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日理万机

　　较马场上的比试尽管分成三等，但甲等比试素来便风险极大，参与者少。每年举行的场次极少。今日若不是戎卢皇子来此，怕是连比试用的烈马都不会特意准备。

　　方才，甲等比试的消息一出，较马场外通往看台的队伍便排了起来。

　　此时，队尾处站着一队扎眼的男女，少女身着锦缎华服，在旁的少年则是一身紫衫，两人容貌佚丽俊美眉目间颇有相似之处，正是刚从马市出来的骆欢和骆丛云。

　　骆丛云这次出来买马是好不容易才得了父亲的允诺，其父先前一直觉得臣子家中养马有些僭越之感。骆鸿一向谨慎加之觉得于他马匹用处不大，便一直未曾松口。

　　直到眼瞧着骆欢和太子的婚事即将敲定，骆鸿这才答应。

　　较马场的这场比试方才在买马时两人便有所耳闻，等一行人钱货两清地从马市出来，看台这边的队伍已经延伸出很长。

　　骆冉从方才一进入布帘后的这块地方，便觉得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瞧。直到她径直走到邻近校场的地方才发现那视线的主人正是这位戎卢的少年皇子。

　　骆冉与他对视一眼，本以为那少年会收回目光却不料他仿佛锁定猎物的野兽一般，一直看着她半分不移开视线。

　　“怎么了？”夏语辰走到两人中间，少年这才转移对象将目光投向了他。

　　“他看起来可不像个会骑马的。”少年的一句话，引得他身边的胡服男子也朝着骆冉看来，结果视线全被一身白衣的男子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我会。”

　　少年一愣，表情显得有些错愕。

　　尽管较马场的比试向来不设团队，都是单独较量直至决出胜负为止，但来参与者几乎都会带几个相熟的骑手来，可以方便相互照应甚至操纵比试结果。

　　单枪匹马来的人少之又少。

　　此时此刻，场上响起一记啰音，甲等比试正式开始——

　　第一场，比试驯马

　　胡服男子巴图尔上场前冲着身后的少年粗声道：“皇子，这回可说好了，要是巴图尔赢的话，那里的野马得让我先挑。”

　　少年晶亮的眸子朝他瞥了瞥，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他清楚驯马是巴图尔的弱项。

　　果然，他上场没几分钟便已然落在下风。

　　这次驯化的对象是匹西域草原的野马，全身红棕色，四肢下端为黑色马蹄处覆着一层淤泥，体态匀称，一看便知是匹良驹。

　　那马像是受了惊吓巴图尔只要靠近便开始绕着马场跑，之后索性直直朝巴图尔冲取，四肢乱邓险些将这个魁梧的男子踢翻在地，一番较量之后，巴图尔手里的缰绳连根马毛都没沾到，下场的锣声便响了。

　　此时看台上鼎沸的人群爆出一阵嘘声。

　　巴图尔有些沮丧，还没走进候场的账内，便听见少年爽朗的笑声，他脸上有些挂不住，瓮声瓮气道：“皇子莫要取笑，那马肯定被鞭子抽狠了，闻到人味就跑。”

　　少年站起身，略显稚嫩的脸上满是鄙夷：“你自己学艺不精，还怪别人？瞧本皇子的！”

　　少年人多好胜，西域以骑术见长，戎卢皇子更是在校场中长大，小小年纪一点也没被看台的那些杂音所影响。

　　甫一进场便紧紧盯住场上的那匹马，将手里的缰绳快速地系了一个圈，一面靠近那匹马一面晃着手里的绳圈。果然，那马见了人便马上开始跑，它四足掠地扬起一片尘土，少年瞅准时机往前紧追两步将手中的绳圈掷出，一下便套在那匹马的脖颈之上，场上顿时惊呼四起。

　　那马也不示弱，拼命往前跑去，抓住绳圈另头的少年，双腿微曲身子往下一沉，几乎如同坐在地上一般被马拖着在场上滑行。

　　骆冉从未见过这场景看得心惊，不由为之后上场夏语辰捏一把汗，她的视线稍稍偏转发现身边的白衣男子正面色如常地瞧着场上的一切。

　　“你……你真的会驯马？”

　　“担心我？”夏语辰凤眸微闪，嘴角弯出一抹笑来。

　　骆冉在心里“呵呵”，她的确是挺担心，担心自己抬不动他。

　　“你看过的剧本上，有没有说过较马场上最后的胜者是谁么？”

　　骆冉摇头，剧本都是以骆欢的视角为主，这会儿这位女主怕是还在较马场外等着排队入场。

　　骆欢这次出门也是好奇地下马场究竟是何模样，便软磨硬泡让黎氏从旁帮忙才得了其父的许可。
　　而此时场外的骆丛云，听着从场内倾泻而出的一阵惊呼有些心痒难耐，他本就少年心性无甚耐心，之前又碰巧体会了银子的好处，便遣人去守看台的西域人那边打点。可来马场的大多都是贵胄富商谁手里不捏着大把银两，银子上骆丛云没占多大优势。

　　而西域人只重利，相府独子的身份对他么几乎起不了任何作用。

　　等这对兄妹走进较马场时，比试业已进行了一半。

　　看台上又是一阵惊呼，原来少年凭着一己之力顺势将那匹马压倒在场上，趁着那马挣脱起身的一瞬，跨上了马身。

　　少年骑着马在场上绕了几圈，没来及在套上第二圈缰绳时，锣声又起。

　　那马尽管未被完全驯服，但气焰已然消了一半。少年下场时一身枣红骑装满是尘土，额上全是汗，汗水沾着土模样不比方才的巴图尔好多少。

　　少年一入账中，巴图尔便站了起来，他看得出少年没完全驯服那马，心里相当不快。

　　他才张了张嘴，那少年立马恶狠狠地瞪了过来，“闭嘴巴图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巴图尔被瞪老实了，立马闭上嘴转身坐了下来。

　　在少年的余光里，身侧那一袭白衣的男子倏然站起，冲着身边的人说了两句之后，便走上场去。

　　啰音顿起，待一声口哨声之后，少年再往旁瞧时发现那个蓝色身影也跟着不见了。

　　骆冉从账内退出来，还未走到方才的入口时便看见了正左顾右盼的府中马夫。

　　甲等比试的参与者可以带一名随从入内，骆冉本以为夏语辰是带自己进去近距离观看比赛的，没曾想他真将她当做随从出来跑腿。

　　马夫在入口见她出来，表情有些诧然，还以为自家王爷出了什么事，立马走上前。

　　“主子他……”

　　骆冉朝留守在入口的几个西域人瞧一眼，压低声音说：“你可知这里有什么地下赌场？”

　　“赌场？”马夫一愣，声音大了些立刻引得那几个西域人的注意，他瞧着那几人眼神不善，立马压低声音道：“奴才不清楚啊，这里有赌场？”

　　“我们知道啊！”两人说话间身后走来一个西域人，生得膀大腰圆，要不是皮肤被晒得黝黑，打远处乍一看还有些像那个胡服的巴图尔。

　　他一上前便一巴掌拍在那马夫肩上，“你要押谁？我们带你过去！”

　　片刻之后，待骆冉重新回到账内时，竟看见戎卢皇子和巴图尔都站在场下，齐齐朝场上看去。看台那边竟也是静了不少，只有马的嘶鸣和马蹄落地时发出的闷响声。

　　她往前走了几步，赫然见到较马场内一个白衣男子正挥着马鞭在场内驰骋，马跑起来的体态极美，由红棕色的毛发衬着，那袭白衣异常亮眼。

　　马又绕着场内跑了一圈这才缓缓停了下来，夏语辰翻身下马，白衣上竟没沾半点尘土。

　　到这儿之前，骆冉便素闻夏语辰的闲暇时间多半是在自家马场度过的，他买过几个农庄，里面的马场似乎养了不少良种马。

　　她原先还以为这兴许是什么上流社会的投资项目，没想到夏总除了工作之外竟真有别的爱好。

　　此时账内最惊讶的人要数戎卢皇子。

　　少时，他便听教他骑马的师父说过有人用哨声控制马匹，但在戎卢多年，他从未见有人单以哨声驯马。

　　可在缺马的大晋，居然让他见识到方才对人抱有强烈敌意的马匹，竟因几声哨鸣慢慢平静下来。

　　这白衣男子究竟是谁？

　　夏语辰这会儿牵着马，正准备往场下走便听得身后看台上有人喊：“比试不公。”

　　处于看台前排位置的大多是马场里有些头面的西域人，他们一来负责掌控场内秩序，二来还能干预一下比试结果方便自己在赌场下的注能稳赚。

　　一石激浪，有人开了头跟着便是好几声附和，旋即“比试不公”的呼声响彻了较马场。

　　夏语辰顿住脚步，瞧着正从看台那边过来的几个西域人，面色如常，眸光却冷了下来。

　　马夫一路忐忑，他跟着几个西域大汉绕到较马场后方，随即一直往前走了一段才见着一个用木栏和茅草搭建的棚子。

　　棚子外正站着几个西域人，手里托着个装了酒的碗在那儿边喝边聊。

　　见到有人过来，他们倒也不觉得奇怪，其中一人用手指了指身后道：“还没开呢，快点进去！”

　　挑开木棚的门帐，一股酒味混着牛羊膻味的热气轰然而出，马夫朝后退了两步，这才抬眼望去，看见棚子里放着几张木桌每张桌子旁都聚了不少人。

　　马夫短促一愣，随即感觉自己被身后几个西域人推搡着走进了帐中。木棚内倒不是清一色的西域面孔，其中也夹杂的几个大晋人，这让他稍稍心安一些。

　　“你要押哪场的？”棚子里一个作短衣打扮的男人操着浓重西域口音问他。

　　“甲，甲等……”

　　“甲等？”短衣男人有些诧然，望了一眼这个大晋人身侧带他过来的几个西域人，“是那场？”

　　几人点点头，“你们这边押的如何？”

　　“没悬念，押的人少。押的都是那位，怕是开不了。早就不让他们开这场，纯粹就是来玩的嘛。”

　　站在马夫旁的一个西域人推了他一下，随后朝台上坐庄的短衣男说：“这回来生意了，告诉他你要押谁。”

　　马夫年岁已经不小，此时已经没了初到木棚时的局促，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将一个鼓鼓的银子包拿了出来：“押我家主子。”

　　“你家主子？”短衣男疑惑，“甲等到底几个人参加？”

　　“三个人，开场前又来了一个。”方才推人西域人从怀里将一个册子掏了出来冲上面登记的名字看了半天，才迟疑道：“叫，叫夏……总？”

　　正说着，棚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跟着门帐挑起，一个脑袋探进棚里气喘道：“甲，甲等比试第一场的结果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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