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曲的河流

作者:余仁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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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590项目合同的法文稿被用快件从马里寄到了工程处。丁宝祥打开厚厚的牛皮纸信袋,取出合同文本。那是一本用A4纸打印的,用塑料夹扣装订成册的文件,足足有三百多页。丁宝祥翻看了一下,又沉思了片刻。然后,起身走进了隔壁的办公室,“胡进,单全树你们两来我这儿一下。”二人忙起身,跟着丁宝祥进了办公室。丁宝祥把放在桌子上的合同文本推到二人面前说“你们俩自行分配一下吧,两周的时间把它全部翻成中文,我来做最后的译审。没什么问题吧?”单全树爽快地说“没问题,处长!”然后拿起桌上的合同文本对胡进说“咱哥俩就见面分一半,如何?”。胡进笑一笑说“好!”。单全树回到办公室,把合同放在桌子上,一边拆着合同夹扣一边琢磨着。这丁处长只是让胡进和自己来翻译,莫非是要借此检验一下我俩的翻译水平?要是那样这次翻译可马虎不得。若论翻译水平,自己难居胡进之上。虽然这类技术文件,难度不大,但一些专业术语要翻译准确也非易事。他看了一眼胡进,便把合同按页数一分为二,放在桌上。“你先挑!”。单全树对胡进大度地说,胡进随手拿起上半部分,显得满不在乎的样子。

      董晓娇周末除了和单全树在一起,也常来卫人杰家,她和卫人杰的爱人方丽雯都在省进出口公司工作,只是不在同一个科室。董晓娇喜欢小孩子,特别是卫人杰的女儿,丫丫。这小丫头才八个月,非常可爱。逗丫丫玩常常使她忘却了时间。“怎么,大周末的全树竟然把你扔下他一个人去潇洒啦?”。方丽雯一边洗着孩子的衣服一边和董晓娇闲聊。董晓娇手里拿着一个玩偶正在逗丫丫玩,“没有的啦,他这两天一直都闭门不出,说是要抢时间,尽快地把合同翻译出来。丁处长给他和胡进分派了任务。全树想要抢先交卷呢。”“那周末了总也要出来陪你逛逛街什么的,就差这么会儿功夫啊?。”“也没啥了,他就是那种争强好胜的人。这不正好,我过来逗丫丫玩了。是吧,丫丫。”“哎,这男人怎么都这样,一工作起来就啥都不管不顾的了。你卫哥这阵子也是三天两头的不在家,今天跑天津,明天跑北京。这不又去了蚌埠,周末都回不来。”“唉,这阵子还好啦,过一阵子要是出了国,一走就是一二年,我都不知到时候该怎么办。”董晓娇一脸的忧郁,逗丫丫的手也停了下来。丫丫抓着她手里的玩偶,摇摆着,嘴里啊啊地叫着,像是在说“玩偶你怎么不动了,快动啊”。董晓娇这才缓过神来,又开始摇动起玩偶来。丫丫高兴地拍着两只小手笑个不停。“谁说不是呢,我也不想让人杰出去,孩子小不说,倒是有保姆帮着照看。可一分手就是两年,是让人难熬啊”。两个女人聊到这就都沉默了。方丽雯把孩子的衣服拧干了,到阳台上凉上。一边走一边说“嗨没关系,丫丫一天天长大了,我们母女也算是个伴儿。你呢,到时候没事儿就到我这儿来,咱姐俩聊聊天,逛逛街,也是个消遣。”董晓娇说“是呢,我在想等丫丫会叫妈妈了,我就让她认我做干妈,大姐你看行吗?”。“那有啥不行的,你这个干妈我看是认定了。”方丽雯和董晓娇两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丫丫不知她们在笑什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也手舞足蹈的笑着。“大姐,小保姆呢?”“噢她爸爸病了,就住在省医院,今天周末我就让她去照看她爸了。这两天晚上我一下班就打发她去陪护去了。”“啥病啊?”“食道癌要动手术。”“怎么会得这病啊”。“说是村里的水受了污染,有不少人得这癌那癌的”。“大姐你对小保姆可真够好的。”“嗨,这小保姆一直在我妈家干了四五年了,我生丫丫的时候才过我这边来的。农村的孩子,十几岁就辍学来城里打工不容易呀。她爸爸来这儿看病,这住院费还是我妈给垫付的。”“是啊,我是农村的家,我知道农村老百姓的日子有多苦,出来打工也是生活所迫啊。那点土地哪能养活这些个人呢”。董晓娇说着又是一脸的伤悲。“嗨,可说呢,这老百姓疾苦的事儿也轮不着咱姐们操心。你看就是这城里人,那下岗的待业的,家里的生活也是很艰难呀,说是改革就要有代价,可偏偏为什么这代价就要老百姓来负担呢。这是应了那话了,啥时候倒霉的都是老百姓。”这时候电视机里响起了午间新闻的开始曲,“啊都晌午啦?晓娇呀,快过年了,有什么打算啊?”。方丽雯关心的问。“全树想让我和他一起回他老家过年,去见一见他的父母和奶奶。”董晓娇说着神色上显得犹豫踌躇。“那不是挺好吗,你答应啦?”“还没有。”“为什么?”。“我,我有些怕。”董晓娇连说话都变得迟疑起来。“嗨,你怕什么呀,人家丑媳妇还不怕见公婆呢,你看你这小模样俊的,谁见了能不喜欢呀。”“我是、我是怕到时候问起我父母来,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对。”“这个你不用担心,到时候全树自然会照应你的。虽然全树还没有去你家正式提亲,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和全树情投意合的,我想你妈和你继父也不会反对。嗯,何不这么着,你们两家离着不还不太远吗,趁着过年的时候,让全树陪着你回家去看看,也见见你父母。”“家?我的家在哪儿啊”。董晓娇想起了那个曾经让她度过快乐童年的家,那些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只是留在记忆当中。还有宠爱她的父亲,她禁不住摸了一下她一直佩戴在胸前的玉石项坠。那是她父亲第一次外出打工回来给她买的,是红色的玉石雕成的一尊小佛像。说是开过光的,能保佑她一生平安。看到董晓娇悲伤的神情,方丽雯知道她又想起伤心事了,便坐在她身旁,拉住她的手说“好妹子,别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儿了,这幸福不就在眼前吗?等你和全树结了婚,那小日子还不像蜜一样甜啊,嗯”听了方丽雯的话,董晓娇脸上绽出笑容,笑的很甜。那笑里似乎包含着许多憧憬和渴望。

      单全树把笔往那翻译稿上一扔,双手高举伸了个懒腰,然后便起身向外走去。外边的空气比屋里凉了许多,但是因为入冬以来就下了一场小雪,空气的湿度极低,吸入鼻中干辛不爽。不由地不让人心烦气躁,肝火上升。单全树边走边活动着四肢,这几天连续紧张的工作,使他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总算比预计的时间又提前了半天完成了翻译。其实,他拿到的下半部分合同里有二十多页的工程单价表,比起整页面的文字来简单多了。这也让他占了点小便宜。
      太阳已西陲,灰蒙蒙的天空看上去云非云,雾非雾,把个太阳染成了鸭蛋青色。往日的夕阳红已成了难得一见的景致,就连这冬天的寒冷也成了奢望。想来这十来天尽忙着翻译合同了,倒冷落了晓娇。一想到此,更觉得焦躁不安起来,恨不得马上出现在董晓娇的面前。他略一沉思,便向卫人杰家的方向疾奔而去。在卫人杰家只稍坐片刻,便和董晓娇一起告辞出来。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和她独处,虽然只是十来天见面稀少,却好像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此时,天色已暗,寒意渐浓。单全树牵着董晓娇的手,在附近的一家火锅店落了座。点了羊肉片、冻豆腐、大白菜和萝卜片,还要了董晓娇爱吃的鸭蹼和豌豆苗。等锅子开了单全树先把鸭蹼放进锅里让董晓娇自己捞,他自己便甩开腮帮子涮着羊肉吃了起来。董晓娇看着狼吞虎咽的单全树,心想他这十来天倍是劳神,脸上也显得清瘦了许多。便心痛地说“慢点吃,别烫着。看你这些天废寝忘食的,都瘦了。为什么要这么玩命似的赶啊”。单全树咽下嘴里的羊肉,又喝了口菊花茶,诡异的一笑“丁处长这回把翻译合同的事儿交给我和胡进,我猜着有两层意思。一是我们俩都要去马里,所以让我们先通过翻译合同来熟悉一下业务。这二来嘛,就是对我俩的翻译水平也摸摸底。不能排除是作为去办事处工作人选的考量之一。”单全树随手给董晓娇斟满茶,“多喝点茶,败火的,嗯。我这十来天把稿子翻完是想给卢翻留点时间出来,让他帮我先审一下。这样我在文字翻译上至少不会输给胡进了。”董晓娇望着单全树会心地笑着说道“就你鬼心眼子多。”“哈哈,我不过是略施小计罢了。”单全树把涮好的羊肉夹到董晓娇的料碗里“多吃点羊肉,补身子的。”然后不以为然的又说“这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办事处虽然不算什么好差事,但却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发展平台。掌握了它,便成为公司的封疆大帝一方诸侯呀。”董晓娇看他说的起劲儿,便敲打他说“怎么,难道你还要在办事处干一辈子不成。”“这可也说不定啊,到时候也兴许接你去做压寨夫人呐,哈哈。”“刚才还封疆大帝,一方诸侯,这会子又成了山大王了,不伦不类的。”“嗯,那起码也是个二品诰命夫人。哈哈,来吃点萝卜,顺气的。”单全树把在羊肉汤里炖透了的萝卜片夹进董晓娇的料碗里。“这冬吃萝卜夏吃姜,这是我奶奶告诉我的。”董晓娇听罢说“噢,养生之道。哎,奶奶的身子骨还硬朗吧?”。“棒着呐,奶奶今年都八十五了,还下地干活呢。”“奶奶都八十多了还下地干活啊?”。“她老人家操劳了一辈子了,闲不住。下地干活对她来说就算是舒展一下筋骨吧。”单全树收住了话头,用深情的目光凝望着董晓娇的双眼,他那眼神里充满了温存柔情,怜爱体贴,还有希望期待。仿佛是要透过这眼神把这十来天的缺憾统统都弥补回来,又仿佛是空有满腹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自从上次他满心欢喜地提出让董晓娇今年和他一起回家过年,原本以为她会爽快地答应,可她却什么也没有说。这让他很多天来一直感到困惑,他没有再追问她。他能感觉到她在这件事情上的踌躇,可一时又想不透她在犹豫些什么。他知道她心里有着太多的忧伤和痛苦,但他却无法完全感受她内心深处的自卑和怯懦。也许正是出于两性之间通常的思维方式的差异,男人永远无法像女人一样心思缜密地去揣摩情感上的细节,去追求微小琐碎哪怕是一眸、一笑上的完美。也许正是由于这种刻意的追求,才使得爱情变得那样的纯真无瑕。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在单全树看来,董晓娇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是她的心灵。读懂了她的双眼,就读懂了她的心。难道我还没有完全懂你吗,娇?想到这儿,单全树那荡漾着激情的眼神里泛起了一丝疑虑。
      享受着单全树目光中那缠缠绵绵、波连波随的情意,也朦胧地感到他心里有话,欲言又止,“你是想要问答案吗”董晓娇双手托着腮,柔情地说。“说话就要快过年了,今年我能陪你过个年,明年这年还不知在哪儿过呢。你往年都是回你姥姥家过年,今年我领你去认认家门,以后过年岂不是也多了个去处。”单全树似有回避地说。“过年过年,阖家团圆。过年是和家人团聚的时候,去你家过年我又当为何故呢?”董晓娇故作不解地问道。“你不就是我的亲人吗?我奶奶和我父母都会把你当亲人看待,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啊,难道你不愿意我们一起有个家吗?”。单全树终于尽情地说了出心里话。这话让董晓娇听着心里暖融融的,让她心潮翻滚。全树,我的心对你的情,如日月当空,天地可鉴。虽然我的心有伤痕,可我对你的爱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缺憾,像白碧一般精纯。我这个身世不幸的女人,难免会被人瞧不起。虽然我能经得起那些隐藏在笑容里的轻蔑,也能够忍受那些毫不遮掩的鄙视,可我却不愿意让你的自尊因我而受到哪怕是一丁点的伤害。虽然我们的爱是无怨无悔,可这世上却是人言可畏呀,这真是因爱而喜亦因爱而忧。“那你的亲朋好友们会如何想,这街坊四邻的又怎么看呢?”。董晓娇不无忧虑的说道。“娇!”单全树拉过董晓娇的手,轻轻地拍一拍,“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呢,我们俩行的正、走的端、爱的真。任他们说什么,又能如何呢?再说了有我挡在你前面,叫他们的吐沫星子只管冲着我来好了!”单全树的执著和坚毅让董晓娇倍感欣慰,她会心地笑着说“那,我答应你就是了。”单全树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唉,这些天都快把我愁死了,我都写了信回去,告诉奶奶他们,说要接你回去过年。可你犹犹豫豫的,我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哎,我早就想好了。”单全树这时候来了精神儿,“我回头就向处里请几天假,咱们腊月二十七就往回赶。回家去赶年底的连天大集去。我好几年没赶过这样的集了,怎么样,娇?”“好啊,我也是,你这一说我都快等不及了呢。”董晓娇抖着两个攥紧的拳头颇为激动地说道。“别急,咱得把眼前这好吃的先吃了再说,来了!”单全树欢喜地把煮好豌豆杂面条从滚开的锅里挑出来,捞进料碗里,又用小勺加上一点锅里的肉汤,再撒上一些芫荽末递给董晓娇,笑着说“吃了半天,这精华都在这里啊。”这热气腾腾的羊肉杂面汤吃下去,两个人对笑着,心里都更加的暖融融的了。

      春节快到了,各单位最忙的自然要数职能服务部门。财务处忙着造表为职工分发年终福利,行政处则忙着给职工置办年货,而负责拉关系的经理办公室更是忙的不亦乐乎。兄弟单位关系户自然要拜会送礼,上级部门更要上门纳贡。今年合作公司的福利不错,除了一笔可观的过节费外,每个职工还有一份年货:五升装纯花生油一桶,15公斤天津小站米一袋,5公斤精制饺子粉一袋,5公精瘦肉斤一卷,5公斤黄花鱼,5公斤鲜带鱼,天津鸭梨一箱,红元帅苹果一箱。成家的职工还限量发了带平价户口的液化气灶。在行政处的门口告示栏里贴着液化气灶的分配名单,不少职工围在那里,有的人是在寻找自己的名字,有的人是想知道都谁分到了。卫人杰也停下脚步看着表上那一长串人名。旁边有人议论着,“唉今年看来是没戏了。”“不用急,每年都搞一批的,明年肯定就轮到你了。”“为什么不多搞点呀,还要等一年。”“这还是省长特批的呢,平价气很难搞,黑市上一套都卖到两千多呀”。卫人杰在分配表的最后一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心里倒是一阵高兴。这时听见身旁一个小女孩说道“妈妈,你看到爸爸的名字了吗?”卫人杰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秦翻译的爱人领着女儿在看分配表。“这不是嫂子吗,来领年货啊?”。“噢,是,来领年货。”“你们家还没液化气灶呐?”“可不是,一直在烧蜂窝煤。”秦翻的爱人看上去一脸的忧愁。卫人杰沉默了片刻,便蹲下身来,拉着小女孩的手说“噢这是小露露吧,都长这么高了。”“是啊,露露快叫卫叔叔。”“年货领了吗,我帮你送回家吧?”。“不用了,行政处派车帮我拉回去。”“那就去办公室坐会儿吧”。“不了,我们这就跟行政处的车回去了。”“哦,那好,家里有啥事儿只管说话啊?”。“好,谢谢啦,她卫叔。”说完便拉着孩子走了。小露露一边走一边还在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液化气灶用啊?”。望着秦翻译爱人和孩子离去的背影,卫人杰沉思了片刻便向办公室走去。
      卫人杰把年货卸在楼下的小仓房里,又归整了一番。方丽雯她们单位也发了不少,小仓房本来不大,一下子堆进许多东西,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了。进了家门,卫人杰一边脱外套,一边叫着丫丫。丫丫看到爸爸高兴地两只小手拍打着,嘴里还“吧吧”地叫嚷着。卫人杰过来把丫丫抱起来,“丫丫想爸爸了吧?”。顺手拿起放在茶几上果盘里的一个红元帅递给丫丫,丫丫双手抱住。红元帅苹果那油光鲜艳的颜色吸引了丫丫的眼球,她看了一会儿,放在嘴上就啃了起来。“方丽雯走过来,“噢,丫丫想吃苹果了,来,妈妈喂你喔。”说着她麻利地用刀切开一个苹果,用一个小汤匙刮了一些果肉喂进丫丫的嘴里。丫丫吧嗒吧嗒地吃的津津有味的。“哎,东西都搬进小仓房了?”“是啊,都快堆不下了。”“我看那些鱼啊肉啊的你先给婆婆她们拿过去一些吧。剩下的我带些回去,妈她们刚托人买了一个冰柜,不知道还能不能放进去一些。”“好,明天下班我就先回家一趟。”“那带鱼什么的是不是先炸一些,也能放一阵子。”“也好,回头我让小莲拿上来收拾一下。”卫人杰把丫丫放在床上,“哎,我和你商量点事儿。我们公司发了一批平价灶,最后一套让我赶上了。”“是吗?”。卫人杰笑容一收说“我在公司遇上了秦翻译他爱人,带着孩子去领年货了。按理秦翻比我早半年进公司不知为什么他没分上?”“哦”。“秦翻人不在公司,来公司不久就去了埃塞,之前他爱人从老家搬了过来。秦翻出国后,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省城也没啥亲友,听说在一家鞋厂做临时工。秦翻两口子家都是农村的,前几天领工资的时候还听财务处马会计说,秦翻临出国前借的五千块钱到现在还没还清呢。”“干嘛借那么多钱呀?”“说是秦翻的岳父得了糖尿病。”“唉,这穷人为何偏偏要得这富贵病呀。”“听了秦翻他爱人说还在使用蜂窝煤,让我想起了早年我和我妈一起去排队买蜂窝煤的情景。大冬天的,一辆三轮车我在前边蹬我妈在后边推。好不容易到了家,还要把媒一摞一摞地往楼上搬。那时候冬天很冷,蜂窝煤都冻成了冰坨子。掉到地上都摔不碎,搬到最后手都冻僵了。我想咱们现在有这套议价气,不行就把我刚分这套给了秦翻吧?”卫人杰看方丽雯没说话,连忙又说“就算先借给她用着吧,以后等他们搞到新的再说。”“那你干嘛不把咱这套议价的给他们呢?”方丽雯问道。“这平价和议价一罐气差出二十多块呢。她一个临时工,一个月工资也不过几十块钱,就算我们帮帮他们吧。”“那液化气灶儿在哪儿呢?”“噢,要到液化气总站去领,液化气罐儿还得交押金呢。”“那你就好人做到底,回头找个车给她送到家里去吧。唉,就是去换气也够她一个人折腾了。”“是啊,好在他们租住的是工村的平房,不用爬楼梯。”卫人杰看方丽雯同意了心里很高兴。这时,丫丫哭闹起来,“怎么你也想要那液化气灶啊,你还早了点呀。孩子是困了,我先哄她睡吧。”方丽雯抱起丫丫一边拍一边哄,走进卧室。

      李国栋按照魏总的安排,随着满载礼品的车队进了京。两周前,总经理魏尚德把他叫到办公室和他谈了话。公司决定让他接替驻京办主任的工作,年后就走马上任。尽管陈处长之前就此事曾给他吹过风,但他仍是感到有些突然,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接手驻京办的工作了。虽说他对驻京办的事有所思谋,也有许多想法。可真到了这个档口,他内心还是半喜半忧。魏总并没有马上让他表态,而是给他几天时间考虑。如果他愿意接过这副担子,他要拿出些办法来将驻京办的工作向前更推进一步,为公司的战略目标的实施提供保障。李国栋深知今后驻京办在援外项目方面的工作会面临很大的压力,但这一挑战是他必须要接受的,而且必须要战胜的。因为经过两年来的观察和思考,他认定驻京办有着很大的发展空间。眼前这一步只是一道坎,只要跨过去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办了。经过几天的慎重考虑,李国栋向魏总提交了一份关于驻京办工作改进的建议书。建议书中除了提出了一些具体的建议外,他还提了三条要求,一是调整驻京办工作人员的工资类别,二是建立奖励机制,三是驻京办开展自主经营。临来时,魏总告诉他,建议书写的很好,他原则上同意。等过了春节领导班子讨论研究后,公司再下发正式的文件。
      时下通往京城的高速公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在这片广阔无垠的绿色的麦海之中,星罗棋布地坐落着大大小小的村庄。麦田里,那纤细的麦苗在寒风中时起时伏,瑟瑟抖动着。它们看上去形憔体悴,柔弱清瘦,一副快要枯萎的样子。此时田间那些个杂草野蒿,早已枯荣干朽。而这麦苗虽为草本,却也不同。它不像寒梅那般清风傲骨,也不似青松一样挺拔苍劲。只是在这看似枯萎之下,却隐藏和孕育着顽强的生命。一唉春风吹起,暖流回转,它便回绿返青,分蘖抽枝,焕发出勃勃生机。只因它有幸成为了人类的粮秣,为此,它必须跨越那严寒穷冬,再忍受那春化之苦,期待来年结下丰硕子果,以报人类的知遇之恩。然而这一切所为,就像蜜蜂的操劳,耕牛的勤奋,在人们的眼里自是一番平常不过的事情,有谁去理会那麦苗过冬,苦熬苦等。
      李国栋的汽车疾行在这绿海中辟出的高速道上,虽然节前进京车辆受控,不过有省政府的进京信,自然也是通行无碍。车队终于驶进京城,离驻京办不远了。驻京办设在广安门外的京都宾馆,在那儿租赁了几间客房做办公室。平时除了到部里跑项目,负责接待公司进京办事的人员,还有出回国人的迎来送往。方方面面的杂事自不必细说。今天,虽然已到了下班的点了,唐主任、小张和小李还一直等在接待室里。唐高盛主任,今年57岁,任驻京办主任已多年,是公司的元老。当初孤身一人来京,可几年下来,妻儿老小便都随他一起在京落了户。这些年的操劳,使本来身体不好的他患上了糖尿病。前几天,他接到公司总经办赵主任的电话,说公司今年特地安排李国栋去驻京办协助他料理春节的节前事务。同时安排节后将由李国栋接替他的主任之职,他将改任办事处副主任,仍保留正处级待遇。赵主任说,等李国栋到任后,他还是要协助李国栋一段时间,算是扶上马送一程。还说如果他同意,公司可以给他办理病退。此前,魏总元旦期间来京正赶上他发病住院。那几天浑身的酸痛难忍,不得不去点滴些胰岛素。魏总赶去医院看望他,恳切地安慰他好好疗养。这些年的公关工作一直是应酬颇多,以至于伤了身子,这一阵子他的确时常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他在上次总经理办公会议之后,找柳书记谈了他的情况。柳书记这些年一直对他关爱有加,当年还是柳书记力挺他留任驻京办的。鉴于下一步驻京办的任务将更加繁重,他深感责任重大。他希望这次柳书记能再物色一位可靠的人选去协助他工作。没想到公司这么快就派来一位少壮,而且是取他而代之。这虽然让他满心的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唯有仰天长叹一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古来如此啊。
      看到驶进院里的卡车,唐高盛等迎了出来。李国栋的桑塔纳最后进来,便停在了宾馆的门厅前。李国栋走下车,唐高盛走上前来,一边握手,一边说道“国栋啊,一路辛苦了。”李国栋笑着说“不好意思,果品装车时耽误了功夫,出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李主任您好!”小张和小李异口同声地叫着。“不敢、不敢,这儿还没什么李主任,现在只有唐主任,呵呵。”李国栋又问“哎,唐主任运海鲜的冷冻车怎么样了?”“已经卸在冷库了。”“好好,那就先安排卸车吧”。“好,小张你去开会议室的门,小李你去招呼那几个装卸工过来卸车。把酒箱子都先放在一边,回头搬到办公室去。”唐高盛又叮嘱着。“知道了!”。小张、小李答应着各自去了。卸完了车,清点完了就晚上8点多了。唐高盛对李国栋说“走吧,咱们去餐厅吃点饭吧。”“好,还真有点饿了。”“这每年到这时候都忙的臭死,就我们这几个人啊,一个儿恨不得顶仨使。今年有您过来坐镇,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哪儿的话呀唐主任,我来不过是帮忙的,该怎么干您就自管吩咐就是了。从今儿起咱不就是一家人了嘛。”“没错、没错,是一家人了,咱也不必说两家的话。国栋啊,今年的礼品比往年可多了不少,公司看来这回可真下本钱了。”“不下本钱不行啊,如今这形势是一年一个样,就怕我们跟不上趟呀。”李国栋感叹地说着。他们进了餐厅,各自选了吃食后坐了下来。李国栋喝了一口紫米粥,又夹起一个精致的小馒头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说“唐主任,这接下来的事儿该怎么办?”“这往年呀是这样,我们先把礼品券送到各处去,有些关系好的,我们就负责送家里儿去,如果有不要的,他们就或送亲友,自行处理。”唐高盛喝着小米粥又说道“今年的礼品比往年都丰盛,看来又得忙了。”唐主任咬了一口杂面窝头接着说“明天呀,咱们一起去各处转上一圈,先把礼品券送了。顺便见见那些经常打交道的朋友们。我和他们大都熟得很了,随时可以登门拜访。”“好吧看您安排的这么妥帖,真是费心了。唐主任要不您看这么着,您今儿也忙了一天了,这时候不早了,您身体刚好点,就回了歇息吧。”李国栋关切地说“那好吧,那我就不陪您了。忙了一天还真有点累了。我已经给您安排了房间,回头去前台取钥匙就成。冲个热水澡也早点歇着吧”。唐高盛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双手锤了锤后腰,“那明儿见。”“明儿见。”李国栋送走了唐主任,便从前台领了钥匙去了房间,这房间平时都是给老总们准备的,今儿唐主任是破例了。李国栋看着钥匙牌,会心的一笑。走过办事处的房间时,看到有个办公室的门半敞着。从里边传出几个人的吵吵声。他推开门一看,原来是小张、小李他们在玩斗地主。他看到劳务处的小宋也在。“啊,李哥,您过来了。”“是啊,你也来办事儿啊?”“噢我来接几个从日本回来的劳务。李哥,您也来玩两把吧”小张也说道“是啊李主任来玩两把吧”。“不了,你们玩吧,我还有点事儿。”说完李国栋掩上了门。这是驻京办的传统,只要有公司的人来京办事,这牌局必开。照办事处的人的说法,公司那边的人都有油水,来驻京办就得刮他们的油。李国栋进了房间后,先冲了个热水澡,一天的疲劳顿时消失。打开电视机,靠在床头上。电视里正播一部老电影《渡江侦察记》,他边看电影边想着白天的事儿。今天见了唐高盛,他虽然看上去一脸的病容,但精神尚好。五十多岁的年纪已经完全秃了顶,剩下的那半圈头发蓬蓬松松也都白中发黄。从后边望去就像是一颗鸵鸟蛋围了条稻草裙。西装革履的,再加上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倒也衬托出几分斯文。临来时,总经办赵主任向他交代说,这次公司让他进京,一来是借送年礼的机会,熟悉一下方方面面的关系,二来对今年的礼品发放也做个监督。赵主任还有意压低嗓门说,这几年唐主任在送礼上捞了不少。言外之意,除了唐高盛的身体状况外,有些事情是做得出了格,失了宠。这才有了他这番走马换将。如今公司正处在拓展援外业务的关键时期,临阵换将确无益处,也许是实属无奈吧。虽然唐主任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抵触情绪,但想从他手中接过所有的人脉关系,看来也绝非易事。目前最关键的是援外司东非处。这埃塞的体育场援建项目就是由他们来掌控着的。这东非处的金处长虽说经常见面,但毕竟没有深交。如何才能延续那以往公司与东非处之间的感情关系,还是要下一番功夫吧。不过来日方长,机会多多。俗话有说,只要心诚,石头也会开出花来。我就是诚心诚意地和你们结交,感情这东西慢慢地会培养的。都说路是人走出来的,那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走出它一条宽广的大道。尽管眼下会有些石头磕磕绊绊,有些荆棘撕扯脚面,但脚下的路只会越走越宽。我虽初涉驻京办,工作环境,人际关系两生疏,但从外部大环境看,改革开放是大势所趋,发展经济是重中之重,公司更是要借东风加快发展步伐,这是占天时。立足首都北京,人言天子脚下,国家政治中心、经济命脉之源,交通发达、信息灵通、人才济济、资源充足,这可享地利。再有这驻京办人员大都是年轻人,只要政策到位,管理得当,大家的积极性就可充分调动起来,这人和也就在其中了。有了这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一点运气,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李国栋就这么思想着。
      突然,唐主任来找他,说是该去部里了,他便急忙地下了楼,坐上了唐主任的车。不一会儿汽车驶过了天安门,怎么绕到这儿来了?前头不远就是贸易部的大门了,站岗的武警手一挥,唐主任的车就直接开了进去。看,还是人家唐主任面子大,都不用登记查验证件。接下来就是去了各处室,所到之处寒暄之声不断,所见之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随后来到了一处十分宽敞的办公室,看见郑宁副司长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郑司长一看到他便说“啊是小李呀,自从埃塞纺织厂项目开工典礼之后,我们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吧。”他连忙说“是啊是啊,您别来无恙,一向可好啊。”“还好、还好,你们那个项目搞得不错。部里对项目的进度和质量都很满意呀。”“有领导您亲自培土奠基,打下那么好的基础,我们要是再干不好,那岂不是辜负了领导们的信任和栽培了嘛”。“哈哈,噢我正要给你们魏总打电话呢,要通知你们,埃塞体育场援建项目已经批准了,并正式交由你们公司来承建。”“啊,是真的,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李国栋激动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忽听的外边有爆竹声响,咚,咣,咣,难道是唐主任他们知道消息后在放鞭炮庆祝?炮声更响了还传来军号的声音,李国栋猛地睁眼一看,是电视机里渡江战役打响了,解放军的大炮把敌人的碉堡炸开了花,原来是睡着了做了个梦!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餐,李国栋便和唐高盛驱车赶往部里。从外三环到建国门一路堵车,有些地段车走的就像乌龟爬一样。李国栋望着那一眼看不到头的车龙感叹道“唐主任,北京的路是越堵越厉害了。”唐高盛说“可不是,回头这私家车再一多起来,那这北京城的交通就有戏看了。”“您说这立交桥不停地修,这路面也不断地扩,可这堵车就是不见缓解。”“这建路的速度它抵不上那买车的速度。过去一个县团级单位都配不上一辆车,现在呢,那个没有三五辆呀,这还算少的。”“唐主任,咱们今儿个先去哪个处呀?”“当然是援外司东非处了,这两年咱们和东非处的关系处的最好。”“是啊,光公司这头,哪个月不得来两趟呀。唐主任你和金处长的关系应该没得说吧。”“哎,我说国栋,你就别一口一个唐主任的叫了,回头这你叫我,我叫你的,多别扭。我看你就叫我唐大哥,我就叫你兄弟了,成吗?”“好啊,大哥。”唐高盛说的耿直,李国栋也答应的爽快。“这多好,嗯,要说这金处长,自打我来驻京办,我就认识他了,为人实在。当了七年副处长,又当了五年处长,没捞着提副司。要论这关系,在部里算是我最铁的老大哥了。”唐高盛说道这儿,回头瞄了一眼李国栋。“那这体育场项目的事就全仰仗金处长了?”李国栋期待地问道。“是啊,本来这金处长是有分量的一票,只可惜呀”唐高盛说道这像是故意卖乖子一样停了。“怎么啦,难道金处长他出了什么事儿?”李国栋着急的问道。“事儿倒是没有,只是上次见面的时候老金告诉我,他过了节就要退休了。”“是吗,怎么这么快呀,事先也没什么消息?”“原来听说司里头还想让他再干个一年半载的,可国家有了文件,部里的处级干部退休一刀切。这下可好,没指望了。”唐高盛表情有几分失望,也似有几分幸灾乐祸。李国栋没那心思去揣摩唐高盛此时的心情,他只是觉得这消息来的有些突然,他一时还接受不了。“那听说谁接任处长了吗”李国栋希望接下来能有个好消息。“还没有。这处级干部调配都是由人事司干部处负责的,过几天也许能传出些消息来吧?有机会打听一下儿。”李国栋本来是兴致勃勃地想跟着这位老主任去见见部里的那些朋友,老关系,没承想在这节骨眼儿上,东非处的老处长却要退休了。金处长在司里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没有处里这关把你作为第一推荐单位呈报到司里,拿项目的概率就会大打折扣了。想到此,李国栋脑子里是一片茫然。
      车在拥堵的大街上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着,李国栋心里的忧郁也一点一点地扩散开来。车离部里的大门口越近,李国栋越是觉得心里发虚。李国栋盲从地随着唐高盛走进了金处长的办公室,对于金处长李国栋不能算不熟悉,除了来部里经常见面外,去年夏天金处长还应公司之邀,去指导业务。工作之余是李国栋陪着他游览了省城附近的几处古迹。“金处长,您好啊?”。李国栋紧走几步上前与金处长握手。金处长,国字脸,一头银发,穿一身笔挺的黑毛呢西装,一派长者风度。“啊小李呀,这一阵子没见你来部里啊?”“这不是来看您了吗?”。“好好啊,来坐,老唐。”三人落了座,唐高盛先开了口“这不快过年了嘛,公司领导派我和李国栋来给部里的各位领导们送点年货。我们也提前给您拜个早年。”“哦谢谢,你们总是这么客气。”“您对我们公司这几年工作上给予的大力支持,那是这么感谢都不过分啊。”“这话说过了,我们呢为国家设计援外项目,而你们为国家实施援外项目,我们是相互支持,大家都是为了执行好国家的援外政策,完成好援外任务嘛,我们是谁也离不开谁呀。”“金处长您说的太对了,我们就是离不开你们的支持呀。”“哈哈哈哈。”金处长爽快地笑了。“哎老唐,这些日子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听说你住院了,可我忙的没顾上去看你。”“这不,托您的福,又活着出来了。”唐高盛用手推了一下鼻子上的眼镜,“这不说呢,今天来啊一是给您拜个年,二来嘛也向您通报一下,李国栋春节之后就要正式接替我的工作了。”“是啊,你也要退了,这可有些突然啊。可你还不到退休年龄啊。”“还不是这身体闹得,只是我还不能像您一样退回家去休息,至少病退手续办完之前还不成啊。”“唉身体不饶人啊。此刻能让你退下去休息,那也是你们公司领导对你莫大的关怀啊。老唐,说句心里话,这些年来你为你们公司在部里做了不少的工作,这些都是宝贵的财富,还要继承和发扬下去啊。眼下这个时期是各公司发展的黄金时期,小李这初来咋到的你还是要帮他一把才成,不要到头来留下什么遗憾啊。”“是啊,金处长您这话说得实在,于公于私,我都要善始善终嘛。”唐高盛说着,心里不免有几分酸楚。李国栋接过话来“金处长您现在退下去,那才真正是我们最大的遗憾,没有了您的鼎力支持,我们今后的工作怕是要举步维艰呀。”“小李过虑啦,只要你们能继续把工作做细致做扎实,加上你们公司以往的业绩和信誉,拿项目还会是难事儿吗?哈哈”尽管金处长这番话不乏安慰之意,李国栋的心里依然感到有些惆怅,甚至有些沮丧。他侧脸看了一眼唐主任,那张微笑的脸上此时似乎带着几分诡异。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金处长,喔,您有客人啊?是唐主任呀,好久不见你了。”她走过来与唐高盛握手,唐高盛急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满脸堆笑“您好,肖处长,正要过去看您呐。”李国栋也站起身来,唐主任目光转向李国栋,“噢,我来介绍,这是合作司东非处的肖处长。”肖处长伸出手来和李国栋握手。“你是,李国栋吧?”她试着问道。“你是?肖丽!”李国栋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更多的是惊喜。“这世界真小,我们竟在此时此地相遇,真没想到啊。”肖丽边说边在金处长办公桌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我们是高中的同学。”肖丽对金处长说道。“是嘛,这可真是巧遇,巧遇啊。”金处长赞叹道。唐高盛此时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位肖处长转眼间成了李国栋的同学,自是心生蹊跷。他看到两人握手之后,肖丽先认出李国栋,之后李国栋只是略微地端详了一下肖丽便认出了对方。此时两人的眼神又再次的聚焦到对方的脸上,双方的眼里都带着惊喜,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似已有千言万语透过那眼神传递给了对方。就单凭这眼神,唐高盛隐隐地感到这两人之间绝非一般的同学关系那么简单。妈的,这小子运气太好了,今儿一来就让他撞上个老相识,真是巧的不可思议。唐高盛想到此又心生几分嫉妒。此时肖丽说道“国栋,我记得从大四那年春节聚会之后,咱们就再也没见面。算起来有八年了吧。”“可不是,八年了,要不我怎么一眼没认出来你呢。”“哈哈,你是没想到吧。看来我变化很大呀。那咱们回头叙叙旧啊。”“好啊好啊,一定、一定。”李国栋嘴上应酬着,脸上也已经恢复了起初的平静,但内心里却似翻江倒海,多少早已淡忘的往事都要涌上心头。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思绪,此时此刻容不得他多想。金处长接过了话头“哈哈小李啊,我看是要好好地叙叙旧啊,看在你和肖处长是老同学的份上,我就给你先透个底。肖丽春节之后就过来接替我这个处长的差了。”“真的啊?”李国栋听了这话惊讶的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简直有些让这些接踵而来又出乎意料的消息给搞蒙了。唐高盛哈哈大笑“好、好、好啊,肖处长你们老同学今日在此相逢,可谓是他乡遇故知啊,我在这儿恭喜你们了。回头我和李主任做东,届时还请二位处长一定赏脸。”金处长在一旁解释道“李国栋节后也要来京接替老唐出任驻京办主任了。”“是嘛,那可恭喜你了,国栋。”“谢谢,今后还要仰仗两位处长大力支持啊”。“我在合作司的时候是做合作项目,来援外司是搞项目合作,你们合作公司啥时候都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我们是鱼和水的关系,自然是相互支持啦。”“肖丽说的对,这今后你们合作的机会将更多,合作的也会更好。哈哈。”金处长开心地笑了。唐高盛看时候不早了便说“感谢二位处长的坦诚相待。那就不打搅二位了,我们先告辞。”李国栋也起身告辞,然后对送到门口的肖丽说道“留步吧肖丽,我们回头再联系。”“好,一定”。唐主任回身说“噢差点忘了,肖处长您的那份年货也还是给您送到厅办公室吧?”肖丽笑着说“好,那就有劳唐主任了。”肖丽说完站在门口一直目送他们走进电梯。
      整个部里各司处一路转下来,竟花了整个一个上午的时间。这当中还遇上了中建总公司的常副总,山西合作公司驻京办的刘主任,四川合作公司驻京办的张主任。李国栋和唐高盛在附近街边的一家荞麦面馆里坐了下来,准备填饱肚子午后再去拜会其他的关系单位。唐高盛往嘴里扒拉着荞面饸嗠“老弟,你看见上午咱们碰见的了那几拨儿了吗,这还是少的。这节前大家都是集中活动,头碰头是在所难免。可是没有那平时的功夫成吗。哎,这荞面饸嗠吃着还成吧?”“嗯,挺好吃的。”“这是我常来的地儿,往常在部里办事,中午赶不回去,就来这儿对付一口。这儿冬天有热面,夏天有冷面。不管啥时候来都能让你吃的心爽。”唐高盛用餐巾纸擦了擦嘴。“今天上午部里跑得这趟是最值了。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啊。老弟,有你和肖处长这层关系,今后公司拿项目那可是事半功倍呀。”“我到现在脑子还没转过磨来呢。你说这些年我来部里的次数也不少啊,可怎么一次也没撞见她呢。”“怎么相见恨晚呐,老弟,她就是偶尔让你撞上,怕你也不敢认不是。这合作司在后面那栋楼办公,咱们公司没有技术合作项目,我和肖处长也不常见面。再说了此时此刻你们相逢,正是来得早不如赶得巧啊。这冥冥之中自有神灵,是天助你也。哈哈。你想啊,要是换个别人来接替金处长啊,那就是另一码事儿喽。哎,你知道吗?这个肖处长可是部里最年轻的女处长,才貌双全,听说深得吴部长的赏识啊。以后提个司长什么的那只是时间问题。”“唉,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人都会变的。”“那是肯定,可就说是这女大十八变,再怎么变她也是女人呀。”“瞧你说的,我们之间也就是个同学关系。你这个当大哥的,别把事儿想复杂了。”“知道知道,这同学关系就足够了。今后这体育场项目那可就全瞧你老弟的啦。”“怎么,我还没到任呐,你就把担子全推给我啦。”“哪里哪里,你老弟能者多劳嘛。”唐高盛看了下手表,“得,不早了,咱俩还得先去海关总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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