我是……”
　　江白偏头，看他一眼，淡声：“你见人就叫哥？”

　　淮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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