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昙·梦·刀

作者:诸星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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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丶血月当空生妖邪


      今日的夜晚昏沉太过,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同于往常。
      天倒是晴着,可是一颗星子也不见,只剩一轮雾蒙蒙的孤月悬在天上,散着暗红色的微光。
      姜林低下头,不再瞅那月亮。
      老一辈管这叫“毛月亮”,说它是祸乱将生的预兆,甚至还说在这种天象里外出,会招惹到一些不该招惹的东西——
      想到这,他嗤笑一声,往地上啐一口。
      他倒觉得这样的夜里不容易被人撞见,更方便行事。
      “鼠爷,咱开工?”一旁侯着的汉子搓搓手,颇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意味。
      姜林吧嗒两口旱烟袋,贼头贼脑地四下望望,把手一挥:“干!”
      若是在内行里提起“姜林”,定要叫人一头雾水。但要换作“金尾鼠”,那可就无人不晓了:这位虽是个半道出家的野路子,但身法、眼光,都跟行家有一拼,更遑论那耗子似的机灵劲儿和独一门的机关术。久而久之,道上便多了一个“金尾鼠”,敬上一声“鼠爷”的人也就多了。
      这回他领那汉子走的正是他早前瞧好的大穴,特意找人算过的,里面肥得很,准有大件可捞,错不了。
      只是这算风水的跟他相熟,看是看完了,却劝他收手,一个劲儿地说些不吉利的鬼话。可怎么说,他姜林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的人,再大的风浪也见过了,但凡心头带个“怕”字,就压根不会来发这种横财!
      那汉子并不管他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听他一声令下,就急急上前去,自顾自地试了试土,硬把一杆铁铲舞出了风声。不过须臾,盗洞便现了雏形。
      “鼠、鼠爷......”汉子的声音打着颤,“这墓不对——”
      “咋?给我瞅瞅!”姜林回过神,紧忙磕灭了烟锅,几步跨过去,抻长了脖子张望。
      汉子已经把盗洞打到了墓墙外,接下来只管拆砖放绳,里面的东西就唾手可得。姜林跳下来,站到汉子身侧,视线落到那堵墙上面——
      几个奇形怪状、鬼画符似的红道子。
      让汉子声音发颤的不是别个,正是这些古怪的印记。
      姜林眉头拧成个疙瘩。他拽开汉子,伸手朝那红道子上摸一把,凑到鼻子底下嗅。
      “......你逗你爷爷玩儿啊?”姜林往裤子上蹭两下手,照着汉子的脑袋就是一拍,“不就是个朱砂嘛,这你也怕?干咱这行还能被这给吓了......你要不行趁早吱声,老子换个人来!”
      “别啊鼠爷!”汉子捂住后脑勺,蔫头耷拉脑地,“这玩意儿俺晓得,要不哪能......”
      “你晓得?你几斤几两,老子不晓得?少在这揣着糊涂装明白,误了老子正事儿!”姜林偏过头,呸一声,横着眼睛瞪那汉子。
      “爷,俺真没瞎说!”汉子急声道,“俺是跟过师傅的,你看这个勾勾——跟俺学的那个镇鬼的符一模一样的!这里面肯定......”
      “起开!老子信你那套?!”姜林一脚踹在汉子腚上,“你瞅你个熊样,还不抵个好老娘们儿!你要不想发财,就趁早滚蛋;等老子摸了货,毛都没有你一根!”
      “这......”汉子躁红了脸。他搔搔头,嗫嚅道:“那......那俺就留这上面当个照应?你可千万添点儿小心......”
      汉子说话的功夫,姜林已在腰间缠好绳子,闭气的药丸也吞进了肚。只见他从腰包里掏出个凿子,三下五除二,就把原本严丝合缝的砖墙撬出个刚能通人的窟窿。
      汉子望着那黑黢黢的窟窿,嘴皮子张张,到底没说什么。姜林看也不看他,早像个耗子似的钻进去,呲溜一下没了影。
      汉子“哎”一声,横过铲子做支撑,爬回地面上来。
      他跟这“金尾鼠”合伙几次了。这位爷哪都好,无论事后分成还是人情往来那都没话说,可就有个冒失的毛病......只盼这次也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汉子跺跺脚,搓搓自己光溜溜的膀子。
      这大夏天的,虫子都热得不叫唤,咋就老觉着凉飕飕的呢......
      另一头,姜林已攀着绳子,在墓室上空晃荡。眼瞅脚底下乌漆抹黑,什么也瞧不着,他便把手探入怀中,摸出个火折子来,拔开盖子,轻而快地吹上一口气。
      昏暗的空间里立即有了光亮。姜林死死捏着火折子,牙关咬了又咬,这才松了手,把它往下一扔。
      这是他专为这趟活请人特制的家伙事,花了大价钱才弄来不几个,除了能照亮,还能拿来探毒。
      天凶的穴,又能把那些早被他摸透的把戏玩儿出个什么花?无非是些让人神经错乱、发疯发癫的毒玩意儿,但凡多个心眼儿的,都不会着了前人的道。
      要不是那帮人一个两个都神神叨叨地,他哪舍得那钱?好在这玩意儿还算扛使唤,壳子也结实,只要没摔坏,就还能捡回来再用一阵。
      这趟活没白跑最好。可万一摸到的东西连本都回不了......姜林心里犯着嘀咕,瞄一眼下方。
      火折子已经落了地,在那泛着青色的地砖上弹了两下,慢悠悠地滚到了墙边。
      见火光毫无异样,姜林松了口气。他闯荡多年,早总结出了经验,在他看来,这所谓的“凶险”既然不是毒,那就铁定是机关了。
      而他姜林能在这一行安身立命,靠的正是一手出神入化的机关术。
      借了那点亮光,姜林觑着眼瞄过去,嘴角险些咧到耳根上:雕工精致的壁画,各式各样的瓷器,还有墓室正中那副白玉的棺椁——那瞎子没骗他,这墓果真肥的流油!
      金银、珠宝、古玩......这一票要成了,可真就大半辈子衣食无忧了,说不定他也能托人说个媳妇,再生养几个大胖小子......姜林咽口唾沫,一双眼睛几乎要把棺椁望穿。他用手在外裳上蹭了又蹭,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眼看离地面还有段距离,手里的绳子却放到了头,然而宝山近在跟前,任谁也顾不上许多。姜林索性解脱绳扣,直接就往地上落。
      这位置不高不低,就那么直愣着掉下来,定是要吃些苦头的,但姜林显然早有准备。只见他刚一挨地,就迅速矮下身来,连打两个滚卸掉了冲力,半点没伤到。
      可还没等他直起身,耳畔突然“呼”地一阵响,墓室里那些已经生出蛛网的灯竟开始一盏接一盏地燃起。姜林心里顿时一突,身上的肌肉寸寸绷紧,掌心也冒了虚汗。
      长明灯?
      姜林跺跺脚,心里暗笑自己的大惊小怪。他捡起先前扔下来探路的火折子,快步朝着棺椁走去。
      昏黄的灯火摇曳间投下几缕扭曲黑影,状如鬼魅,狰狞可怖,姜林却无暇顾及。他绕着棺椁转了几圈,眉头越拧越死。
      不管怎么看,这一大块白玉上都找不到一条缝隙,简直就像一个整体。但这怎么可能?再巧夺天工的工匠也没法把棺椁做到严丝合缝......难道有什么机关?
      他不信邪地把手搭在棺椁上,一点点摸索着,终于寻到关窍。
      只这一处手感有别,错不了!
      姜林松口气,正待凑过去细看,却被恰巧遮住那处的黑影碍了事。他咒骂一声,就要把火折子举起来照亮。
      ......不对。
      姜林猛的瞪大眼,连呼吸都滞住了。
      长明灯全在墙上高挂着,墓室里又空旷得很,除了大量的瓷器和棺椁外,什么都没有。而他自己的影子正斜斜打在他的脚下......
      这是什么东西的影子?
      冷汗瞬间打透了脊背,姜林屏住呼吸,缓缓转动视线——仍是空荡荡的墓室。
      “哒”。
      微小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姜林立刻拧过身,可还是什么都没见到。他紧忙再回头,竟连那黑影也不见了。
      闯荡十余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姜林心如擂鼓,急急喘了口气,大脑一片混乱。
      那到底是什么?那声音又是什么?
      没等他想清楚,那声音再一次响起来,只是这一次变得更清晰。
      不知何时,离姜林最远的那盏灯已经灭了。
      声音再次出现的间隔逐渐缩短,姜林终于注意到那熄灭的五盏灯。此时又是一声响起,第六盏灯上的火焰几番摇曳闪动,还是从姜林瞪出血丝的眼中彻底消失。
      那声音不是越来越响,而是越来越近!
      姜林手脚冰凉,浑身汗毛竖起。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灯盏全都熄灭后,到底会有什么东西等着他!
      硬着头皮,屏住气息,姜林开始慢慢朝来时的方向挪动。可惜那声音的主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灯盏也接二连三地快速熄灭。
      姜林甩开膀子拔足狂奔,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那声音更催命似的紧随其后,墓室一寸接一寸重归黑暗。
      眼看生路近在咫尺,姜林反倒暗暗叫苦:刚才跳到地上倒容易,要想从这地上够到那短了一截的绳子,却要费一番工夫......
      那声音可不等他想出法子,转眼就迫近身后。姜林骇得头皮发麻,把心一横,抻长了胳膊一跃而起。
      最后一盏幸存的灯火晃了又晃,总算免于熄灭。
      姜林急促地喘息着,尽管浑身酸软无力,还是两手死死扒住绳子。
      真叫那傻大个子说对了,这墓有古怪!如今只好打道回府,重做打算......
      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墓室里,随之而来的,是宛如情人间细语的呢喃——
      “可是奴家招待不周,轻慢了客人?”
      又软又媚的女声连带一点阴冷的吐息附上耳畔,钻入脑海。姜林骨头一酥,差点又把自己掉到地上去,待他好不容易回过神,视野里已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方才的火折子早不知遗失到哪个角落。姜林一手仍死攀着绳子,余出另一只抖个不停的手,从怀里摸出个新的来。许是汗湿作怪,他拿拇指蹭了好几次,才将盖子挑开,可几口气连着吹下去,竟始终没能把它吹燃。
      姜林咽口吐沫,喘了两口大气,再把火折子往嘴边凑,却感到一阵灼痛。他倒吸一口凉气,猛的一甩,火折子又一次脱了手。
      姜林眨眨眼,终于觉出不对劲。他四下张望一通,又抬头望向头顶,目光所及之处,只是一片漆黑。
      但这怎么可能?头顶就是盗洞,盗洞再上就是天,怎么可能一点光不透下来?除非......
      姜林梗着脖子,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将那空余的手缓缓探向双目。
      然而,他的动作再一次僵住了,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乃至嘴唇都在剧烈地颤动。他慢慢长大了口,但喉咙里只能挤出几声急促喑哑的气音。
      那是本应发出,却生生哽在喉头的叫喊。
      ——在他的双眼上,正覆着一双冰凉冰凉的手。
      恰在此时,那手的主人贴上了他的后背,又是一声娇俏的笑。
      “既已来此,何必急着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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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一丶血月当空生妖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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