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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缕
“想办法把那本涂鸦本拿过来。”林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现在成了钟情的任务。
“说得轻巧。”钟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午睡是泡汤了。
“我一不偷二不抢,做个合格守法的好公民,怎么就这么难呢?”
话说回来,也不知林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郝雨薇乖乖听话,极少添乱,大多时候都安安静静待在屋里,只有饭点才下楼来,而且她现在似乎很害怕钟情,说话的时候特别客气。
“你到底给她说了什么?”半个小时前,钟情好奇地睁大眼睛问道。
他一边动手整理床铺,嘴上懒懒地答:“眼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自己作死,要么听话保命,要是你选哪条?”
钟情实话实说:“当然是保命。”
“那你很明智。”他不以为意地轻笑:“你诓她顶楼安全,我也没拦着,回来就这样了,一下子怂得不得了。”
“莫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她皱起眉头。
“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需要的是听话的保护对象。”他很快整理好床单被子,站在床边看着钟情挑挑眉道:“我要继续睡午觉了,不介意的话,你也加入?”
钟情悻悻然退了出来。
想到这里,她还是一脸懊恼。这个男人的表现总是令她惊讶,她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可他好像什么都已经提前知晓一样,在钟情遇到瓶颈的时候帮一把,自己却什么也不做。
她苦恼了一中午的事情,在醒来后的十分钟就得到了解决——因为马占国把那本涂鸦本扔在了休息区的垃圾桶里。
原本她起床后还浑浑噩噩的,坐在木制长椅上醒神,垃圾桶就放在她脚边。恍惚间,里面的红色封皮立即唤醒了她的意识。几乎是一瞬,她就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掏垃圾桶。两分钟后,一个破破烂烂的涂鸦本就出现在了林哥面前。
他翻看着那本红色小书,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你……是怎么,怎么认出上面的字迹的?”
他反手举起右手的书,红色油画棒的痕迹在上面异常清晰,一眼看去,上面的那些东西甚至难以称之为字迹。
简直就是鬼画符。
也怪不得其他人认为这东西没用。
钟情有些得意:“惊讶吧,其实一点都不难。”她微微扬起下巴,把他手中的小书拿过来。
“说起来可有些渊源了,想当年我小学一直是语文课代表,全班的字我都认识。偏生我同桌写得一□□爬字,可比这个难看多了,我都能看懂,别说这幼儿园小朋友的图文并茂了。”她指了指涂鸦本上的画,“你看,这个孩子还画了画……”
她语气一滞,似乎想起了什么 。
林哥:“见过?”
钟情点点头,她记忆中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涂鸦,而且不止一次。
“记得前几天园长给我们的学生信息吗?”他从房间一边走到衣柜前,拿出了一摞资料,“告诉我是谁。”
钟情一张一张地翻看着,里面有许多陌生的面孔。她看了许久,也没回忆起一个有价值的线索。
林哥像是终于失去了耐心,低声说了一句“我来”,就哗啦啦地翻找,不多时就拿出一张资料来:“是不是他?”
羞赧的男孩穿了一身灰黑色的运动童装,脸上带着惊惧的神情,眸子漆黑如一汪潭水。
闪电般的回忆击中了钟情:“对,是那个聋哑孩子!他画的画上有一些就有这上面的图标!”
男人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偏过头来瞥了眼钟情:“能确定就好,鉴于老手的威胁,我想我们应该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尽快结束。”
……感情您前面是玩呢是吧。
钟情无语地看了看他:“那您说说,怎么个加速法?”
他把钟情手中的资料抽回来,神情淡漠地瞄了一眼:“这个男孩叫龚泽宇,她妈妈是园里的幼教之一,但就在昨天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钟情眨了眨眼睛,有些迷惑:“你都是什么时候调查到这些的?”
林哥像是没听见她的疑问,继续说着:“龚泽宇的妈妈无力支付特殊学校的学费,于是托关系将他送进了自己工作的单位,让他能够接受教育。
“可事与愿违,”他用食指轻轻掸了一下资料,声音逐渐低落下去,“儿子的残障令他成了其他人眼中的异类,不仅没有接受正常的教育,还常常受到周围同学的欺压。”
“幼师不会管管吗?”钟情想到了那天游戏课发生的事,回忆起当时其他孩子的眼神,心底不禁泛起一阵寒冷。
他眼睛的光突然锐利起来,直直看向钟情,“谁知道呢,或许没有人敢管吧。
“虽说是托关系,但不仅仅是金钱贿赂——一个连特殊学校都上不起的家庭能拿出多少才能让贪婪的上层满意呢?更何况,专职负责招生的主任还是个老色鬼。”
听到这里,钟情心里凉了半截,她想她大概知道这是怎么一件事了。
“噩梦从那时起就没有中断过,面对上级的侵犯压迫和孩子的处境,这个年轻的妈妈走投无路。”
两人同时想到油画上的那句话:无力申诉,求告无门,不堪受辱。
不知沉默了多久,钟情感到暗沉沉的天花板似乎都要压下来,气压低得她喘不过气来,于是低低问道:“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吗?”
过了两三秒,他才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之前的淡漠,仿佛整件事情都与他无关,只作为一个旁观者冷眼瞧着一切:“噢,楼下收发室里有一些报纸,龚泽宇的妈妈曾经实名举报过,亲笔信就登在报纸上,但是我没找到后续报道,想来应该是被压下去了。”
钟情回想,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中午,所有人都因为第一人的死亡胆战心惊,只有他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当时她还觉得很奇怪,惊异于此人的心理素质。可她没想到的是,原来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洞悉了怨气筑造的全部真相。
她还想问什么,门突然砰砰的响了两声,吓得她立即噤声,只听黄毛的声音传来:“林哥?你在不在,下来打牌啊,人多好玩。”
钟情摇了摇头,示意他拒绝黄毛的邀请。可林哥却斜睨了她一眼,低沉地笑了一声说道:“你们先玩,我马上下去。”
黄毛在外面又响应了几声,汲拉着拖鞋走远了。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他说着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一阵清凉的风从缝隙里灌入整个房间,“你想节省时间,不跟无关的人浪费,但你忘了,一直隐藏着的那个人还没找出来,对于我们来说,他是敌是友很重要。”
钟情害怕黄毛没有走远,只得靠近他压低声音道:“既然你说你们都是职业的,那应该目的相同吧。”
“这些问题光猜没用,”他皱了皱眉头,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边穿边说:“你先把涂鸦本里的规则都找出来,在合适的时机告诉大家。”
他说着便打开门走了出去。木门十分老旧,轴承发出吱吱啦啦的噪声,一层油漆都卷了边,每打开一次就扑簌簌地掉落在地上,来来去去被脚踩成了齑粉,深深地渗入到红色的地毯里去,每个宿舍门前都白了一片。
可现在林哥的门前却有两个黑色的脚印,要不是白色油漆粉的衬托,常人根本没法在这么昏暗的环境发现什么。
他缓缓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摩挲过地上浅浅的印痕:“是水渍。”
“可能人家刚刚洗了个澡?”钟情搞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敏感,“我刚才隔着门都听到他穿着拖鞋啪嗒啪嗒的声……”
他的眼睛却闪烁着不同的光芒,和猎豹追捕羚羊之前潜伏的眼神如出一辙:“我今早去过那个侵犯幼师的人渣的办公室,里面没有人,但是在装修——门口有一块地方抹了油漆,一不小心就会粘到身上,现在应该还没干。”
“你现在就去看看,那块油漆有没有被人粘掉一块。”
*****
钟情下楼的时候,他们鏖战正欢,牌码累得老高,看样子是牌逢高手了。几个人都紧盯着自己的排面,时不时抬头看看对家的脸色。眼看快要获胜,黄毛十分激动,盘腿坐在沙发上一直高声嚷嚷着,一口黑牙露出来,时不时还蹦出来几个污秽的词语。
“唉唉唉你喊什么,”马占国有些不满道:“人家小姑娘面前说什么脏话。”
黄毛只好恹恹地住口了,半天对着旁边的瘦子憋出一句话:“对十。”
瘦子咧开嘴一笑:“对二,压死。”
真是修罗场啊,钟情感叹了一句,正要拔开腿出门去,马占国却一脸热情地转过来对她招手道:“妹子,过来玩啊。”
“你们玩你们玩,”钟情干笑了两声,随便搪塞几句便走了出来。
林哥悠闲地靠在长椅边上,连头都没抬:“对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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