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

　　乔粥站在休息室的落地窗前，下面街道来往车辆又小又急，偶尔行色匆匆一个行人。

　　看了一会陡觉无趣，拿出手机习惯性先看微博上的唯一关注，指尖滑动不小心点到首页，“金堆里的妍姐”标热，乔粥眼皮一跳，直觉像是杜妍。点进去，果然是杜妍的微博，尽是变着花样儿晒奢侈品晒美食晒自拍晒名人合影，还有直播链接。

　　乔粥戳进去，她正在海边直播，拍一群身穿比基尼的妹子们跳舞。

　　口味略奇葩。

　　乔粥正准备关掉，身后传来惊叫：“啊！你竟然躲这里偷玩！”

　　她转头，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赵怡洁，依旧是那副厚重的妆容。

　　乔粥看眼时间，将手机揣进衣兜，等赵怡洁走进来，她才往外走，赵怡洁伸手拦住她，仰头得意的说：“你说我去告诉黄主管会怎么样？”

　　乔粥挑眉，问：“闲得慌？”

　　赵怡洁瞬间瞪大眼，不像郑雅那只小绵羊，赵怡洁显然有点凶，凶神恶煞。

　　十二点整，正午的钟声传递到大厦的每个角落，乔粥越过她继续走，顺便说：“下班时间休息，不犯规。”

　　“这里有摄像头！”赵怡洁咬牙切齿道。

　　乔粥走到休息室门外回身看她，声音平静：“十二点之前你在休息室，十二点之后你也在休息室。”说完冲她挥手一笑。

　　走到楼梯口碰见抱着资料的郑雅，资料已经堆积到下巴高，婴儿肥的两只手臂紧紧搂着资料才得以保持平稳。

　　乔粥走过去，问她：“不去吃饭？”

　　郑雅瞬间惊得瞪大眼睛，原本就比较大的眼珠睁得圆滚滚的，然后后退一步，诺诺弱弱的说：“嗯，还有一点，我送完就去吃。”

　　乔粥点头，往楼下走，直到背影消失在拐角，郑雅才松口气，抱着资料继续奔走。

　　衣兜里手机震动，她摸出来。

　　杜妍：中午一起吃饭？

　　指尖落在输入框，乔粥想了想，回：公司吃。

　　揣好手机向食堂走去，食堂热热闹闹坐满了人，围成一小堆嘻嘻哈哈说说笑笑。

　　乔粥走进去，热闹的食堂瞬间寂静一片，一个个转头像看猴一样打量她，乔粥目不斜视走到只排了几个人的窗口，她从七楼走下来就是为了能迟他们几步不用排队。

　　“卧槽！哪来的美女！”

　　男人的一句话像一颗投入森林的炸弹，安静的食堂瞬时又嘈杂起来，大胆点儿的毫不顾忌的答：“乔粥啊！你没看消息啊？”

　　一刹那，男人们的话题由工作转移到乔粥，女人们的话题从衣服口红也转移到乔粥，然后公司的八卦群又嘀嘀嘀响起来。

　　打饭轮到乔粥前面的女生，乔粥看见她点菜，刷卡，端住餐盘。

　　她迅速扫描一眼，没有付款方式！

　　“小姐姐，你的饭卡掉了。”乔粥立马叫住她，笑道。

　　女生条件反射地看地上，白瓷砖地面什么都没有，她又疑惑地抬头看向乔粥。

　　乔粥问她：“请问公司规章制度第十五条是什么？”

　　女生再次条件反射地答：“秉承公司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同事之间应当互帮互助，团结一致。”

　　“那么如果同事晕倒了，你应该怎么做？”

　　“立即扶到休息室，或者拨打120 。”

　　“如果有人借用你的东西，你会借吗？”

　　“可以。”

　　“那请借用一下你的饭卡，谢谢。”乔粥对她扬唇笑。

　　女生惊愣得张大嘴，然后张张合合几次，最终单手拖住餐盘，摸出餐卡递给她。

　　乔粥接过看眼上面的名字，打了两份饭菜，一份荤素均匀，一份两素，刷完卡还给女生，笑着说：“团结一致，谢谢。”

　　周围一片错愕。

　　女生赶紧接过饭卡坐进人群。

　　乔粥端着餐盘找位置坐下，挪过那份只有素菜的尝了一口，果然很难吃，她艰难地挑一颗米慢慢嚼，嚼到第五颗时，食堂门口奔进来一个圆润的身体，郑雅跑到打饭窗口前扶着膝盖喘气，她前面的人“滴”一声刷卡震惊了她，怯生生的问食堂阿姨能不能微信支付，被拒绝后站在窗口踌躇，满脸胀得通红。

　　“郑雅。”乔粥抬手示意一下。

　　郑雅纠结万分，吃不准乔粥又要让自己做什么，磨蹭片刻，慢腾腾地挪过去，“您……您好。”
　　“坐。”

　　乔粥指着餐桌对面仅剩的一点空位，对面原本霸占两个位置的男生默默地往旁边挪出一个位置给郑雅。

　　乔粥将荤素均匀的餐盘推给郑雅，平淡的说：“吃吧。”

　　郑雅握着手，有些腼腆，盯了乔粥好几眼，实在挨不住饿端过来，红着脸蛋，诺诺道：“谢谢您。”

　　乔粥对她笑，笑得郑雅没出息的红了耳朵，别别扭扭，乔粥问她：“公司规章制度第十五条，同事之间应该互帮互助。”

　　在郑雅疑惑她为什么说这又感激涕零的表情里，乔粥又说：“所以，郑雅同学，劳烦你吃完饭帮我洗一下餐盘，谢谢。”

　　然后无视霎时惊恐起来的郑雅和周围同事，起身走出食堂。

　　卓越大厦门口停下一辆车，车门打开，一只擦得铮亮的黑皮鞋踏出来，然后半个身子出来，头顺势一扬，看见正从大厅里走来的乔粥，立马又坐回车里，关上车门催促司机开车。

　　乔粥站在大厅门口看见那辆车，笑了笑，摸出手机看下时间继续往外走。

　　不过三分钟，那辆车又倒回来，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里里外外搜罗一圈，没有人，他又绕着大厅外转了一圈，还是没有，一脚踹在车轮上咒骂一声，坐上了通往二十八楼的专用电梯。

　　乔粥在花坛后面站了一分钟，然后走到旁边的超市里买瓶水，中午的日头有点晒，她喝口水，坐到大厅的休息厅里瞌睡连连，舌尖在嘴角扫来扫去，她看见前台的小姑娘在打哈欠，然后又低头看什么笑起来。

　　乔粥靠着椅背眯起眼，指尖在烟盒上摩擦，她突然想写一首诗。

　　想着就起身去乘电梯回办公室，里面有小部分人正趴着午休，乔粥轻轻拉开板凳，扯一张便利贴写：

　　我走在日光里，像驰骋沙场的战士。

　　你坐在阴暗里，像挖泥打洞的泥鳅。

　　难以到手。

　　乔粥把它放在桌角里。

　　时钟指向五十分，乔粥的办公桌被堆上下午的第一份资料，“整理成文档，发送到这个邮箱。”资料上面贴着一张写着邮箱的便利贴。

　　乔粥翻了翻资料，都是文字稿，她打开文档，照着资料上的一字一句输入。

　　坐在她旁边的女人来回扫了几眼，欲言又止。

　　正准备翻页的时候，乔粥的手肘被撞了一下，打错了几个字，她侧头，桌上有一张便签纸——“你要不要全部看一遍再录文档？”

　　乔粥一愣，反应过来，这本来就是从电脑里打印出来的，她做什么文档？乔粥转头去看给她资料的女人，女人正在收拾东西，工作牌往脖子上一挂，招呼赵怡洁往外面走。

　　“请问是录什么文档？”乔粥拿着那份资料拦住她，眼睛扫过工作牌，赵一雪。

　　赵一雪直直盯向乔粥的眼睛，厉声问：“文档不会录？打字不会？大学毕业的这点水平也没有？”一连三串问题还不待乔粥反应就盛气凌人地领着赵怡洁走了。

　　身后传来几声笑声，都是瞧热闹的人，这热闹就是从乔粥进公司开始的热闹，能长久同坐一个办公室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儿相似。

　　乔粥无语，她觉得自己可能和姓赵的八字不合，先是赵怡洁，现在又是赵一雪。叹口气继续逐字逐句的录入，旁边又递过来一张便签——“赵一雪是蒋文君的前女友。”

　　舌尖在牙齿根狠狠一折，乔粥弹弹舌头打在牙齿上，面不改色的继续录入。

　　下午人事部的人过来送工作牌，蓝色的带子，巴掌大的长方形，名字下面写着实习生。

　　这是乔粥人生中第一块工作牌，她稀奇的摸了两下塞进皮包继续录资料，下班的时钟在一页接一页的资料里打响，陆陆续续有人收拾东西离开。

　　乔粥敲下最后一个字，放进邮箱发送，指尖一阵麻一阵酸软，肩膀僵硬，眼睛胀痛，脑袋发晕。

　　她咬着舌尖，关掉电脑，起身有点晕眩，站了三秒，提起皮包下班。

　　同事们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出门，碰见乔粥俱是愣一下又继续说起来，时不时再偷偷看一眼。

　　乔粥刚走到街边就来一辆空车，她拦下坐上去报地址：“清水湾。”

　　司机错愕一瞬间，透过后视镜多看了她两眼才启动车。

　　回到家，乔粥瘫软在沙发上不想动，管家端来晚饭又给她盛汤，然后把车钥匙放在桌上，严肃的强调：“小姐，车已经开回来了，它是您最后一辆车，请妥善保管。”

　　乔粥端碗的手顿了顿，她觉得造成疲劳的原因关键在于中午没吃饭，于是对管家说：“每个工作日帮我准备午饭，我带去公司吃。”

　　“我可以在中午为您送去。”

　　乔粥抬头打量他，深邃的碧绿眼睛，眼角已经有了眼纹，再不复她初记事时的年轻帅气，虽然现在还是很帅。

　　“你来我家有二十年么？”

　　“二十三年，第一次见小姐，您才一岁。”

　　“挣了多少钱？”

　　管家难得一见的一愣，随后转身出去拿着一个很厚的本子回来递给乔粥，乔粥翻开，是记账本，左收右支，她翻到最后一页，傻眼——余额100元。

　　“你的钱呢？”

　　“存给未来妻子了。”

　　“未来妻子？”

　　“嗯，她不准备结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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