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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祈人间有所愿,何人与我共长生?
才早上十点,莫关山料定贺天大概不会在,于是绷着脸溜进大楼。前台接待的小姐听到他的名字后,顿了顿才露出一个职业的笑容,引着他直接去了总裁办公室。
“不是,我是来找文员商量……”莫关山一路推脱,却还是顶不住前台小姐动不动九十度的鞠躬姿势,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最后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
“董事长吩咐的,如果您来,请您先见见他。”前台小姐还是那个温和有礼的模样,她停在一间乌木包金的门前,对着莫关山又鞠了一个躬,“我只能送您到这里了,您自己进去就好。”
莫关山看着前台小姐一只维持着鞠躬的姿势,忍不住替她累得慌。他不是那种看着人吃苦头还能无动于衷的性格,于是也只好快速上前敲了敲门,省的前台小姐鞠出腰间盘突出来。
“进。”平淡的声音,压迫感却扑面而来。
莫关山用了点力气,推开门往里探头看。出乎他预料的,房间里那张硕大的办公桌后坐着的,竟然不是贺天。
搞得这么浮夸的设计,居然不是那个二傻子?
办公桌后面的人表情都没有变,只是把目光从面前的文档换到了莫关山脸上,微微点了点头。
竟然是贺呈。
“呈……哥?”在大宅里住了几天,莫关山也不知不觉跟着叫的更亲切了一些。拜时不时犯个二的见一所赐,他对贺呈也并没有那么害怕。
都说兄弟之间总有相像的,那作为那个二傻子的亲哥,不应该就是……
“贺天不在。”思绪被打断的时间点来的有些微妙,所幸莫关山并没有注意到。贺呈一开口,他脑子里那些天马行空就被抛到一边,“企划方案他们早就送上来了,就在那边的桌上,看看吧。”
莫关山转脸,看向硕大办公室边另一边,那里放这个小一号的办公桌,上头零碎地散着文件。丘哥翘着脚架在办公桌上,仰着头枕着手臂,脸上盖着一份企划案睡得正香。
刚才来时的那点底气,早就不知道放到哪个九霄云外去了。企划书一个个都做的很漂亮,事无巨细看的出是下了大功夫的。可惜莫关山没什么琢磨的心思,两人一吸血鬼在这个算不得夸张的空间里诡异地沉默着,只是偶尔有纸张翻动的细碎声音。
最后还是莫关山忍不住了。
他丢开不知道看到的第几个方案,压根没留心上面的装修风格是北欧极简还是日式庭院。他抓了抓头发,一头支棱着的橘红色短发变得愈发硬挺:“呈哥?”
贺呈抬起头,表情依旧看不出一点意外的痕迹,仿佛他一早就知道莫关山会叫他。
“那个,贺天以前提到过‘血契’。”莫关山想了想,与其拖着,还不如快刀斩乱麻问个明白。
他总想着别傻乎乎地着了贺天的道,丝毫没有觉得,那这种私密的事情去询问对方的亲哥哥是不是一个更草率的决定:“‘血契’究竟是什么?”
“和你提过?”这次轮到贺呈有些惊讶了。他合上手里的文件,微微垂下眼睛,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解释,“简而言之,你们成为彼此的专属。”
这话说的言简意赅,莫关山脑子里还是没有个思路。他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啊?专属?专属什么?”
这他大爷的难道还要多个祖宗?谁他妈要伺候啊!
“共享同一条命,你的血液只会供给他一个人,他也就只会在乎你一个人的血液。”丘哥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把架在桌面上的脚收回来,“两句话,他能活多久你活多久,但你也得负责他的吃喝,就这么简单。”
“……”听起来并不简单,而且这个亏吃大发了啊。
“血族的成年,就是从拥有自己的专属契约者开始的。”贺呈像是没有听到丘哥的解释,维持着一贯沉稳大气的语调,“我们从契约者身上获得血液和感情,相应的也要给予对方自己一半的寿命。”
丘哥哼了一声,又打了个哈欠。他凌晨出任务回来,一到家就被吸了个底掉,这时候还有些晕。贺呈箍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宽大的书桌上坐好:“血族并不能真的永生,也离不开血液活着。但专属契约者可以拥有血族的忠诚,不背离不抛弃。”
“共享寿命么……”莫关山喃喃到。他皱着眉头,表情是无措的困惑,“血契很难结成?”
贺呈随手在空中划了几笔,他指尖触碰到空气的部分流转出光华,竟然慢慢连接成一个六芒星的样子。他又随手在空中点了点,六芒星四周的空气也开始波动,流转开繁复的文字。与此同时,丘哥的颈侧也慢慢蔓延开同样的符文,越散越开,渐渐覆盖了他的半张脸。
“这就是血契。”贺呈的表情不变,仿佛在半空中画出血契,是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他轻轻地抬了抬手指,空中流动的符文消失不见,只留下对面目瞪口呆的莫关山,“血契,是要契约者主动献出血液和感情,才能结成,成契后,共享生命,直至尽头。”
“换成我们的说法。”早就成为专属契约者的丘哥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大概就是求婚的意思,啧。”
莫关山如遭雷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某些被他刻意忽略的场景,如今像走马灯一样地串了起来。
贺天的眼神,从初见的那一次开始,就落在他身上没有移开。第一次店铺被毁的废墟里,贺天也是维持着捍卫者的姿态,暗中默默的给予帮助。虽说中间有一些小插曲,但是莫关山也不得不承认,他在贺天公寓里过得日子,比起终日烟火缭绕来回奔波,要舒心不少。
更别说,在火场中,他迷迷糊糊间看到的那个身影,逆着光落下,带着纷飞而下的黑色鸦羽,又一次把他从绝境中救出。
“莫仔,你愿意给我点血么?”那时候贺天的眼睛亮的出奇,莫关山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还以为是他又饿了。
再被吸到晕厥就真的糗大了。于是他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忽略了贺天一闪而过的落寞。
换成是吸血鬼的语言,这种问法,其实是在一次次地向他示爱吧?
这傻逼!话都不会讲明白么?老子怎么知道“给点血”是他妈这个意思!操!
莫关山退后两步,跌坐在皮沙发上。他默默捂脸,觉得自己真是蠢到爆。
但是心里却没有丝毫“恶心”的感觉。
被一个同性,一个吸血鬼同性喜欢,还被不断示爱,他没有半分的不适应,更多的是一种夹杂在甜蜜庆幸和酸涩羞赧之间的微妙感情。
像是糖渍柠檬汽水的味道,细小微粒破碎在五脏六腑,酥酥麻麻甜的有点心酸。
他还没有缓过来,办公室连着套间的门就被什么人一脚踢开。门被踢得变了形,在空中转了半个圈,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莫关山被吓了一大跳。他猛地抬头往套间里看去,贺天站在那里,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满脸倦容,乱糟糟的头发明显刚睡醒的样子,满脑袋支棱着,原本棱角分明的脸更是轮廓明显,下巴上冒着一层青色的胡渣,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怎么休息好的废柴模样。
“莫仔……”贺天红着一双眼睛,挂着厚重的黑眼圈,一点都没有属于贵族的优雅随和,反倒真有点小说话本里吸血鬼的模样,“你……”
“你这是被电打了么?”莫关山脱口而出一句话,说到一半才察觉出有点不合时宜。他砸吧砸吧嘴,也没打算收回去。
那脑袋都够得上一个刺猬了。
房间诡异地沉默了一下,贺天夹在“冲到莫关山身边抱住他”和“冲到老哥身边揍丫一顿”的犹豫不决,也因为这一秒的停顿,被诡异地打破了。
“没有……”贺天忍不住想笑,他被贺呈关在公司里快一个礼拜,重见天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心心念念的莫关山。
这种感觉太好,好到他都不想去计较他哥的惨无人道。
他一步一步,有些缓慢,却坚定地往莫关山的方向走:“莫仔,你怎么来了?”话问的平静,捻熟温柔的如日常一般。
【你怎么来了。】
印象里,莫关山对贺天说出这句话的场合不少,店里,后堂,甚至还有拥堵的后巷,他皱着眉头眼皮都不抬一下,满脸满心都是不耐烦。
那时候贺天的表情是什么?
好像不管怎么样,都是笑眯了眼的模样。
莫关山脑子里乱糟糟的,似乎贺天的每一步,都会牵扯出他的某段回忆。他就这么直愣愣地抬着头,看着贺天一步步地朝他走过来,看着贺天突然平地在地摊上绊了一下,身子晃了晃,朝着他的方向倒下来。
等莫关山反应过来,他已经迈出脚步,努力站直身子,把贺天搂在怀里了。
像是本能的反应,根本由不得莫关山细细思考犹豫。
“平地你都能摔?你他妈长脚是干嘛的?”为了掩饰内心的某种微妙情愫,莫关山皱着眉头对着贺天吼。怀里的人没有半分不适,十分不要脸地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把脑袋磕在莫关山的肩膀上。
“莫仔,我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了。”疑似撒娇的话语,十分违和地从贺天口中溢出,传进莫关山耳朵里,炸起一片鸡皮疙瘩,“莫哥,我饿了。”
“除了吃你他妈还知道什么?!”瞬间被带偏了思路的莫关山,龇牙咧嘴地责难,丝毫不在乎是不是当着别人亲人的面,就这么直愣愣地把内心的想法原封不动地抛出来。
“他那个脑子里,现在就只剩‘吃’了。”贺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门口。丘哥正给他开门,一边还捂着嘴闲闲地打了个哈欠。贺呈扭过头,对着从莫关山肩头抬起一只眼皮,带着警告意味瞪着他的贺天交代,“门记在你的头上。”
“呈哥!”莫关山突然反应过来,这屋里还有两个人。他瞬间红透了一张脸,努力想推开赖在身上的大型无尾熊,“那个企划……”奈何牛皮糖甜度太高,怎么都挣不开。
贺呈摇了摇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盒,叼了一支在嘴里,把剩下的交到丘哥手中:“无妨,”他上下扫了一眼粘成一体的两个人,语气中罕见的有了一丝笑意,“等你有空了,再说也行。”
摇了摇头,贺呈带着丘哥从办公室厚重的大门走了出去,临了,他喟叹似地抛下一句话:“这地方,真是吵得头疼。”
大门开了又关,装修豪华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都他妈因为你!”莫关山揪着贺天后脑的头发,状似很凶,手上却没有用太大的力道,“老子脸都丢光了!”
贺天的回应则是抱紧了莫关山的腰,更加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他在隔间睡觉,迷迷糊糊听到他哥给莫关山科普成契的常识,顿觉大事不妙,可是等冲出来已经来不及了。
多管闲事。
他在内心给他哥比了个不怎么好看的手势,身体却没有丝毫挪动的意思。
而且脸算什么?贺天脑门抵着莫关山的肩胛骨,哼哼唧唧佯装虚弱:“莫哥,我好饿……”
“你他妈还装!”不知为何,莫关山生出一点“我比吸血鬼还牛逼”的优越感。他屈膝,在贺天紧实的小腹处顶了顶,“你把老子当血包用,餐钱就不打算付了?”
“莫莫仔想要什么?”贺天停了一会,从莫关山身上直起腰。他的手还是环着莫关山,肌肉紧绷力道吓人,完全不像表面上看到的这么云淡风轻。
一双漂亮的凤眼里,黑曜石般的瞳仁搅弄风云,隐隐约约都是血色的光。
就生怕莫关山再说出什么拉开距离的话。
已经做了决定,说了结契步骤就实践的,既然被呈哥无意间抖了出来,也就不能辜负他这一番苦心不是?
“用你一半的命来付餐钱。”莫关山挑着眉毛,毫不示弱地迎接贺天看过来的惊异视线。来自吸血鬼骨子里的压迫感能够击垮大多数人的意志,他咬着后槽牙,坚决不让自己后退一步,“你敢不敢?”
我终于明白,我喜欢你,但并不代表着,我会心甘情愿向你低头。
贺天的瞳孔猛地收缩,下一刻,满屋里如暴风雨般的压迫感荡然无存。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整个人像是躺在粉红色的云朵上,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好久,久到莫关山的表情一变再变,几乎要失去耐心恨不得上来给他一拳,贺天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哑着嗓子,掩盖自己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欢喜:“那,莫关山,你愿意给我点血么?”
他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没有一点虚伪勉强。莫关山的睫毛颤了颤,最后坚定了下来:“好!”
他把手伸到贺天面前:“呈哥已经跟我说过了,”他抿了抿嘴唇,深吸了一口气,“你他妈轻点,别像八辈子没吃过……卧槽!!”
没有像他预料的,像他第一次被吸血时被叼着手腕那样。得到了朝思暮想答案的贺天,爆发出的惊人速度和力量,让作为一个人类的莫关山,望尘莫及。
贺天一手扣住莫关山伸到面前的手腕,把那只手往外拉。莫关山的重心偏移,人不由自主地往贺天怀里倒。趁着这个瞬间的动作,贺天把揽着莫关山腰的手往上,扶住莫关山的背,把人牢牢地固定在怀里。
而后,他低下头,呼吸扑在莫关山敏感柔嫩的颈侧。
“贺天!我去你他妈要干嘛!”未知的恐惧引发不停的挣扎,莫关山这是真的急眼了。
贺天凑在莫关山颈边,他的犬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长过嘴唇,尖利地闪着寒光。他贴在莫关山侧颈鼓动的血脉上亲了亲,温柔地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玉雕。
“莫仔,嘘……”贴着细嫩的皮肤呢喃,声音是说不出的蛊惑,“相信我,莫仔,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尖利的犬齿,刺破皮肤,带来一瞬间的疼痛,很快就消散在麻痒之中。莫关山的视线往下,看到两人脚下飘起巨大的法阵,随着他给予贺天的血液而愈发明亮。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感觉一股生机从贺天刺破他皮肤的地方蔓延进身体。
属于贺天的,强大的,带着侵略性却被小心翼翼控制着的力量,正在和他原本的生命重合。
“喂!贺天!”莫关山随口叫了一声,换来贺天漫不经心的一个鼻音。他皱着眉,似乎想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问你,老子和你结契之后,还能吃蒜么?”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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