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江山美人

作者:青山见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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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章


      、
      杀掉了尉国大王,看上去似乎胜了,但稀里糊涂的出征,稀里糊涂的打了一场,稀里糊涂的胜了,然后就听到另一支队伍已经全军覆没,陛下已经驾崩的消息。
      仗是不再打下去了,连忙赶制了孝服,布匹不够,士兵们不过能分得尺长一条绑在手臂上,但就这样收拾行装跟着将帅们回去,他们看着将军统帅们脸色,也稀里糊涂的感到,情况似乎不太对。

      只是,到底怎么个不对,他们也说不出。

      若说陛下驾崩,他们算大败而归吗,似乎不是。
      但天都塌了,他们赢了又算是赢吗?

      军中说是不准议论此事,但私下里悄悄议论的人也很多,兵士知道的不多,越是稀里糊涂,越是想要探听歌分明。

      宗政玄明性格仁善,况且他也知道这次出征的情形实在古怪,他禁不了士兵私下议论,只好严令知道内情的军官闭紧嘴巴。
      这倒是容易,真的完全了解内情的只有他们父子二人,几个将领酌情透露了一些,但也都看出这里面必有深故,绝不敢泄露出去,至于他们心里是否有些嘀咕,宗政玄明便管不了了。

      于是,回程的队伍,便被一种压抑的,玄奥的气氛所包围,有一点不安,又有一点紧张,而这种不安和紧张,又不至于让人完全崩溃,而是茫然的,无着的,稀里糊涂的走着。

      唯一镇定自若的秦漫,仿佛是一根定海针,让心绪不宁的人们感到一丝稳定。

      至少宗政玄明和宗政昱清,感到她的存在带来的安全感。如果不是秦漫亲手杀掉了擎顿,使得尉国大军四散,现在会是什么状况,他们简直不能想象。

      所以,眼看即要到达关口,秦漫向宗政玄明辞行的时候,宗政玄明心中不由有些忐忑。
      “告辞?”宗政玄明数日无眠,满目血丝,脸上写满疲惫憔悴的看向她,“秦姑娘不同我们一道归京?”

      “我还有别的事,便不与范阳王一路了,”秦漫抬目瞥了一眼宗政玄明身后欲言又止的陈公公,有他随着宗政玄明的队伍,林申自然会认为,是他通风报信,暂时想不到她的身上,“范阳王此去,可要多加保重。”

      秦漫说完,自觉对得起良心。
      她对林申和苻鸢不甚了解,但以己度人,若是她自己处于林申的位置,这回出征失利的责任,定要安在范阳王头上,再来个以死谢罪,把罪名做实。
      哪怕不这样做,手握兵权,在宗室中亦有威信的范阳王,也是傅筹“复仇”路上的拦路虎,不除了,不能得安稳。
      总之,范阳王就此大摇大摆的回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多谢姑娘提醒。”宗政玄明拱拱手。
      他自然知道这次回去后,难免问责,但他也并非只能束手待毙。

      秦漫看他虽然礼数周全,却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从她自己的立场来说,她自然更愿意他们两败俱伤,甚至林申要帮她把京中“清理”了,也不错,不必她再脏手,只是先前毕竟利用人家帮她打了一仗,所以提醒了一句,算是两清。
      卸掉陈公公,秦漫算是无包一身轻,宗政玄明本派了两个人跟着她,一方面保护,一方面也是调查,被她两三下甩脱。

      至此,秦漫再一次消隐了踪迹。
      ----

      宗政玄明入关之后,很快发现不对。
      渐至都城,遇到的村落县城,竟四处悬挂白幡,摆出祭祀,百姓人人披麻戴孝。
      不知道是何人,竟然将北临兵败,临皇已死的消息传开。
      他心中感到不祥的“咯噔”一跳,同手下心腹商量之后,连忙日夜兼程赶回中山,然后按照规矩,同剩余兵将在城外五里外扎营,让传令使入城通报。
      他认为,纵使伐尉失败,作为一国亲王之尊,又打赢了伐尉唯一一场胜利,至少能得一个当庭辩解的机会。

      然而,不过一个时辰,他等来的却是一纸太子的召令:范阳王宗政殒赫同黎王宗政无忧,与尉国东王勾结,将陛下同二十万大军的行军路线泄露给尉国,致使陛下山崩,乃是十恶不赦之谋反大罪,着令将其父子二人及其党羽,压入刑部大牢候审。
      连他打赢的一仗,杀掉敌国皇帝的功劳,都成了与东王勾结的证据。

      传令的是内侍打扮的中官,身后跟了一万装备整齐的禁卫军,竟真将他当谋反之人。

      宗政玄明身后的兵士一阵骚动,这一路本就疲惫,心绪不安,此时听了这番颠倒黑白的话,亲兵小将心里一激,竟将剑一拔,怒视传令官:“我们王爷乃是陛下亲弟,陛下亲封的亲王!此次更立下大功,岂能让你们轻辱!”
      随他的话,范阳王的亲卫队,都拔出剑来,将范阳王父子围在中间。

      传令官是中官,被他肃杀的杀气一冲,吓得连退两步,回过神来想起背后就是一千禁卫,又不过五里就是都门,自己安全的很,顿时又羞又恼,怒火中烧,口气不客气起来,“范阳王你敢违抗储君的命令!”
      他身后的禁卫军,齐刷刷的举起弓箭,对准宗政玄明等人。

      宗政玄明听了召令,心里已经凉了半截,知道太子这个侄儿怕是靠不住,他心里未尝没有怒气,却想忍一忍,好生好气同传令官商议,缓一缓气氛,只要让他今日能有喘息之机,他便能联络宗政和朝堂的官员,自己给自己一个公道,但此时状况陡然急变,他知道已无退路,只能叹口气。
      若是真的公然反抗宫中的传令使,他的罪名便坐实了,再无还转。

      他伸手将亲卫的剑推回鞘中,“我可以跟你们走,只是这些士兵随军出征,行动都是听从命令,什么都不知道,还请从轻发落。”

      “父亲!”宗政昱清心中不服,抬起剑来,“你明知道——”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回来会面临这样的局面。

      他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怎么能不清楚,这么个无才无德,是非不分的人,这样的命令,要让他束手待毙,实在心绪难平。

      “太子是储君,”宗政玄明回过头提醒儿子。
      陛下一死,太子便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宗政昱清哪怕不待见太子,却终是孝子。
      父亲虎目含着泪,让他登时明白,父亲不是不委屈,不是不痛苦,父亲比他更加委屈痛苦。
      父亲的意思,他也是明白,太子虽然还未登基,但说出话已经是御令,违抗皇令,便是谋反!
      他握着剑的手缓缓松开,手中的剑也颓然落了地。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他实在想不明白。
      他们不是回来拨乱反正,回来稳定朝纲的吗?

      传令官见他不再反抗,连忙命人上前给他上枷,并不因为他的客气而丝毫放松,“杂家只管传令,这朝堂上的事,可不是咱能插口的地方。”

      事已至此,范阳王只能再叹了口气,与儿子以及跟随的高级将领带上枷锁。

      “等等,”陈公公站出来,“范阳王之事太子殿下不知细情,老奴要亲自进宫禀报!”

      “这不是陈公公吗?”宫中由战场,过去陈公公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自然多招人妒忌,“您这跟了反贼,莫不是...就是你将陛下的消息泄露给范阳王和黎王的?”

      陈公公向来在宫中很有威信,此时将腰一挺直,“你是什么东西?此事非同小可,老奴要亲自禀告太子殿下。”

      中官脸色一变,他虽不如陈公公伺候陛下的体面,却也不是无名无姓的小宫奴,“你一个宫奴,有和资格见太子殿下?赵统领,”中官转头看向同来的才上任的禁卫军统领赵易升,“您看这怎么处理?”

      赵易升随意的看了陈公公一眼,如同看微不足道的蝼蚁,“同范阳王父子一道,压入刑部大牢。”

      禁军排出一队押解范阳王,剩余的人留下来,将茫然无措的兵士拿麻绳捆了,一队一队的拖走。
      到底有数万人,处理起来,也花了不少时间。

      不过,花再多的时间,总是要处理完的。
      禁军带着兵士走了干净,空余一地凌乱的痕迹。

      他们离开后,两个年轻人出现在这片开旷的空地。

      “湘儿,你说这八万士兵会被带到哪去?”
      金线刺绣的嫣红石榴裙,月白的裳衣,髻上枝绢扎的桃花几可乱真,秦漫亲昵的挽着秦湘,对她轻轻一笑。

      “看方向应该是西山,”秦湘作文士打扮,灰蓝的布衣,腰间玉佩,头上玉簪,表情一本正经的扮做家道中落的书生,“是宗政殒赫的陵寝吧,”她不无嘲讽的刻薄道,“宗政殒赫的陵墓还未建好便死了,不赶一赶工,怕不是要在宫里放烂了。”

      秦漫莞尔一笑,宗政殒赫死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自省?有没有害怕?有没有徒劳的抱怨?
      “宗政殒赫即使算不上明君,也称得上成就过霸业了,”秦漫浅笑着对秦湘道。

      “他算什么霸主?”秦湘撇撇嘴,“最后还不是被苻鸢算计死了。”

      “那是因为,他太高傲了,”秦漫道,“他认为苻鸢完全被他握于掌中,于是轻视了她,忽略了她,所以得到了教训,所以我们要引以为戒,不要轻看周围的任何人。”

      “姐姐说的是?”

      “我听说,你对李师兄不太客气?”秦漫轻柔的问道。

      “我不知道姐姐想让我同他学什么?他不过是一个喜欢钻营的墙头草,小人!如今仗着太子倚重,对姐姐的态度那么倨傲,”秦湘辩解道,“况且,当初他还背叛了爹爹!”

      “他并没有义务要陪爹爹死,”秦漫声音越发温柔,“诚诚君子未必能做好事情,李志远师兄,自然有他的缺点,但是在处理庶务上,他天性中的圆滑,会让他在处理事务的时候,做到面面俱到,处处都圆满,谁都不得罪,这是他的本事。”

      “你以为这很容易吗?”秦漫嗔了秦湘一眼,扶了扶鬓,“这必须要足够的手段眼光,还要日常留心官场中的人物关系,对各部的内部事务,明规暗则,都一清二楚,况且,他还不图钱,不好美色,就为了一个出人头地,手握大权,实在太简单了。”

      “姐姐真的要许诺他一个丞相吗?”秦湘秀眉一蹙,有些不情愿,“他怎么配同爹爹相提并论。”

      “放心吧,他以后就会知道,这个丞相多不好做了,”秦漫笑了笑,耐心给她解释,“丞相不直接接触事务,而是要经过六部和中书的。湘儿,方才范阳王的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秦湘仔细的想了想,轻轻一叹,“范阳王算是宗政家少有的好人,民间朝堂都颇有名望,太子是自毁门墙。”
      她知道,这多半是傅筹做的。
      这种行事风格,她实在太熟悉了。

      “那刚才呢?”秦漫又问道。

      “什么?”秦湘一时没有明白。

      “方才范阳王老实被抓。”秦漫提示道。

      “姐姐的意思是,他该反抗吗?”秦湘惊讶,“那岂不是作实了造反?”

      “难道不该?”秦漫对她一笑,“你说,范阳王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揭破林申和...傅筹的阴谋,扶北临江山社稷于危亡,”秦湘答道。

      “所以,对他来说,太子是不重要的,甚至,即使太子真的登上皇位,推翻他,就是他自己不想上,宗政家又不是没有别人。”
      秦漫像学堂讲学一般的语气道,“他第一个错误,不该在还未探清中山城中情况下,贸然归京,我给过他提醒的,他却仍然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将自己送上门去,
      “他的第二个错误,便是在身边亲卫替他不平的时候阻止,禁军就一千人,他身后有数万义愤之士,安然离开在作打算很难吗?
      “他的第三个错误,”秦漫眼眸沉沉的注视着远方,“就是连条件都不谈,便束手就擒,他以为自己这是忠君,其实不过是逃避而已,自己不作为,却等着别人给他讨公道,这就是愚蠢!”
      “...姐姐是在怪父亲吗?”秦湘过了一会儿,轻声问道,“因为父亲毫无反抗,就任由宗政殒赫将我们全家下狱。”
      秦漫闭了闭眼睛,吐了一口气,“不,不是,我们当初的情况不同。太子也不是宗政殒赫。父亲没有办法,宗政玄明是顾全自己的名声。”

      秦漫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疲惫。

      秦湘小心的看她,她们的计划看上去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可姐姐从尉国回来过后,却一直不太高兴。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虽然担心,却不敢问起。
      姐姐几乎所有事,所有想法都坦然的告诉她,她的问题,都会耐心仔细的讲清楚,直到她明白为止。
      除了关于那个人的事,只有那个人,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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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秦漫关于用人还有范阳王的想法,都是她个人的想法,和本作者无关。
    另外,关于容齐带孩子这件事,其实吧,很简单的,他也不用给孩子喂奶。洗澡。换尿布,以及其他杂事,这些活都有人干,主要就是陪着,然后哄一哄之类,而且现在小企鹅还是个不会说话,连爬都不会,软趴趴的乖宝宝,容齐大概就是哄着哄着,想想孩子他娘什么的,
    所以,有感兴趣的亲自己脑补一下好了~
    容齐大概会在再下一章短暂上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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