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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
1982年·东柏林
凌晨两点半,汉尼斯和同僚柯恩来到瞭望塔,和上一班看守的士兵做完交接,汉尼斯沉默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和柯恩背对着背,将视线和精力专注在墙外的大片空地上,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汉尼斯是一名东德的士兵,士兵的范围有些广,如果需要更精确的定义,那么用看守员来形容他的工作就再好不过了。
1961年8月13日,东德政、府下令修建围墙,也就是后来在历史书上鼎鼎大名的柏林墙。
柏林墙存在的意义是为了阻止东德区域内将近数百万的人口一窝蜂似的涌入西方的联邦德国,西德政、府属于资本主义阵营,与东边的社会主义民、主德国分属不同的阵营,两者势同水火。
自从1949年德国分、裂,西德的经济在美国马歇尔计划的帮助下稳步提升。而东德在1950年也加入了苏联方提出的莫洛托夫计划,从此经济开始复苏。
到此为止,两德之间的差距并不大,人民逐渐从二战的阴影中走出来,国内情势一片大好。
但之后东德政、府将发展的重心放在重工业上的同时不免忽略了民生行业,导致后来东德的国民因长期饱受物质匮乏而且生活水平又迟迟提高不上去的煎熬,最终决定铤而走险逃离东德。
大量人口外逃的事实像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的脸上,东德作为“社会主义的橱窗”,在华约国家内国体经济位于领先水平,虽然比不上西德,但也绝对算不上差。
可想而知出现这样的事让政、府有多面上无光。
汉尼斯的职责就是看守柏林墙,一旦发现任何异动,就立刻通知地面上的哨所。
早期刚刚建立好围墙时,每一年下来都能抓住好几百人,后来被枪打死的人多了,逃跑的人才渐渐开始变少。
因为背对着对方的缘故,汉尼斯看不到柯恩,但他能从后者发出的轻微呼吸声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宁静的夜晚,不远处的树林里时不时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夜空中寥寥数几地点缀着三两颗星子,塔顶上的探照灯机械地转换着方向,荧荧星光在探照灯刺眼的光芒映衬下显得更加的黯淡无光。
今夜跟之前的千千万万个夜晚没有什么不同,汉尼斯心想,他低下头,忍不住搓了搓自己冻僵的手,他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被冻得没有知觉了。
此时正值凛冬,天气寒冷,即使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手上戴着皮手套,也抵挡不住寒气的入侵。
“这见鬼的天气。”汉尼斯恨恨地骂道,这道抱怨的声音打破了瞭望塔上的沉默。
柯恩听到汉尼斯的声音,也不再装哑巴,他从善如流地说道,“是啊,这天气简直冷的像要冻死人,谁会选择在这种时候逃跑呢?”
“咱们即使在这儿观察一整夜也是做无用功罢了,根本不会有人选择在今夜逃跑。”
汉尼斯点点头,寒冷的天气使他此刻的心里充满了烦躁,他现在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到温暖的士兵宿舍,喝上一口滚烫的热饮,而不是待在这个该死的石头搭成的冰冷建筑上傻乎乎地望着天空或是地面。
柯恩在汉尼斯看不到的视角里嘴角上扬,勾起一个计谋得逞的邪笑,因为知道今夜又是轮到他值班,柯恩来之前在衣兜里偷藏了一壶酒,原本计划是趁着汉尼斯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喝上几口。
柯恩清楚地知道执行任务时喝酒是违反士兵基本准则的,一经发现肯定要受到相应的惩罚,放在早些年他绝对不敢在轮到他值班时这么干,可此一时彼一时,柏林墙长期以来的平静开始麻痹他的大脑。
反正现在也不会有人逃跑,那么认真工作还有必要吗?
柯恩想到自己一个人吃独食的举动太冒险了,难免不会被汉尼斯发现,毕竟打开盖子酒味就会散发出来,要知道汉尼斯并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闻不到味道。
这样想着,一时间竟也不敢冒然采取行动,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汉尼斯那边撑不住了,听到汉尼斯的抱怨,柯恩心想机会来了。
塔顶的探照灯有规律的左右交替着方向向地面扫射,像是一位恪尽职守的士兵,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瞭望塔上,两个违反禁令在岗期间偷偷喝酒的士兵醉眼迷离地躺倒在地上,像头一次看到天空似的注视着头顶上昏沉的夜色。
“汉……汉尼斯……怎么……样……我就说……我……我这酒保管能……合你的心意,你不相信,现在……现在服了吧。”柯恩打出一个酒嗝,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说完,他停顿下来等了一会儿,却没得到汉尼斯的回应,于是调转过身去看旁侧,发现汉尼斯竟然已经睡死过去了。
有的喝醉的人脾气会变得很暴躁,柯恩就是这样的人,于是他用力拍打着汉尼斯的脸颊,意图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嗬。”汉尼斯猛地从梦中惊醒,“出了什么事?”
“哈哈哈……”
柯恩呆愣了一瞬,突然爆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他虽然人是醉了,但还保存着一丝理智,知道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
“笑什么?”汉尼斯心里纳闷,酒精像麻醉剂一样害他整个人的思维都变得迟钝了,没再管柯恩,汉尼斯继续懒洋洋地躺着不愿意动弹,瞧着头顶的某个方向出神。
良久,他慢吞吞地咕哝道,“气球……我好像,看到了气球……”
柯恩当他是产生了幻觉,讽刺地笑了笑,“什么气球?”
“蓝色的气球……啊!飘到前面去了。”汉尼斯伸出手指指向天空。
柯恩神色不耐烦地顺着他的指尖向那个方向扫了一眼,下一刻他脸上的神情就像水变成冰似的凝固住了。
热气球!
是热气球!
有人要逃跑!
东柏林·树林内
高分贝的警报声不断地在身后叫嚣,霸道地闯入人的耳膜内彰显存在感,像是嫌他们的境遇还不够惨烈似的,薇菈敢发誓她听到了牧羊犬的狺狺狂吠声。
这种犬类性格机警,体格健壮,在以前被放牧人驯养来当做保镖用,有的牧羊犬个性凶悍,甚至可以做猎犬帮助主人打猎。
此时此刻,这些大型犬类脖子上套着项圈,与项圈连接的牵引绳的一头被几十个身穿边防军制服的士兵们捏在手里,这些人令嗅觉灵敏的狗儿们在前方开道,空出来的那只手高举着手电筒照亮前方的林间小道。
弗兰克不明白境况为何会急剧而下发展到这样危险的地步,明明昨天他和他的家人还过着安稳幸福的日子。
时间回溯到一天前
弗兰克和妹妹薇菈放学回到家,打开门后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父母那严峻的神情。
科洛斯:“弗兰克,关好门,我和你妈妈有话要说。”
弗兰克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以为是自己在学校里闯的祸被他们知晓了。
自以为得知了父母露出这幅表情的原因,弗兰克梗着脖子,不甘示弱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爸爸,我没做错事,贝尔法那个臭家伙欺负薇菈,所以我才动手打他的,而且当时我根本就没用力,那家伙就哭着跑去向老师告状,是他不好。”
伦娜走上前,蹲下身注视着儿子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弗兰克,妈妈很高兴见到你和妹妹相处得好,你为了保护妹妹和人打架,妈妈虽然不赞同这种做法,但也不会因此而责怪于你。”
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伦娜将视线转向薇菈,“安心吧,爸爸妈妈要和你们说的和你们想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薇菈扯了下弗兰克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去关门,弗兰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之后却听话地关上了门。
弗兰克就是个脾气大的熊孩子。
一眼不错地将弗兰克的举动收进眼中,薇菈在心里偷笑着对方。表面作出一副嫌弃她嫌弃的不行的样子,行动上却刚好与他刻意表现出来的样子相反,用口是心非这个成语来形容她的这个便宜哥哥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坐下吧,我要和你们说一件事。”一家之主科洛斯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听着这个沉稳的声音开始诉说起事情的始末。
10年前,科洛斯曾开过一家报社,名下的报社在巅峰时期雇佣了数百名员工,后来报社因为涉及到政治敏感的原因被迫停业,报社关门大吉以后,员工们也就四散离开了。
一个月前,一位故人,过去曾在报社就职、现在已经成为小有名气的作家,突然联系上他,在电话里表示想与他见上一面,地点约在一家咖啡厅里。
科洛斯同意了,到约定时间前往咖啡厅与对方会面,谈话的内容很正常,科洛斯也就没有多想,只当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见个面,再互相交流下感情。
只是结束后意外的在咖啡厅里碰到了劳伦斯,伦娜的弟弟。在对上科洛斯的眼神时,劳伦斯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怪异,举止慌乱,甚至还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咖啡。
科洛斯感到纳闷,回到家用闲聊的口吻把这件在当时以为无关紧要的小事分享给妻子。
妻子的反应却让他大吃一惊。
科洛斯记得自己当时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质疑道,“伦娜,你说的是真的吗?”
伦娜沉默地点了点头,劳伦斯这个弟弟一直是她与父母心中的一根刺,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如果不是看在他是自己的亲弟弟的份上,她早就不想再去理睬他了。
半年前,劳伦斯突然一改往日的习气,看到弟弟不再沉迷杯中物的样子,她由衷地为他感到开心,不过弟弟突然之间转变了性子让她心里感到一丝丝的不安。
伦娜担心劳伦斯碰到了什么事情,否则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改了性子。
她决定亲自对弟弟展开调查,假如调查结果显示并无异样,她会去跟劳伦斯道歉,为她的不信任,但她并不后悔调查自己亲弟弟。
经过查探,她发现劳伦斯总是在特定的时间去见某个人,伦娜对那人并不感到陌生。那个人住在她家的附近,可以算得上是邻居,名字叫做彼得。
劳伦斯怎么会认识他?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疑问充斥着伦娜的整个脑海,她直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直到丈夫无意间和她提起在咖啡厅里遇到劳伦斯的这件事,伦娜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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