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

　　第十三章 我不需要任何一个愚昧的子民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金。”

　　“几岁了？”

　　“九岁了。”

　　“你做的很好。”走上前，周岁岁摸了摸金的头，又让阿加尔帮着升起一堆篝火，将亲手斩下的雪象腿烤好递给他，又额外给了他一杯雪象血。

　　娜迦雪象是娜迦雪山上最常见的动物，因为常年生活在雪山里，吃着冰雪成长的原因，它的血液是最温良的补药，能帮助病弱的人们更快的恢复。

　　金捧着那一小杯雪象血，小心翼翼地喝下一小口，热泪扑簌而下，他对着周岁岁猛地一磕头，随后捧着血飞快地窜进废墟之中。

　　阿加尔立在身后解释道：“金的父亲随着外庭政院的克里斯将军前往邻国租借粮食了，在身边只有一位母亲，而前两天他的又母亲生病了，如今在床上起不来呢。”

　　周岁岁点点头。

　　雪象的分割极大的刺激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她们看着金的举动，金得到的奖励，面面相觑。娜迦雪象躺在地上发出最后的声音，流尽的血液被装进玻璃瓶安放在一旁，篝火上炙烤的象腿慢慢透出肉香，悬挂在愚昧忠诚上的断头刀终于斩了下来，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站起来的，所有人都跌跌撞撞地奔向王宫的宫门。

　　日渐正午，阳光依旧和煦，阿加尔看着远去的人们。“陛下，你……”

　　周岁岁转过头看她。那双如琥珀的黑眼睛仍旧沉静，一望不见，却足够让人信任，来之前翻江倒海的内心忽地平静了下来，到这儿她依旧能百分百确认这并不是她所认识的卡莉斯塔了，尽管还不知道其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面前这个人，像是久经风霜的上位者，她从容，强大，勇敢，眼光独到，甚至……那一刻，一个令人惊骇的念头顷刻间占据了她的脑海的每一寸土地。

　　身为一个沉稳的哨兵，阿加尔行为举止一向慎重，经手的每一件事她都无比慎重，要再三思索后方才会安排下去，但是这个念头在她心头几乎是一出现的瞬间就定了下来。她单膝跪地，像是最初的时候周岁岁刚从沉睡中醒过来见到她的第一面一样，虔诚地跪倒裙角边，请求她担任她们的女王。

　　是的，单凭直觉，阿加尔相信，面前这个人足够带领着奈金那雷走向复兴。

　　但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她见识过周岁岁强大的向导之力。每一个向导都能感受到情绪的变动，强大的向导甚至能窥探内心。

　　蒙着微光的小麻雀腾飞而起，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周岁岁垂眸，许久才说道：“我可以担任你们的女王，阿加尔，但是你需要明白的是，我不需要任何一个愚昧的子民，你能明白吗？”

　　阿加尔匍匐在地上，沉声应答：“是。”

　　越来越多的人民在王宫之中将或大或小的土砖搬来，周岁岁一一嘉奖了她们，也分给了她们合适的象血作为水分的补充以及微不足道补药的治疗。这其中还有一对妯娌，她们甚至将宫城的大门都拆了下来，两人合力抬到周岁岁面前。

　　她们眼里有些不安，不知道这样合不合规矩。起初决定将宫门拆下来的时候她们并没有想那么多，如今走到女王陛下的面前，神思清醒才觉得这有多出格，万一女王不喜欢呢……严重的不安使得她们害怕起来。

　　但是周岁岁笑了，她将最后的最多的象血交给她们。“这是你们应得的奖励。”

　　阿加尔带着索妮等十几个侍女在篝火面前烤肉，阿加尔负责将巨大的娜迦雪象拆分成可以炙烤和使用的小块，索妮和安妮几人则在旁边炙烤。

　　等到每个人都分到合适的烤肉时，太阳正西下，篝火还燃烧着，吃着烤肉的人们终于停止了哭泣，奈金那雷上空盘踞的悲哀绝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希望，还有一点点幸福感。

　　周岁岁倚在城楼之上，看着远处晚霞。阿加尔捧着一份刚烤好的象肉，虔诚地送到周岁岁手上。

　　“陛下，这是您的晚餐。”

　　周岁岁邀请阿加尔一同分享了这份烤肉，这份晚餐的最后，月光从西方升起，周岁岁将一块透着温热的冰块递给阿加尔。

　　阿加尔只消一眼边啪地一声跪到地面上。“陛下——”

　　“拿着吧，你不是说奈金那雷的复兴是你毕生的追求吗？那就不能死得太早。”

　　阿加尔颤颤巍巍地接过这块带着温度的冰魄，眼泪刷地沾满脸庞。

　　冰魄是一种传闻中长在高冰深雪的山上的，能够治疗哨兵‘神游’的药物，在奈金那雷的娜迦雪山的顶峰上，深埋的雪层里出产。这种药物不多，几乎是几百年才会长一颗，而且年份越长药效越好。

　　她手里这枚温度不高，年份不长，但对于她这种精神识海被锁的初级哨兵来叫已经是最好的梳理稳定精神的药物了。如果没有这份药物，以她目前的精神状态她最多还能支撑奈金那雷的政务三年时间，到那时，她会因为精神紊乱进入无意识状态，甚至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她最初的打算是，在最后的‘神游’到来之前，了断自己。

　　“在现在这个时间段，你的精神状态还不算是最严重的，但是因为你精神识海被锁的情况，我不可能每次都强行穿透精神屏障为你梳理识海。这份冰魄年份不大，勉强能支撑你多活一年。”

　　阿加尔匍匐在地上，“臣，感谢陛下！”

　　周岁岁轻笑一声：“你也别谢我，谢你自己。如果不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也不会给你……”

　　“不，”阿加尔打断。“没有选择。如果说选择，那也是陛下选择的我们，这是我们的幸运。”

　　是的，对于周岁岁来说，奈金那雷本就不是她的责任，她不愿担任女王本就是应该的，可她最后却选择留下，甚至不惜安危独自登上娜迦雪山猎到雪象救活大家……

　　想到这儿，阿加尔又继续磕着青砖石板，浓烈的感激致使她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最诚挚的姿态表达着。

　　这一次，周岁岁没有阻止她。奈金那雷确实不是她的责任，可是占据着卡莉斯塔的身躯，她也做不到不管这里的子民，尽管她是懒得花上十多年的时间跟默克兰斯教会周旋才选择担任这个亡国女王的，但从应下这个职务起，她就是奈金那雷的女王，她能接受这个国家的子民的感激与诚挚的跪拜。

　　“你下去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再大的娜迦雪象也尽够剩余的奈金那雷人们吃一天，明天她们仍旧需要前往娜迦雪上打猎。尽管娜迦雪上危机重重，但这是最好的打算了。

　　这一次周岁岁没有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毕竟冰魄已经采到了，她不需要再进入深山，这一次她只需要带着阿加尔进入峡谷再在边缘打一些猎物就可以了。阿加尔是个哨兵，勉立支撑着也是能通过风暴峡谷的，剩余的人在外围等着运送猎物就可以了。去的人多，能搬回来的猎物就多，能活下来的人就多，有活人才能成为国家，这是根本。

　　她望着不远处的冰蓝色的雪山，白云漂浮着，映衬着薄薄的月光与太阳余辉，冰雪围成的山体仿佛一个含羞带怯的美丽姑娘一样。

　　阿加尔应承下，带着被赐予的冰魄，恭敬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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