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吻我的朱砂痣

　　温热从手背传上来，凌又轻轻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她转过头，郑书然的目光也从屏幕上移过来，两人视线交错的一瞬间，什么背景音都听不到了。

　　“你……”
　　“啊——！！！”

　　唐懿的尖叫声掀翻了整个房顶，凌又心脏被她叫得一个哆嗦，还没稳定下来后背就被什么玩意扑住了，连带着她整个人往前一趴。

　　吧唧。

　　唐懿这位先是要吓唬人结果把自己吓够呛的猪队友摸了摸鼻子，从凌又后背上慢慢把自己支起来，心虚道：“那什么……不好意思哈。”

　　郑书然额角青筋蹦了蹦：“……我都不知道该说没关系还是……”
　　谢谢你。

　　拜她那一趴所赐，凌又整个人被郑书然扶了个正正好好，平日里看郑书然斯斯文文挺瘦的，关键时刻丝毫不掉链子，一双手能把凌又安抚在原地，还能把她托得稳稳当当。

　　冷季轻咳一声：“那什么，该起来起来，该看电影看电影，你们几个往那一摞算是怎么回事。”

　　凌又被恐怖片刺激得不转的脑子终于清醒，还没等她主动挣脱，郑书然就已经规规矩矩坐了回去，还拎了一罐肥宅快乐水，拉开易拉罐的时候里面的气泡欢快地蹦出来，是凉爽的声音。

　　凌又接过他递来的气泡水喝了一口定定神，随即压低声音：“……你怎么又知道？”

　　郑书然转过头，也不知道是真心听不懂还是假装糊涂，长眉一挑：“什么叫又知道？”

　　“就是关于我……咳，怕鬼。”凌又想了想，还是把胆子挺小的五个字换成了简单的两个字。
　　她只是不想多说话而已，嗯。

　　凌又捏着易拉罐，抿着瓶口的气泡，义正言辞地告诉自己。

　　郑书然轻轻勾起唇角，自己给自己也开了一瓶肥宅快乐水：“因为我比较聪明啊，而且我还会算，我掐指一算，你绝对害怕。”

　　凌又看了他一会儿，被后者得意洋洋的眼神噎住了片刻，随即举起手里的易拉罐，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学霸，你再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就把它顺着你的衣领灌下去，让你在肥宅快乐水里学狗刨游泳。”

　　恐怖片被郑书然三两句扯皮搞得瞬间没了什么气氛，凌又抱着一袋薯片吱嘎吱嘎地咬，还挨了唐懿拍在胳膊上的一巴掌。

　　“你轻点，我还以为鬼走路呢。”
　　凌又咬着半片薯片：“……”

　　要不是你被吓得平均五分钟就会哀嚎一嗓子，我都怀疑你在一本正经地讲鬼故事，履行你成年人的考验了呢。

　　后来很快她就发现了，能被郑大神搞得没气氛看恐怖片、防止吓得今晚睡不着觉的殊荣，独她凌又一份，且看冷季咬着光秃秃的烤串小棍不松口，都快咬出火星子了，就知道这片子还是足够吓人的。

　　林茗汀早就和唐懿抱团取暖去了。

　　凌又目光转了一圈，忽然觉得脖子边缘靠近了一个暖呼呼的东西，郑书然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轻轻的。

　　“你一会儿看啊，你等那个鬼出来的时候，你跟着它的步子数节拍，心里唱最炫民族风，特别押节奏。”

　　凌又挪了挪脑袋：“合着你看过啊。”
　　那你还劲儿劲儿的？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样子。

　　“我没说我没看过啊。”郑书然抬了抬眼，他那双充满迷惑性的眼睛又开始蛊惑人心了，“这不是冷哥和唐姐这么想看我的反应，怎么着也得配合人家演出嘛。”

　　“郑书然，周明皓他们真没说错你。”凌又深呼吸一口气，“你可真是千年的狐狸。”

　　*

　　凌又的担心无不道理。

　　片子看完以后林茗汀和唐懿争着抢着去拍吊灯按钮，期间不知道谁还踩了小乖的尾巴，一嗓子猫叫把她俩吓得差点从楼上直接起飞，两个巴掌一个摞一个，难得的居然发出了同一声响，灯光应声而来，林茗汀手背被唐懿拍红一片。

　　林茗汀甩着手：“……我觉得今晚不用关灯了。”
　　唐懿脸色惨白：“关灯？我觉得今晚都不用睡了。”

　　郑书然从地上抱起可怜巴巴舔毛的小猫咪，摸了摸它的毛表示好心疼哦：“反正周六，明天不上班？”

　　“不上班个锤子，酒吧就等着周末流量大呢。”冷季拎着垃圾袋站起来，“你就别顺着小乖毛摸了，过来搭把手，留点空间让她们互相顺顺毛吧。”

　　郑书然和冷季目光对上，垂了垂眼睛，再抬起来的时候笑得十分灿烂：“好啊。”

　　冷季一直在找机会想跟郑书然谈谈，除了唐懿搞得那出乌龙事件，他本来就在伺机找他，两个人都是聪明人，防盗门一关，外面冷空气灌进鼻腔，这就是开始了。

　　郑书然收回关门的右手，往前递了递：“冷哥，东西给我拿点吧，你都拿了四包了，我还能拎点。”

　　冷季不由分说把手里的四个袋子都放在了郑书然的手心。

　　郑书然：“……”哥你还真不客气啊。

　　冷季像是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晃了晃：“马上，等我片刻，你不介意吧。”
　　郑书然摇摇头。

　　冷季的身上没什么烟味，要不是当着郑书然的面拿出来一根，郑书然都觉得他根本不会抽烟，这全赖他平时斯斯文文的打扮，说他是在校大学生、研究生、博士生，估计也没人会不信。

　　谁能承想他已经是个酒吧的老板了呢。

　　冷季点好了烟，他挥了挥手，打散的烟雾背后是他略显疲态的那张脸，郑书然怔了怔，自他见过冷季以来还没见过他这幅样子。

　　“走吧，边说边走。”

　　郑书然上道的只递回去了两个袋子，客客气气一笑：“另一手拿烟吧，辛苦哥到楼下给我开一下门，没手了。”

　　“小郑啊，我听茗汀说，你是A大的？”
　　郑书然擦着他的肩膀走出楼道：“是，A大的。”

　　“保送？”
　　“哪能啊哥，我们那儿保送是中考的事，高考只有自主招生降分和三好学生加分两条附属路，主要还是看自己考。”郑书然笑着，语气轻快，在冷季打开垃圾桶的时候把东西全都扔了进去。

　　其实郑书然还挺喜欢扔东西这一瞬间的感觉的，尤其是大扫除亦或是家里弄得很乱被收拾起来的时候，大包小裹的垃圾就像是很多不愉快的东西堆积起来，一股脑扔掉的一瞬间，痛快又酣畅。

　　冷季从兜里翻出来湿巾递给他：“……天之骄子。”

　　“不敢不敢。”郑书然接过来，“比较善于读书而已，就像是哥你比较善于经营酒吧，都是一样的。”

　　“会说话啊。”冷季抬了抬眼，笑得意味不明，“那你说凌又擅长什么呢？”

　　终究还是会绕到凌又身上，月光下，湿巾擦过郑书然右手食指的关节，在那里微微停顿，再等到晚风吹过的时候就会冰冷刺骨。

　　他想了想：“善于伪装。”
　　冷季笑了：“你觉得这是在夸她？”

　　“当然不是。”郑书然扔掉湿巾，“我只是中肯评价，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但是她确实善于伪装，高中、现在都是一样。”

　　“那她小时候呢。”冷季走在他前面，敏锐地听到郑书然脚步顿了顿，他也随之站下，回过头来的时候看见郑书然的眼睛里冒出了一点危险的意思。

　　他之前就感觉出来了，这男生不大简单。

　　平日里眉眼弯弯、笑得没心没肺的，像是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但其实他性格和他那双眼睛一样，得分不同的视角去看。

　　当你俯视的时候，柔和的眼部线条会让你觉得他柔软、好欺负，任人捏圆捏扁。但若是一旦仰视，凌厉向上的眼角走势带来的压迫感是致命的。

　　冷季抬起手：“别误会，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去，我只知道凌又说高中时候你俩并无交集，在你表白的前一刻，她还和所有吃瓜群众一样觉得你和凌半夏挺般配呢。”

　　“所以……我就自作主张，默认你们之前，或者说你之前就认识凌又咯。”

　　郑书然目光偏了偏，月光如水似玉，照在他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银光。

　　然后他移回目光，又是坦荡荡的微笑：“所以说哥厉害呢，在识人看人这方面，我可要多多学习——确实，可惜她不记得了，不过也没关系，我记得就好了。”

　　冷季手里的烟抽到了尾，他走到垃圾桶边，用力碾灭后扔了进去：“凌又家里的事我知道一些，知道她能走到北市、走到L大不容易，我是一直把她当自己亲妹妹看待的。”

　　“郑书然，老实讲，我其实并不放心你。”冷季整了整衣领，“也不只是我，唐懿也是这么看的，说白了你这样的男孩子，我们都看不透，更遑论凌又呢。”

　　“倒也不是质疑你的人品，只是觉得奇怪——放谁身上都会觉得奇怪吧，明明有个更出色的姐妹在身边、明明在凌又这里你们都没什么交集，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郑书然想了想，伸手揣进裤兜里：“你们担心得对，其实不只是你们，我高中同学也问过我，为什么是她？”

　　“不过哥，这件事总归还是我和凌又谈吧。”

　　郑书然仰起头，目光坚定道，“我知道，你们可以算是凌又在北市的亲人了，所以担心也好、怀疑也罢，都是应该的，我会用行动证明我的真心，不过要是言语层面的话，还是我们两个单独来会比较好，哥你说呢？”

　　冷季点点头：“当然，年轻人的事，我们当然不插手，只是提醒一句——莫欺负她了。”

　　“当然不会。”郑书然右手攥起拳，和冷季伸过来的拳头相对，轻轻一阵闷响。

　　夜色渐浓，冷季散够了身上的烟味，终于转过身拉开了防盗门。

　　“也不知道她们互相顺毛顺得怎么样了。”他喃喃一句，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小郑啊，我提醒你一句。”

　　本来正在想事情的郑书然闻言一愣。

　　“以后要是提到你高中之前的事，或者说那些所谓只有你一个人记得的、关于你和凌又之间的事情，”他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别那么激动，太明显了。”

　　那一瞬间抬眸带来的压迫感，太敏锐也太明显了。

　　好像明明白白在告诉所有人——这是郑书然的禁区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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