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

　　第十六章默克兰斯教会
　　风雪仍旧肆虐。那一行人抵达茨里克斯峡口后，安静地站立在边上，仿佛雕像一样。风雪从他们不染尘埃的银白色长袍上漂浮而过，黄金嵌着昂贵的宝石被打造成各式各样的纹路镶嵌在衣角领口，银丝圈圈缠绕着围住臂膊处别着的银白色十字徽章。

　　那是一个由执着火炬的人体和十字架组成的，底部还堆砌繁复缠绕成结的圣洁花朵的徽章，精致的人体踩着花瓣，依靠着十字架攀岩向上，迸发出蓬勃的朝气，足够教人挪不开眼睛。这是默克兰斯教会的教徽。徽章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打造的，但是在白雪皑皑的散射中仍旧泛着独特的银色光辉。

　　一行人中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侍者，端着一贯的面无表情他恭敬地躬身站立在最前端，最凌冽的风暴都不能撼动他分毫。巨大的猎蛇鹰站在一旁的石壁上，昂首整理着闪耀光辉的羽毛，如果来自诺瓦兰帝国的谈判师里格先生在这里的话，他一定能认得出这个曾经给过他无上危机感，甚至不能激起分毫反抗之心的教会侍者。

　　哨兵对危机感的辨认几乎是本能的，对于里格先生来说，那巨大的猎蛇鹰给他带来的压迫感就像山一样，完全不容得忽视和辩驳。当然，如果他的量子兽不是玛格丽特蟒蛇的话，或许他会好过一些，但是并没有这个如果。

　　临近夜晚，肆虐的风暴越发狂暴了。等到天色几乎要暗下来的时候，茨里克斯的峡口，寂静的风暴中央，远远地走出来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非常伟岸挺拔的身影，穿着单薄的毫无装饰品的白色长袍，踩在及膝的雪地里却像漫步在花园田埂一般。那些能把人吞噬掉的风雪在他身旁就像和煦的日光，仅仅扬起一小片无足轻重的衣角。他就这样远远地走来，光影明灭，雪花映衬的微光里显现出他的面容，那样宁静的，清冷的，仿佛是从没有过人间嗔痴爱恨的神祗一样。

　　这就是默克兰斯教会里最尊贵的总祭司大人——厄里舒。如同默克兰斯的教义一样，每一位信仰自由与平等的人们都会把他的面容铭刻在心头，当成指引迷雾的灯塔，和航行的指向。

　　等候在一旁的教会侍者卡特里半跪在雪地中，恭敬地高举着代表至高的尊贵的权杖恭迎归来的王者。“总祭司大人。”摒除最初的面无表情，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喜悦的神色。

　　算算时间，他几乎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见到祭司大人了。从他在孩子时期，被选入灯塔成为总祭司的侍奉侍者开始，十多年来，他还从没有与祭司大人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

　　他低垂着头，像等待着老父亲回归的孩子，竭尽全力的维持着可靠的稳重，可眼底尽是无尽的欢喜雀跃。在他眼中，总祭司大人是个可以依靠的和蔼的长者，强大，明理，像个可亲的老师，教着他克己谨慎，读书识理，引领着他走过旁人永远不可能见到的路。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像往常任何时候一样等来抚养着他成长的长者的关注问候。

　　他所敬仰的大人停在峡口，蹙起眉，闭目仿佛聆听一般，周遭的风雪有一刹那的停滞。而后，重新地缓缓地睁开眼睛，他注视着周岁岁一行人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想了什么，许久没有出声。

　　卡特里忍不住往同一个方向看去，入夜的雪地了，白雪散着寂静的微光。他并没有看出什么。事实上，在他抵达之前，他就已经用精神游丝仔仔细细地探查过周边的一切了。毕竟这是总祭司大人出关的地点，维持必要的安全是他的责任。但他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而是谨慎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大人？”

　　厄里舒没有回答，唇边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消冰融雪一般。“没什么，我吩咐你的事情做得办得怎么样了？”

　　卡特里脸色一晕：“统计过各处分教会传回来的消息，但是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符合大人您的要求的人……”说着，声音愈低，卡特里羞愧的几乎匍匐到雪地上。

　　这显然不是一个值得人满意的答复。在总祭司大人决定进入娜迦雪山闭关之时，曾今将这件事交到他手上，嘱咐他密切关注世界各地分教会传回来的消息，筛选寻找一个人的踪迹。卡特里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知道这个人十分重要，身为灯塔的侍奉侍者，他知道总祭司大人毕生都在寻找着这个人的足迹。

　　“无妨。”厄里舒垂眸凝视着地上的雪花，白茫茫地，像从不曾被踏足过。“总是会出现的。”

　　*
　　带着满载的猎物，周岁岁一行人近乎花了两天的时间才重新回到奈金那雷的王都。

　　早在临近城门时，守候瞭望台上的轮值士兵就发现了她们的踪迹，所以等到走到城门前，留守在王都的臣民早已在驻足等候，迎接远行归来的英雄。

　　在阿加尔有序的指令下，等候再侧的人们接手狩猎小队手中的猎物，帮着送回城内。随后，一部分人负责烹煮今晚的晚餐，剩下的另外的人则负责将吃不完的猎物腌制存放起来。这是她们接下来几天的粮食，每个人的神情都十分得庄重，仿佛这并不是一次普通的晚餐。

　　有阿加尔在，随后很多的闲杂事务都不需要周岁岁的临场指导，周岁岁很实在的选择瘫着。回到寝宫后，还没扑到床边，索妮将周岁岁带到了浴池中梳洗。

　　这令周岁岁很是惊讶，在她离开之前，奈金那雷濒临亡国，不止是食物，她们连水源都被签订条约后愤愤不平的里格先生炸毁。那是一口地下水井，坐落在王宫前的东街口，是奈金那雷人们日常生活的取水点。奈金那雷地理环境不好，靠西的地方是一片沙漠，她们不止没有河，甚至连地下水都少得出奇，见鬼了，天知道之前的王族先辈们是那根筋儿抽了定都的这里？

　　仅有一条地下河，仅有的一口出水井，所以在水井被炸坍塌之后，只有一些微薄地葡萄果的奈金那雷人差点没能熬下去。阿加尔曾经有想过组织人们抢救水源，但是奈何地下河道太深，井口坍塌后挖了很久都没有水源渗出。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还会有水灌满浴池？

　　守候在侧的索妮看出周岁岁的疑惑，一边拿着头梳细细地为她篦头发，一边欢喜的说道：“是金提议的。”金是当初第一个听从周岁岁的话从王宫里搬出土砖的男孩。

　　“当时我们没有事情做，想着有了食物却没有水，到最后也是活不下去的。之前阿加尔大人有组织挖开坍塌的水井，但是没有成功，我们就想着，不如再试一试吧。于是就一直往下挖，挖到最后发现是出水眼被堵住。当时井口的隧道很小，只有孩子能爬进去将堵住的石头搬开。”

　　“金进去了？”

　　索妮点点头，声音满是欢喜雀跃。“金是个勇敢的好孩子。”

　　周岁岁捧起一洼水淋到手臂上，温热的触感唰洗着接连好几天的奔波，她靠在墙边休息着，连索妮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发觉。

　　小麻雀仍旧窝在头顶上，见周岁岁眯着眼几乎睡着时，轻轻的叫唤了一声。接连好几天的奔波劳碌，小麻雀一改初觉醒时的跳脱，越发像条无所事事的咸鱼，连同主人一起，不到必不得已绝不轻易挪窝。

　　周岁岁笑了笑，嗔怪道：“我闲着的时候你就闹我出去，我出去了几天你倒是窝在我头上不挪动了。”

　　小麻雀头一歪，叽喳了一声，不知道在说什么。周岁岁没理会，它又叽喳了几声，到最后直接飞了起来，叽喳声连环不绝直刺进精神识海。

　　周岁岁被闹得受不了，抬手一把抓住小麻雀扑腾的翅膀。“好了，我知道的，你安静会儿，咸鱼也是需要休息的。”说完将其一把丢出帷帐外。

　　不稍时，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很快的，既能饱腹又很美味的肉汤端上了桌。跟先前一样，每一个人都能分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份肉汤，这很大程度上满足了所有人的脾胃和精神。毕竟在周岁岁她们回来之前，四五天的时间里，这里的人除了喝水和一些简单的地葡萄果之外，没有任何能充饥的东西。

　　阿加尔端着丰盛的肉汤亲自送到周岁岁的寝宫门口，却被索妮告知周岁岁已经睡了的消息。

　　“这真遗憾。”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阿加尔也比以往开朗得多，笑容挂在嘴边几乎没有消退过。

　　索妮也笑了。“显然是这样的。”

　　“你也去吃饭吧，这里有我守着就可以了。”阿加尔在侍女守夜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接替了索妮的位置。

　　晚饭时间即将过去，索妮也不多说，很爽快的同意了这个不那么合规矩的提议，独自走下楼去。走到门边，清亮的月光洒在脚边，记忆侵蚀，明明才半个多月的灾难，却好像过了很长很久一般，她忍不住停下，忍不住回头看，去看那扇紧闭的寝宫大门，以及坐在边上的女官。

　　内心里，一种神奇的安定取代了之前所有的不安。索妮藏不住笑，脚步轻快地往餐点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