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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悔
苏令婉往后撤了两步，问道：“殿下，我可以回家了吗？”
昨晚说是宫门关闭，不可以随意外出，现在是白天，而且好像已经到要吃午饭的时候，她是被苏穆半夜绑出来的，也不知苏家现在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
太子走到桌前，翻了几张苏令婉抄写的孝经，突然问道：“苏侍郎罚你抄多少遍？”
苏令婉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被罚的事情，太子怎么知道的？
苏穆以前也常被罚，他替苏令婉回道：“也有五十遍一百遍的时候，看她这悠闲的样子，应该是十遍。”
这得被罚了多少次，才能这么精准的猜中啊。
苏令婉说：“是二十遍。”
太子捏起最上面的一张纸问苏令婉：“这是你今日临摹孤的字体所写？”
苏令婉点点头，太子笑道：“确实有天赋。”
冷不丁得到未来老师的称赞，苏令婉怔了下，心里慢慢升起几分喜悦，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
“会骑马了？”
苏令婉怏怏道：“没有。”
“轻诺必寡信，”太子背着手弯身与她平视，桃花眼里卸去往日里的温和，变得锐利如刀，声音沉沉道，“婉婉，孤最厌言而无信之人。你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
苏令婉第一次见到这样眼神的太子，忽的，她想起昨夜苏穆和陆离猝然害怕的模样，那时候的太子，是不是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们。
没有温度，冷意似乎能将人冰冻。
她却不觉得可怕，事实上，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外，她所产生的更多是一种像是看到同类的惺惺相惜之感。
苏令婉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只是突然间觉得，殿下也许一直带着一张和蔼可亲的面具与她相处，现在却主动摘下面具一边，用真面目待她。
她和殿下是一样的。
唯有一点不同——两个人所带的面具上绘制的表情不同。
苏穆咳嗽了一声，苏令婉回过神来，余光看到苏穆对着她挤眉弄眼，是在担心她吗？
虽然原主这个哥哥有些心大，但对这个妹妹还是很关心的。
她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对太子说：“殿下放心，虽然有反悔的念头，但我会信守承诺的。“
揭下面具的时间很短，太子又戴上了笑脸面具，摸摸她的头：“你倒是诚实。”
这时，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来问是否要用午膳。
太子看了眼苏令婉，道：“备些婉婉爱吃的便可，孤去寿康宫看看皇祖母，冯总管应该要到了吧？”
话音刚落，便有宫人来报，说是冯总管又来了。
**
太子去寿康宫后，苏穆恢复了好几下心跳，才问苏令婉道，“你知不知道，若你背弃诺言，下场是什么？”
苏令婉端坐在膳桌前，看着宫人端上饭菜，“大理寺？”
好像她晕倒前，太子下令把陆雅月关进了大理寺，那里似乎是个类似于警局的地方。
苏穆还以为妹妹会傻到回一个抄写《老子》二十遍——太子所说那句话出自老子。
没想到她突然开窍，居然知道后果。
苏穆却又惆怅起来：“那你知道，太子说的轻诺，是在问你什么吗？”
东宫的伙食一如既往接地气，全是些家常菜，没有苏令婉想象中看模样却猜不出食材的那些，她有食不言的习惯，想了下，先回了苏穆的问题。
“殿下说，我若是学会骑马，他便教我画画。我们吃完饭再说吧？”
还是那个傻妹妹，骑马？太子问的是这个？
搞笑呢！
苏穆眉头都要皱到一起了，拦住她夹菜的手，夺过筷子扣到箸枕上，气道：“苏知渝这些年把你从小老鼠养成了一头猪吗？吃吃吃！太子说的骑马的事情吗？太子指的是立你为太子妃的事情！”
小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还吃呢！
幸好他多了个心眼儿问了一问，“你以为殿下真是去寿康宫陪太后用膳去了吗？”
饭菜的香味钻进鼻子，勾的苏令婉肚子开始咕咕叫，苏穆却扣着她的手不让她吃，苏令婉回忆了下出寿康宫时太子说的话，回了苏穆道：“是去跟太后学画画了。”
苏穆怔了下，都要被苏令婉这猪脑袋气笑了，“太后的画也就比我强一点。太子是去跟太后说要立你为太子妃的事去了。”
“可是——”
“没有可是！昨天就不该答应做什么狗屁太子妃，”苏穆气极，站起身扯着苏令婉在房中转圈，道，“我就知道不该对你抱有什么期待，今日你昏迷时候，我好不容易说服太子给你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但凡脑子伶俐些的，都该知道太子的意思，你偏偏生了个猪头，不仅不明白，还以为自己明白。”
苏穆长得高，腿又长，一步顶苏令婉两步，如今又在气头上，步子迈的又大又急，苏令婉几近小跑着才勉强跟上，为什么古代人都这么喜欢转圈啊，她不仅头晕，现在还有些气喘，“哥哥，我，我知道了，你先冷静下来……唔。”
苏穆突然停下脚步，苏令婉猝不及防撞到他的背上，鼻子里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出，她伸手摸了下，看到了手指上沾到的血迹。
苏穆背对着她，尤自陷在情绪里，懊恼道：“我就不该对你的脑子抱有什么希望，早知你真的不懂，就是太子怪罪我多话，也该给你提示一二，怎么不说话了，你——”
他说着转过身来，却见苏令婉仰着头，鼻尖红红，流出两道血迹，正摸索着从袖子里掏出手帕，见他突然转过身，说道：“哥哥，流鼻血了。”
苏穆眼眶一热，眼前瞬间浮现出幼年时的妹妹，不小心摔倒碰出鼻血，眼泪汪汪地仰着头让他帮忙止血。
——哥哥，我怕。
这是幼年时的苏令婉常说的一句话。
他当时怎么说的？
哦，他说：
——不准哭！作为我清风客的妹妹，怎么能因为留个鼻血就掉眼泪！
……
这是什么羞耻的黑历史啊！
苏穆连忙掐断回忆，捏住苏令婉的山根，夺过手帕往她鼻子下面一堵，凶巴巴道：“为什么不哭！”
“只是流鼻血而已，没必要哭。”
苏令婉鼻子被堵着，声音变得有些滑稽，苏穆哼了一声，嘲讽道：“只是撞一下而已，居然就流鼻血了，你这是琉璃鼻子吗？”
明明是你的背太硬，何止背硬，苏令婉觉得苏穆每个地方都很硬，昨夜被他扛着过来时，肩膀硌的她骨头疼。
是因为他常年习武的原因吗？可太子的怀抱就很软。
鼻子被捏着，只能靠嘴巴出气，苏令婉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好在鼻血没有流太久，苏穆让宫人端来净水，简单帮她冲洗了一下，又在鼻子上抹了点镇痛的药膏，根本就没想到找来太医给苏令婉瞧瞧，而苏令婉也觉得没事了，两人就重新坐到膳桌前。
还是被安排来伺候苏令婉的宫人没忍住问了一声：“姑娘，要不要请太医来给您看看？”
苏令婉肚子很饿了，想着太医来看又得花很长时间，便道：“我没事了，你们也去吃饭吧，别在这守着了。”
主子都这么说了，宫人们也只好退下。
终于能吃东西了，苏令婉正要下筷，苏穆又旧事重提，却不复之前的疾言厉色，“婉婉，你真的知道做太子妃意味着什么吗？”
苏令婉叹口气，放下筷子，看向苏穆道：“太子问过我两次这个问题，一次我回他说，盟友，当时你也在，当晚他又来问过，我说是殿下真爱的挡箭牌。”
苏穆嘴角往下瞥了瞥，她这是从哪知道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哥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你知道？”
苏令婉拍拍苏穆，“你担心太子会变成第二个陆离对不对？担心我对他付出真感情后他却像陆离一样只把我当妹妹，对不对？”
苏穆：……
你知道个屁！
他这个火呀，刚压下去，又要出来，他就不该对这小傻子的脑袋报什么希望。
苏穆巴不得太子把她当妹妹呢，这样起码会保护她一辈子。
苏令婉看他似乎不认同，问道：“不是这样？”
苏穆咬牙切齿道：“就是这样，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他放弃了，她怎么想都好，反正结果也不会改变，太子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寿康宫，开始和太后坦白心意了。
**
寿康宫。
冯总管站在太后身后，擦了把汗，又拿帕子擦了把汗。
太后宫里的冰都是足份的，整个殿里如秋日般凉爽，今日不知怎么的，竟然比外头还要热。
他低着头，眼睛始终盯着鞋面，似要看出个洞来，不敢轻易挪开视线。
“皇祖母，惠明的心意，您难道不该最了解吗？”
太子的一句话，比冰窖里的冰块都要管用，冯总管立马打了个寒噤，心里不由得为太后担心。
太子虽然与太后亲近，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弑亲的暴行来。
但那是放在正常人身上，放在这位仿佛脑子有病的太子身上，他就是谋权篡位杀了自己父皇，冯总管都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
没看见太子这话一落，太后都抖了一下吗，太后一定是感觉到太子的杀气了。
冯总管又擦了擦脸上的汗，往冰桶里多加了块冰。
却听太后重重地叹口气，“冯三三，你要冻死哀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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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太后：哀家是被吓得吗，哀家是被你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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