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日理万机

　　地下马场通往里的只有一条过道，骆冉和夏语辰站的正是这个地方，他们瞧着戎卢皇子一行走过之后，又目送骆氏兄妹被前呼后拥地离开后，从没当过前台的夏语辰瞧了瞧身边似乎还不怎么想挪窝的骆冉。

　　“准备等太子？”

　　骆冉一愣，这才迈腿朝前走去，越往前走空气里那股腥膻味就越重。

　　府中的马夫走在前头将马场的情况介绍得头头是道，马场里不单有马市，还有供人竞技的较马场。马市中的马良莠不齐，需要懂行的人来分辨，价格更是千差万别，不懂的人很容易花大价钱买一匹老马或是病马。

　　而另一边的较马场则不同，那里的马匹都是因野性太盛被皇家淘汰下来的良驹。想要得到好马，只需能在较马场上驯服野马并拔得头筹便能直接将马带走连半两纹银都不用给。

　　可大晋原本就缺马缺善于骑术者，因此较马场上德胜的人屈指可数。于是这儿几乎成了戎卢人来崇都大展骑术的游乐场。

　　马夫带他们来先去的自然是马市，此时马市里的人不少可真正买马的人不多。达官显贵们来买马无不是仆役马夫带着一帮人，像夏语辰和骆冉这样三人行的相对较少。

　　马市里的马以雌雄为别分别安置在左右两侧，每侧都用铁栏搁出几间隔断，每个隔断前都站着一个从西域来的卖主，他们身后则栓着几匹毛色相近的马。

　　马夫领着自家主子在臭气熏天的马市里梭巡了一圈，随后停在左侧的靠里的一侧栏边，那栏中站着两匹棕色的马。

　　卖主一看来了主顾，将隔断前的铁栏打开，操着带了些许口音的大晋官话说道：“贵客，我这两匹马还都是驹，看看体形匀称的很，性子也温保证听话。”

　　马夫上前看了看马的牙齿，用手将它全身摸了一遍，走回夏语辰身边小声道：“主子，这两匹瞧着痩但只要悉心养保准膘肥体壮，挂上车同时拉四五个人都没问题。”

　　夏语辰微服来此，出府前便嘱咐马夫不必太究礼数，因而马夫的这声“主子”叫得倒是颇为得体。

　　夏语辰冲那两匹马看了一眼，冷声道：“眼睛不够亮，鼻孔太小，应该跑不快。”

　　马夫听得一愣，他方才查看牙齿时就观察过这匹马的眼睛和鼻子，和上好的良驹比确实差点意思，但他是来买赶车的马，这种程度已经够用。

　　让他讶然的是靖王一直缠卧病榻没见他来过马厩几次什么时候对马匹如此精通，看一眼就能知道马匹的缺点在何处。

　　夏语辰默然了一会儿，随后拿余光瞟了瞟站在他身侧的骆冉，随即道：“买下也好，初学骑这样的安全点。”

　　马夫闻言便上前和那个西域人开始议价。

　　西域人也是看人下菜，他瞧着夏语辰面相不俗还带着三分西域人的模样，愣是没敢漫天要价，马夫上前没怎么费功夫交易便谈成了。

　　正准备付钱的时候，三人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这两匹马不错，要是少爷想买，这两匹奴才觉得尚可。”

　　骆冉听见动静率先回头，瞧见骆欢和骆丛云带着群仆役站在他们身后。

　　马夫钱都掏出来了，听见有人要半道插一杠自然不答应，他冲着身后说话的男人道：“这马我们看的，已经谈妥准备付钱了。”

　　男人闻言有些顾虑的朝身后被他称作少爷的人看去，骆丛云从刚才就憋着火，在马市转了一圈好不容易瞧上顺眼的倒让别人抢了先，之前的那点火立马冒了出来，拧着眉对面前的男人说：“就要这两匹！可以多加钱！”

　　男人像是得了势，径直走到卖马的西域人跟前，说道：“这两匹我要了，他们给你多少我多加一成。”

　　马夫一听便急了：“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理，凡事该有个先来后到吧。”

　　男人冲他冷笑：“你这不是还没付钱么，这是马市，价高者得才是规矩。”

　　马夫瞪了他一眼，随后看向夏语辰：“主子，我们……”

　　夏语辰朝骆冉看看，脸上波澜不惊，沉声说道：“加两成。”

　　马夫面上得意，还未开口身后的骆丛云即刻回道：“三成。”

　　骆冉眉峰一挑，骆丛云正值年少加之方才被戎卢人教训了一下心里正是不忿，果然自己和夏语辰当做出气对象了。

　　“五成。”夏语辰面色如常，口吻仿佛参加一场规格迷你的拍卖会。

　　“你！六成！”骆丛云果然卯上了劲，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马夫不敢冲着骆丛云，转头朝那男人怒道：“你们知不知道我家主子是什么人！胆敢如此放肆！”

　　他没想到面前的男人比他还凶，冲着他厉声道：“你知道我家少爷是什么人吗？他可是当今丞相骆大人的独子。”

　　话音刚落，马夫一凛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倒是夏语辰在旁语气如常地继续道：“八成。”

　　骆冉侧目看了他一眼，她本就不懂这些权当自己是个摆设，可想不到夏语辰对这两匹马喜欢成这样，之前的价格再加上八成即便是她都觉得这不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她无视正朝她看来的骆欢，往夏语辰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这两匹马值那么多吗？”

　　夏语辰如实答道：“不值。”

　　骆冉眨了眨眼：“那为何……有这些钱不如买其他的。”

　　骆冉话刚讲完，骆丛云已将加价提到了十成。

　　卖马的西域人正笑得合不拢嘴。他原本有些忌惮夏语辰起初还感到为难，可没想到这两个大晋人自顾自地将价格一路抬高，骆丛云方才报出的价码已够他在西域当地买上四五匹血统绝佳的马驹。

　　卖马人此刻将目光转向夏语辰期待着他能报出更高的价格，没曾想后者不但没出价还拔腿就要往栏外走。

　　夏语辰这一转身，除了骆冉在场的人几乎都愣了愣，马夫连忙凑了过来：“主子，咱不买了吗？”

　　夏语辰微微点头，“买不起。”

　　“……”

　　三人没走多远便听见身后先前放话的那个奴才大声说道：“没钱还来买什么马，坐轿子和牛车就行了，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

　　马夫听着有些沉不住气，刚要回嘴，却被骆冉使眼神制止了。作为相府嫡女的原身记忆告诉她骆鸿向来节俭，骆丛云以高价买马，回去免不得受一番数落，说不定还有皮肉之苦，不用他们动手，他自然会受到教训。

　　而马夫却又是另一番作想，他知道王妃是相府嫡女，以为她不想与娘家过多攀扯。可那相府的下人实在跋扈，奴仆随主，想来多有传言的这位王妃，未嫁时在家的日子也并非过得舒心，心里竟对骆冉生出几分同情来。

　　几人又将马市逛了一圈，确实找不到与方才品相和价格都合适的马匹。马夫有些沮丧，总认为是自己办砸了差事。

　　“主子，今日是奴才办事不利，您大可责罚奴才。”

　　“不用。”夏语辰瞟他一眼，难得夸了他一句：“这里不错。”

　　马夫听着面上浮出感激之色，倒是骆冉在旁一怔，夏语辰极少会夸人，他定是极其喜欢这个地方才会说出来。

　　与马市相隔不远另一处更热闹的地方便是较马场，那里分赛场和看台两处，以两块简易的木牌将两处区开。

　　三人到时就见看台入口排着长队，而通往赛场的地方却只有寥寥几人在那里聊着天。

　　马夫以为自家主子买不成马，便想来这儿瞧人赛马，便自觉朝看台的队伍走去，却不料夏语辰却是径直走向赛场方向。

　　此时赛场外的一棵大树边正栓着两匹马。骆冉瞧了一眼发觉两匹马有些眼熟，再一想记起这不正是戎卢皇子和那个胡服男子坐下的马匹。

　　“你们……是来登记参赛的？”
　　赛场入口原本在聊天的几人见有人走来纷纷散开，几张相似难辨的西域面孔顿时朝三人看来。

　　夏语辰点点头，就见对方扯出一本册子，拿出支笔来递给他，“写个名字，丙等比试还要等一个时辰。”

　　“丙等？”夏语辰刚准备接笔，却觉得这两个字听着犹为扎耳。

　　西域人点点头，理所当然道：“大晋人都是参加丙等的。你写下姓名后，领取号牌便可。”

　　夏语辰索性将手放下，定定地朝那西域人看去，他本就长得妖冶，一双凤目不笑时便带了三分冷意，此时更是令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那人被盯毛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将手里册子和笔朝桌上一扔，结语道：“你，你不比试就，就别待在这里。”

　　夏语辰抿了抿嘴，说道：“最快的比试是哪场？”

　　西域人被问得一愣，倒是他身边的另一个西域人接过话来，答道：“甲等比试……”

　　夏语辰听后微微勾了勾嘴角：“那就比那个。”

　　他说着便拿起桌上的笔在册子上随意挥了几下。

　　较马场的比试以马的烈性或是对手的强弱来划分，在缺马的大晋骑术精湛者少因此晋人来此多数是参与丙等比试，而少数的晋人和大多来此游乐的西域人会选择乙等比试，乙等比试中用的马被简单驯化过，还存有三分野性，对西域人来讲这点挑战正是乐趣所在。

　　而甲等比试则是地下马场最吸引人的比试，用来比试的马匹都是未受驯化，直接由最有经验的西域骑者圈来用药放倒后送到这里专门用做赛马之用。

　　参与甲等比试的都非是一般骑者，还需精通驯马术，不然遇上性烈的野马会有性命之虞。

　　此时，比试场下，一个胡服男子和另一个穿着枣红骑装的少年，正站在一处。他们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场内竖着的一柱香上，待此香烧尽，甲等场的比试便要开始了。

　　“你就在此等着，叫到你的号牌便可上场。”身后的布帘被挑起，说话间走进两个人来。

　　少年人率先回头，但见一白一蓝两道身影逐渐靠近，定睛一看正是先前铁栏近处站着的那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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