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善庄

作者:南柯子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五、月露谁教桂叶香


      “易修悯被帮主调到英杰坛去了!”这个消息仿佛一块巨石,投进原本波澜不惊的湖里,坛中弟子暗中风潮涌动。那些济恩坛的弟子既恨且妒,心中颇有怨恨:同为帮中的奴役,凭什么他要平步青云?偷学武功已经是极大的罪,谁知帮主不但不治罪,反而加以破格拔擢,这不是赏罚不明么?倒是风云坛的弟子,他们只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子弟寄居在此习武的,待学成之后还是要回去的,与这里本无利益冲突,对帮中的升赏惩罚无可无不可。
      冲击最大的当属英杰坛的仁、义、礼、智、信五位师兄弟,他们本是作为接替帮主及帮中重要职务的候选人,此刻平空多了一个竞争对手,理应格外敌视。那宁修智素来落落寡合,与世无争,还跟往常一样;只是跟祝修仁关系最好的狄修礼和宫修信,已将对易修悯的仇恨摆在脸上。栾修义与此三人素来不和,反倒跟他亲近起来。只有大师兄祝修仁,对易修悯不卑不亢,倒显出几分名门之后的素养。
      易修悯白日还是一如既往地照料菜园,只是走在山道上,不少济恩坛的弟子眼神中多了几分尊敬,却也与他疏远了许多;甚至包括那个风云坛的弟子纪修纲,走在路上都肯主动跟他一抱拳,以示礼节。
      那一日,易修悯正一边在园中浇园,一边想着师父不无深意的话语:“再过几日就是三年一度的群英会了,你好好准备去吧,只有进入前三名,才有竞争各分坛坛主和下一届帮主的资格——而颦儿已快到及笄之年,她是不可能嫁给一个碌碌庸夫的。”忽感觉背后倏地一阵劲风,他本能地就地一滚,翻过去一丈馀远。
      他回头一望,却是一个五官扁平的矮胖子打着背手,正一脸挑衅地望着他,一双小小的绿豆眼直眨巴,操着沙哑的破锣嗓子道:“还真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两手,今儿就向易兄请教高招!”易修悯认得,他正是师父座下仁、义、礼、智、信五大弟子之末的宫修信。
      易修悯陪勉强挤出一丝巴结的笑意:“小弟微末技艺,哪里是宫兄的对手;再说帮中有明文规定,弟子们不得互相斗殴。宫兄就不要为难小弟了。”
      “今日不过点到为止,只要我们不说,师父他们谁又会知道?你不会是怕了吧?若是你就此认输,就从我□□钻过去。”宫修信说着将两腿分开,等着易修悯出洋相。
      易修悯眉间闪过一丝极为怨恨的神色,他可没有韩信那样的忍耐力。况且,韩信当年被街头少年欺辱时不过是个穷书生,还一无所有;而他已经把银虹派的真功夫学了个七八成,又新得师父的器重,就没必要过于示弱了——倘若一个人永远只会示弱,那么不管他实际有多强,在众人眼里都不过是个窝囊废的形象,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热血在周身奔腾起来,几乎冲破血脉喷涌而出,将他的脸燃烧得通红。
      “有种的,就站起来跟我一较高下;否则,就是小娘养的。”宫修信满眼不屑地将两只胳膊扭成麻花状,交叠在胸口,慢悠悠地说道。
      “我跟你拼了!”易修悯如发狂的狮子般怒吼一声,费尽全身的力气恶狠狠地扑上去,竟至于有些失态。自从来银虹派以后,他处处低人一等,早已受够了!
      “嘿,动真格的?小弟一定奉陪到底!”宫修信身形一扭,已将来势化解,顺脚给对方一个绊子。易修悯方才因用力过猛,本已站立不稳,竟被结结实实地绊了个嘴啃泥。“原来这么不经打,我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宫修信的心放下一大半了。
      易修悯一声不吭地爬来,嘴唇四周已是鲜血淋漓,用衣袖胡乱地擦一把血迹,拾起身边一截枯枝,挥舞着冲向宫修信。地上的沙石尘土被一股巨大的力所吸附,以那根不起眼的枯枝为中心卷成一个无形的漩涡,一起向宫修信袭向宫修信。那沙石尘土不知有几百几千粒,全都如暗器一般,若悉数落在人身上,十有八九会被射成筛子。“来得好!”宫修信大喝一声,凭空拔高三丈,堪堪跳出漩涡圈。
      却见易修悯再次发力,那些沙石尘土改变方向,依然向高处漫天罩去,且此时散开了一些,覆盖面更大。宫修信避无可避,急中生智,纵上菜园旁的竹林之巅,将脚猛地一跺,万千竹叶簌簌洒落,恰好将那些沙石挡住……
      “你们还有完没完啊?不要再打了!再打,我就告诉师父去,各罚你们面壁思过三日!”一声娇啼自远处传来,却见一个女子袅袅婷婷地飘过来,虽是带了些薄怒轻嗔,依然引起人的无限怜惜。
      二人闻言,同时跳出圈外。宫修信满腹地委屈说:“师妹没看到么,方才我从这园中走过,明明是易兄先出手,用沙石偷袭我的。”
      苏含颦知他素日油滑,却也不想过于较真,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得了得了,你们这些人的德性我还不知道么?就会欺负老实人!他一向本本分分地做事,何曾敢先出手伤人呢?”见易修悯嘴唇受了伤,忙掏出一幅帕子,细心地为他拭去,柔声问道:“是不是很疼啊?”转而又带着几分敌意望向宫修信,“你下手这么重,都把他打成这样了,还说是他先打的你!”
      宫修信见苏含颦处处护着易修悯,一时醋意难禁:“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这小子究竟有什么好的,教师妹如此青睐?论家世、论品貌、论武功,我都不比他差!”
      “我知道他很多都比不上你,可我愿意跟他在一起,你大可不必理我呀!”苏含颦径自拉起易修悯的手,“快去湖边把伤口清洗一下,撒上药末,以免化脓。”
      宫修信一时无言以对,胸中郁塞难当,带着怨毒的神色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半晌,方闷哼一声,从牙缝里蹦出一句:“好小子,走着瞧吧,有你好看的!”然后从竹林之梢发足狂奔而去。
      半炷香的功夫不到,宫修信便已来到竹林西边,嘬起嘴唇对着西边的茅舍长啸一声,然后在林中静静等候。片刻之后,便见一个面色白皙、身材微胖的男子出来,见四周无人,忙快步来到密林中。宫修信急急现身,喊了声:“大师兄!”
      “辛苦你了,”祝修仁和颜悦色地道,“他的武功怎样?”他语气平常,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有几分上司对属下理所当然的询问。尽管祝修仁三十还不到,但那分沉著干练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界,平素让人看不出喜乐来,颇有掌门的风范和威仪,他的那些师兄弟个个都有些怕他,已隐隐把他当作未来掌门了。
      宫修信在他面前不自觉地感到几分威压,驯服地答道:“他似已练成银叶九式,若非大意,功夫至少不在我之下。大师兄切切不可小觑!”宫修信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又恨恨地说道:“最好把这小子往死里整,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唔,我心里有数了,你去吧。”说完就要跨出竹林。宫修信似不相信祝修仁这么快就把自己打发走,结结巴巴地说:“这……”
      “还有什么事吗?”祝修仁伸出的脚又重新放回原处,波澜不惊地问道。
      “还有一个问题,再过数月就是三年一度的银虹帮比武大会,到时得想办法让他吃点苦头,以免他目中无人。”
      “这个我知道,若有事会跟你联络的。”宫修信不再停留,从竹叶缝中往外一探,发现林外不远处有一个济恩坛弟子,正背对着他扫地。宫修信猛提一口气,如乳燕投林一般从空划过,由窗户投进自己的房舍去了。一阵强烈的劲风蓦然刮过那弟子的面颊,那弟子环顾四周,却发现树不惊,草不动,只能暗自奇怪大白天碰到鬼了。

      比武大会正式开始了!银虹帮上上下下均比平常更忙碌些,整座云台山的角角落落全被打扫、焚烧干净,遍山每十步便挂起一盏宫灯,挂起两条彩绸带。竹林外东西舍之间的空地上,以修竹搭起了一座约三丈高、五丈见方的擂台,擂台面上及四角均以大红布幔包裹起来,鲜红夺目,交织着喜气与杀气。银虹帮一百余人分为三处:英杰坛以祝修仁为首,风云坛以纪修纲为首,济恩坛以魏修才为首,围坐在台下四周。
      当一轮明月从竹林东梢缓缓升起的时候,擂台的四角次第点燃四盏特大的红灯笼,两侧又各插一列火把,将擂台照耀如同白昼。大师叔陈无痴与五师叔姚无嗔在左右两侧,作为镇擂人。那三师叔邵无贪因近日偶感风寒,一条腿上的毒性又隐隐发作了,只在台下观战。
      银虹帮帮主苏无慢来到台上,新做的一件紫绸长袍衬在身上使之平空年轻了几岁,根本不像年过半百的人。苏无慢向四周众人一抱拳,开口道:“今日是我银虹帮三年一度的比武大会,此大会秉承先师武秋潮之遗旨,意图砥砺士气,选拔后起之秀,光大我银虹帮之门楣。众位弟子均是同门师兄弟,点到即止。”
      苏无慢退场后,两个济恩坛的弟子点起了炮竹的引线,噼里啪啦的一阵炸响后,又放起了烟花。那烟花瞬间在天空绽放,有的是纯色,有的却是一朵花中包含了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色彩,将一轮明月点缀得更加柔媚妖娆。倏开倏逝,仿佛一个人一生的荣辱升沉全包括在那一眨眼间。
      虽说按照帮规,凡是本帮“修”字派的弟子均有资格参加此次比武,只要某弟子站到擂台上,其他任何人均可向他挑战。连胜三场者,可休息一轮;待下一轮再进行决战。但因济恩坛的弟子大多没有正式习武,根本无法与英杰坛、风云坛的弟子相匹敌。因此这场擂台实际上是英杰坛与风云坛弟子的对垒与角逐,尤其是英杰坛的五位弟子,都必须轮番上场。
      当然奖品也颇为诱人,最终夺魁者可获得一件绣有银虹派标徽“长虹贯日”的紫藤坎肩,外加一支两百年以上的灵芝。那坎肩系以紫藤之葛所织,穿在身上冬暖夏凉,水火难浸,却还不是最令人眼红的;只是那灵芝颇为难得,普通人食用自是延年益寿,习武之人若配以云台山的无根之水服用,至少可增长功力五年,谁不觊觎!而济恩坛弟子又占了六七十人,帮中为了鼓励他们的默默奉献精神,特准许济恩坛弟子内部举行最简单的角逐活动,若是连赢三场者,便可得到一件紫藤坎肩。
      英杰坛和风云坛为了显示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宏大量,特让给济恩坛弟子先上台比试。“济恩坛弟子费修文,特向众位讨教!”一个形体壮硕的汉子率先从侧面的阶梯走上擂台,向众人一抱拳。那汉子双下巴,厚嘴唇,两只手肥厚有力,握紧拳头后指骨节与手掌交接处现出十个小小的肉窝。大约身体太过肥硕,他脚下以竹节搭成的擂台咯吱咯吱不停地响着,让人总担心这擂台何时会被他戳穿一个洞。
      费修文在台上站立片刻,一个瘦小个儿便从另一侧走上台来,“济恩坛弟子廉修武请教高招!”这廉修武的身材其实跟常人差不了多少,只是站在高大的费修文面前,就显得格外瘦弱了。廉修武龇牙一笑,嘴角皱起一圈圈未老先衰似的纹路,“费兄虽与小弟平素交谊甚厚,但今日这彩头,小弟也斗胆来争一争。”
      二人同时道了声:“请!”小个儿廉修武便将脑袋对准费修文宽厚的胸膛直冲了过去,费修文猝不及防间,竟被冲了一个趔趄。费修文闷哼一声,情急之中,他一手揪住对方衣领,一手提起对方的右耳,几乎将那只耳朵拧下来。廉修武冲向对方的势头不觉松了,他猛一口咬向费修文的左臂,竟生生咬下一块肉来。费修文疼得眼泪都淌出来,也啃向廉修武的脖颈,廉修武挥起一拳,猛地击向对方的面门,费修文再也支撑不住,仰面跌倒。
      那英杰坛与风云坛弟子见这二人跟大牯牛角斗一般,跟街头的痞子混混胡搅蛮缠一般,毫不懂得进退趋避之法,只凭几分蛮力取胜,不觉暗自有几分鄙夷。再看师叔们时不时地打上一两个呵欠;而掌门苏无慢微闭双目,不知是在深思还是假寐,便也都没精打彩的。
      廉修武捂一捂被拧得鲜血淋漓的右耳,随后一抱拳:“还有哪位上台请教?”那济恩坛弟子倒没想到廉修武竟然一举战胜了高大威武的费修文,一时倒有些害怕了。廉修武一连喊了三遍,方见一个双目鼓胀、下巴削尖的弟子上得台来:“济恩坛弟子尹修节请教!”
      二人各冲对方一抱拳,便不再多言,各自紧张地盯着对方,恃机下手。廉修武又使出先前的那一招,快速地以脑袋撞向尹修节,尹修节已知他的脑袋和牙齿厉害,忙斜身一闪,脚下一个扫堂腿。那廉修武一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上半身,脚下本就显得有几分虚浮,竟被一扫而中,仆倒于地。他挣扎着刚要弓起身子,却被尹修节毫不容情地一脚踹中背脊,顿时又倒下去了……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420471/22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