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官路

　　当副市长的第三个春节,我把老婆和女儿接来江东市过年。
　　这也是苏金霖的意思。他已经把我当成他的亲老弟一般。
　　临近年关,他就对我说:“金山老弟啊,你是块难得的材料,不能让人给荒废了,既然我们是兄弟,我会想法子帮帮你。中国人最讲节日情结,这个节日我们不能白白浪费了,你把弟妹和侄子接来,我们要做点有意义的事。”
　　我不知道他话中的含义,疑惑地问:“老哥是不是想安排我们两家春节一起结伴出游，放松放松呀这主意不错。”
　　“你没搞清楚我的意思,什么外出游山玩水的事,我从来没有这个兴趣,我是想利用春节,和你一起做做关系,让你节后走得更顺一些。”他直白地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听他的一番话，我心里一阵的激动。我说：“一切听您老哥的安排。”
　　年二十八，妻子带着13岁的女儿来到了江东市，16岁的儿子则回老家陪爷爷奶奶过年。我住在市政府的临时公寓房，两室一厅。
　　他们到达的第一天晚上，苏金霖就热情地安排了接风宴，当然桌上少不了他最拿手的菜——穿山甲扣。女儿赵小蓓是天生爱护小动物的天使，她听说是穿山甲，就表现出不高兴的神态轻轻地说：“穿山甲是国家保护动物，是不能吃的。”
　　苏金霖到底是苏金霖,他见小蓓有点不愉快,便说:“小蓓姑娘说得对,我们要爱护野生动物,但今天我们吃的穿山甲是从与我国相邻边境的越南逃过来的,我们不吃它,难道让它随意破坏我们的庄稼。”小姑娘听得半信半疑。但是她还是拒绝吃这道名菜。
　　吃过晚饭,打发老婆小孩回去休息,苏金霖和我商议春节放假几天的安排,除了大年30和初一各自在自家过外,从初二到初七都安排一系列的饭局,初二晚上和市委沈小阳书记一家,初三中午和李建宇市长一家,初三晚上和市委石海龙副书记一家,初四晚上和组织部陈云鹏部长一家,初五晚上和市委口的10几个正处搞一餐,初六晚上与政府口10几个局长聚一聚,初七晚上与部分县区书记(长)闹一场。与市领导聚会是以家宴的形式,每次就三家人,营造一种亲近和谐的氛围,与部门和县区领导吃饭,则是以闹酒为主,目的是为了疏通关系,加深感情,所以都不带家属参加。
　　说是商量，其实是他一个人在说，整个安排都是他早就策划好的，只是告诉我知道罢了。
　　我说：“安排很好了，要我做点什么呢？”
　　苏金霖说：“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到时你按时到场就好了。”
　　我点头表示赞同，但我心里还是没有多少底。比如请书记、市长一家吃饭，说实话，要我出面请，未必能请得动。但老苏似乎已经胸有成竹，安排妥当。
　　初二中午时分，苏金霖给我打电话：“告诉你老弟一个好消息，沈小阳书记已经答应全家参加我们今晚的晚宴，地点就设在江边我朋友开的龙凤美食会所，我去接沈书记，你带着弟妹和侄女6点钟到就可以了。”停了一会，他又吩咐了一句：“提醒一下小侄女，到时少说一点话，能单独和□□一家吃饭不容易，不要影响氛围了。”
　　我知道就因为上次小女拒吃穿山甲，还和他辨论了一番，让他有点心有余悸了，我说：“请老哥放心，要不我干脆不让小蓓参加算了。”
　　“那不行，家宴家宴就是尽可能让家庭成员都参加，那样感觉才不一样。其实小孩子说说话也无妨，适当提醒就好了。”他婉转地说。
　　放下老苏的电话，我立即找小蓓谈，我说：“小蓓，晚上苏伯伯请我们和市委沈书记伯伯三家一起吃饭，到时你可要表现好一点啊。”
　　“爸爸，我能不能不参加你们的活动呀，那个苏伯伯专吃野生动物，象个吸血鬼，我不喜欢跟他一起吃饭。”小姑娘认真地说。
　　“小孩子不能这样说话，苏伯伯是个好人，他在帮爸爸的大忙，爱吃什么东西那是个人的嗜好，不能要求人人爱好一样的。比如你喜欢吃雪糕，爸爸喜欢喝茶，你总不能因为爸爸跟你爱好不同就不喜欢爸爸吧？”我耐心地开导着。
　　“您不同，您是我爸爸，您是全世界最最优秀的人，您做什么都是对的。”她天真地看着我说。
　　“那爸爸给你提三个要求：第一，晚上要陪爸爸妈妈去赴宴；第二，餐桌上不许乱说话；第三，整个活动都要保持高高兴兴的情绪。你能做到吗？”
　　“好吧，老爸放心啦，到时我就装哑巴好了。”她翘起嘴巴说，算是答应了我的要求。
　　过节我放了司机的假，让他把车钥匙留下，我自己驾车前往。我们一家人6点以前如约来到了龙凤美食会所。这家会所建在市东区义江河畔，背山面水，占地约3亩，建筑风格为三面建房，一面敞开的凹字型建筑，共5层，每层约300多平方米，每层3至5个包房，前院很开阔，可停放30多辆小车，说是私人会所，其实就是一栋城中别墅兼做高档酒楼，到这里消费一桌一般都不少于一万元。已经经营了几年，据说生意一直非常火暴，但我到江东工作两年多，还是第一次上这儿吃饭。我们上了三楼的豪华包厢，这个包厢占了差不多半栋楼，足足有150多个平方米，长方形结构，进门中间偏右摆放一张可坐20多人的大圆桌，左侧是一套巨型的红木沙发，靠左墙是一台大型的电视机和音箱，天花板中心悬挂着一台投影仪。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既可以吃饭又可以唱歌的饮食娱乐场所。
　　服务小姐将我们带入包厢，会所的主人早在包厢内等候，见到我，十分客气地打招呼：“是赵市长吧，我叫孙福顺，久闻您的大名，今日得见，非常荣幸。”边说边递上他的名片。
　　“你好，我是赵金山，你怎么认得我呢？”我疑惑地问。
　　“您是市领导，天天在电视上看见，加上苏主席经常提到您，只是我认得您，您不认得我罢了。”他点着头笑容可掬地说。
　　“啊，原来如此。”我看着他递来的名片，孙福顺上面冠以江东市惠安房地产公司、江东市乐民家具实业有限公司、江东市雅宁消防服务公司、江东市龙凤会所等五六家企业的董事长头衔。
　　“苏主席是我姐夫，他说您是江东市最年轻有为、最有前途的领导，他要我多向您汇报工作，以后还要仰仗赵市长多关照指导啊！”他带着一种怪异的表情说。
　　“不敢当！不敢当！你的产业做得很大，江东要发展还得依靠你们这些企业家呀。”我顺着他的话说。
　　这时苏金霖夫妇带着沈书记一家走了进来，沈书记见到我未等我开口，就先主动打招呼：“金山来得早啊，让你们久等了。”
　　“沈书记好，嫂子好，我们也刚到一会。”我接着将老婆小杨和女儿小蓓介绍给沈书记一家，沈书记也逐一将他的夫人、儿子、儿媳作了介绍。末了苏金霖也介绍他的夫人和女儿、女婿。在老苏的精心安排下，沈书记坐上了主位，苏主席和我分别坐在左右两侧，然后夫人坐一边，小孩坐一边，三家人交叉起来坐，给人感觉很是融洽。
　　大家都落座后，苏金霖指着站在一傍的孙福顺说：“沈书记、赵副市长，这位是这个会所的老总孙福顺，是我市小有名气的民营企业家，他在本市和外地有5、6家企业，做得还不错，这里是他的一个会所，一般不对外经营，只是用来会会朋友和重要宾客。”孙福顺趁机给每个人发了一张名片。
　　介绍完孙福顺，苏金霖用命令的口气说：“福顺，叫服务员上菜吧。”
　　“是，老板！”孙福顺象一个士兵得到长官的命令般。
　　苏金霖用头示意坐在主位上的沈书记，纠正他说：“你别搞错了，这才是老板。”
　　“是！沈书记是大老板。”孙福顺随机应变地说。
　　“一样，一样，不必客气，这里苏老板说了算。”沈书记幽默地说。大家都会意地笑了起来。
　　不一会，服务小姐将主菜端了上来，这是一锅用穿山甲、老鹰、过山乌、金钱龟，加冬虫草等煲制的滋补汤。还有就是以野味为主的各式菜肴。酒是一件6瓶装的飞天茅台。
　　主菜基本上齐，苏金霖附着沈书记的耳朵悄悄说：“书记我先说两句，后面再请您作指示。”
　　沈书记点头说：“好，你说，你说，我就不用说了。”
　　苏金霖便站立起来，操着带有浓厚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说：“今天是大年初二，我十分高兴，能够请来沈书记和赵副市长两家人与我苏某一家一起共度节日，首先请允许我给大家拜年，祝大家当官的继续升官，发财的继续发财，读书的继续进步，身体健康，家庭幸福。下面请沈书记给我们作重要讲话。”说完，他带头鼓掌。
　　沈小阳书记不好推辞，也站起来说：“我们这是家庭聚会，不要搞得像个官方宴会那样严肃正规，让人感到拘谨，我也没有什么说了，昨天老苏跟我说，过年了，难得赵副市长一家也来江东过年，约我们三家人小范围聚一聚，我正好没有别的安排，就答应了，大家在一起吃饭嘛，就是要吃得好，吃得开心。来，为了今晚的美食，为了各位的快乐，干杯！”
　　大家响应沈小阳的提议，都纷纷站立起来互相干杯。这个饭局总体上吃得还算比较愉快，只是小蓓时不时表现出一些不悦的神色，我盯着她示意要注意影响，她会心地装出微笑的表情，但她一个晚上只吃转到她跟前的家常菜，其它野味基本上不碰筷子。
　　沈小阳比我年长8岁，在四家领导班子成员中，除了苏金霖和人大两个副主任，就算他年纪大了，他任正厅职务已经有5年时间，到江东市任书记前是省林业厅的厅长。管林业的领导大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喜欢吃野味。这个嗜好与苏金霖一拍即合，所以他们俩好得像亲兄弟。
　　大家边吃边聊，沈小阳特别会讲逗乐的笑话，他看到小蓓郁郁不乐的样子，就讲了一个儿童的笑话：“周末的一天，父亲领着6岁的儿子游览“千佛洞”。儿子好奇心切，眨眼跑得没了踪影。父亲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才在一尊佛像背后找到儿子。父亲吓唬儿子道：“这里鬼多，可别乱跑。”儿子拍手笑了：“我才不怕鬼呢！你整天骂爷爷奶奶是老鬼，妈妈是死鬼，叔叔是烟鬼，婶婶是小气鬼……我天天都跟鬼在一块，什么鬼跟我都混得不错，还用怕吗”大家听完都哈哈大笑，小蓓也被逗乐了。
　　看到气氛很融洽，苏金霖提议：“沈书记，我和金山敬您一大杯，您喝小杯，金山是个难得的人才，您可要加紧培养噢！”我们的小杯子都换成了装红酒的大杯子，但斟的还是茅台酒。
　　“那不好，要喝大家都喝大杯。”沈小阳书记不敢在老苏面前摆谱，于是三个人都一样，扎扎实实喝了一大杯。
　　喝完酒，沈书记借着酒兴说：“金山是优秀人才，这谁都知道，沉住气，会有机会的。”
　　晚餐一直吃到了晚上9点半钟，一件茅台喝得精光。主要是我们3人喝，沈小阳的儿子和苏金霖的女婿也喝一些，而女士们则喝饮料。我们3个每人都喝了一斤半以上，沈书记和老苏醉意明显，我还有几分清醒，但此时我也装成醉眼蒙眬的样子。
　　孙福顺送我们下楼，扶着沈书记的手说：“小店条件有限，招待不周，请多多原谅，有空请多来指教。”他叼着一支香烟，讲话喷着浓浓的酒气，那种奇怪的酒味至少混杂有五种以上的酒。
　　“你这小子蛮会说话，搞得不错，很好。”沈书记摇摇晃晃地走着，一只手拍着他的肩膀说。
　　到了楼下，孙福顺叫来了两个司机，对着大伙说：“首长们喝了酒，为安全起见就不要亲自驾车了，我安排两个老司机护送你们，保证绝对安全。”
　　然后，指着那两个司机说：“你，负责开这台车，你负责开那台车。要打起100分的精神把车开好，送到后立即给我打电话，你们打的回来。”此时，他就像一个指挥官，不由分说，一切都只能听他的。
　　那一餐之后，紧接着每一天都按照苏金霖的安排，一直吃到了初七。
　　吃和不吃是大不一样的。那年春节过后，书记、市长和我的关系显然又进了一步。每次见到我那种表情，让人觉得自然亲切，明显有一种自己人的感觉。那些一起吃过年饭的县（区）书记（长）和局长们，一见面就显得格外的亲切。
　　那年五月，原常务副市长调外市工作，我被市委任命为常务副市长，职务虽然还是副厅，但其重要性已经大大超出了其他副市长，在7、8位副市长中明确排在第一，仅次于市长，这为进一步的升迁奠定了基础。
　　担任常务副市长后，我第一时间告诉苏金霖，他约我到龙凤会所喝酒，席间无意中他提到，其实是书记和市长都不太满意原来的常务副市长，有意将其交流到外地工作，把常务的位子专门挪出来给我。
　　他说：“官场是一个强者角逐的地方，好比两个拳师一旦登台就必须拳脚相对，不能心存友善,除非是在台下,所以官场上的竞争对手，在竞争时不可能是朋友,你不击倒他,他就会击倒你,在这个游戏中没有感情和友善可言,而只有仇恨、力量和智慧的冲撞，当然竞争过后，还是可以成为朋友。”
　　他顿了顿进而说：“为官者有时候必须心狠手辣,但一定要在仁慈的面孔掩饰下,而不能直裸裸地暴露凶狠的本性。没有虎性的人当不了官,不会掩饰虎性的人当不了大官。这就是当官的一大秘诀。”
　　对他的高论，我只是静静地听，我当常务副市长是否如他所说不清楚，但他关于当官就如同拳师摆擂台，你不打倒别人，就会被别人打倒，这个说法似乎还是有些道理的。
　　反正有一点可以肯定，当官的人不能只有一根筋，要学会掌握好灵活性和原则性。我当上常务以后，对此更加有深切的体会。
　　官场上要懂得报恩，这一点非常重要。沈书记、李市长、苏主席等人在我当常务副市长的环节上确实是帮了忙的，都是我的恩人，我要寻找机会报答他们的知遇之恩。
　　沈书记是官场老手，说的话、做的事滴水不漏。我刚任常务副市长时，他第一个找我谈话，他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非常客气地给我让座，然后又是倒茶又是递烟的，搞得我非常不好意思。他说：“这次你顺利当上常务副市长，这是组织和群众对你的信任，也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本来上一任的常务，你就很有竞争力，但有些因素你也清楚，不完全由我们市里说了算，你还很年轻嘛，迟了年把当常务，你还多了一份履历，这对你未必是坏事。如今当上了常务，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你要好好把握，把这个常务玩转开来。我们都是老同志了，将来还得靠你们年轻人关照啊。”
　　我说：“谢谢书记的栽培，我很清楚如果没有您的极力举荐，这个常务不可能这么快就轮到我当。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以后我一切听书记的吩咐。”
　　他显然很满意我的讲话，但还是高屋建瓴又高深莫测地说：“干部的成长离不开组织，组织是什么，组织不是空洞的，当了领导要学会感谢组织。我喜欢聪明人，也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好好干吧，前途无量。”
　　“是，我一定谨记书记教诲！”我明白他此时讲的所谓组织，其实也就是讲他自己罢了，这个组织确实是不能忘记的。
　　我报答他这个组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政府投资建设的重大项目中，通过合法的渠道将总投资20多亿元的江东机场工程项目交由沈小阳的朋友来承建。
　　我上任常务副市长三个月，市里启动了江东机场项目建设，这个项目是国家的扶持项目，主要是体现国家对新建城市的关心，资金由国家出大头，省市适当配套。
　　项目立项批复刚下，沈书记就找我谈话，明确告诉，要我担任这个项目的总指挥长，全权负责项目的招投标和组织施工协调。末了，他叮嘱道：“金山啊，我们江东是个小地方，搞大项目可没有什么经验，我建议这次我们要眼光向外，尽量找北京、上海的一些大公司来做，这样既避免当地干部乱插手出现腐败，又保证工程质量。”
　　我灵机一动说：“我孤陋寡闻没有认识什么大城市的老板，书记见多识广，要不您帮推荐一两家如何？”
　　“这没问题，我可以通过老领导的关系，引进一些有实力的企业，但项目毕竟是个敏感问题，我只负责给你引荐，具体你自己考察把关。至于引荐嘛，也就你知道就行，不必和任何人说，免得让人误会。”他若无其事地跟我说。然后跟我推荐了三家北京、上海的企业，还特别交代一定要搞好招投标。
　　我把他推荐的企业名称一一记下来，然后向他表态说：“一定按书记的指示办，我先拿出一个原则意见，再向您和市长汇报。尽量就在这三家企业中优选。”
　　他满意地点点头说：“是的，你抓紧办吧。”
　　我按照沈小阳书记提供的资料，很快与这三家企业的老总取得了联系，和他们要了企业的资料，同时也将机场项目的基本情况向他们作了简要介绍。其实这三家企业的老总对该项目的基本情况都已经了解得很清楚，而且也都透露了与沈小阳书记的关系。也就是说，这三家不管那一家中标，都是沈小阳的人，我心里想，这一招还真绝。
　　他毕竟有恩于我，何况项目谁做都是做，我打定了主意要帮帮沈小阳一把。我根据这三家企业的情况，在招标文件中，量身定做为他们设定了几个条件：第一，投标企业必须要有国家一级以上资质；第二，投标企业要有10亿元以上银行资信证明；第三，投标者必须是北京或上海等大城市有建设机场经验的企业。
　　沈小阳看了我亲自拟定的招标单位条件说明后说:“很好啊,我和市长打个招呼,先提交市政府常务会议一议,然后再交市委常委会过一下就可以了。”他还补充说：“按照这个条件,发动领导机关同志都来推荐,尽可能优中选优嘛,是吧,赵总指挥”
　　“我明白,一定按书记的指示把招标工作做到完全符合程序,体现公平公正公开的要求。不过从我目前掌握情况看,我市领导干部中熟悉北京、上海等大企业的人并不多,要找出超出这三家企业实力的可能不会有。”我说的是实话,即便有个别真有些实力的企业进来报名,初审也不可能让它留下来,所以我敢跟沈小阳这样说。
　　他听了我的话显得很高兴,对我说:“你是一个考虑问题很周密的人,有你把关,我就放心了。”
　　“书记站得高看得远,凡事还是请您多指点。”我趁机恭维两句。领导人都喜欢听恭维话,逮到机会恰到好处表达几句，会让他感到很舒服,同时对你会更加有好感和信任。
　　我按照沈书记的要求,组织招标小组紧锣密鼓地工作,用了半个月时间走完了所有招标的程序。经过严格按条件筛选,通过各种渠道报名的15家企业,入围的还是最初的三家。这三家企业的董事长我都一一进行了约见,有两家是北京企业,有一家是上海企业。
　　北京企业中,一家是中国华东铁路建设总公司,董事长崔永刚是沈小阳一起下乡插队3年的知青,后来两人又都被保送上了大学,尽管不在同一座城市读书,但两人关系一直很好。
　　另一家是中国民用机场建设集团总公司,董事长易东方和沈小阳是同乡,是儿时的玩伴,两人的娘家还有点亲戚关系,两家人一年聚会不少于两次。还有一家是上海东方新世纪建设集团公司,董事长张怀德是沈小阳大学的同班同学,据说从大学时候起两人就无话不说,经常有往来。这些企业老总的个人信息在江东市除了沈小阳,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综合各方面的因素,最后是中国民用机场建设集团总公司中标。对这个结果，沈小阳书记表示十分满意。
　　当年市里还启动了绕城高速公路建设，作为常务副市长，项目前期总协调成了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个总投资10亿元的项目，在一切按程序操作的情况下，最后是市长的好友项正南的公司中标，他是省建工集团总公司的董事长。
　　和苏金霖关系比较好的老板大都是本地的老板，很大的项目他们知道轮不到自己，干脆不报名，但一些中等的项目几乎都有他们的影子，比如三个中型水电站、污水处理厂工程、几家国企的厂房改造建设等等。
　　在我负责的招投标中，多少给予他们一些关照。尽管全部都走了程序，但没有人暗中帮忙，要自然中标，那真是太难了，这一点，他们显然是心知肚明的。
　　官场的重要规则之一，就是必须学会坚持原则性与灵活性的统一。或者说得明白一点，就是灵活性做在暗处，原则性做在明处。当官最忌讳的是把原则性和灵活性混为一谈。有的人要么把原则事情灵活化，要么把灵活事情原则化，这都是违背官场规则的做法，必然当不好官。
　　我帮了几个主要领导的关系户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而且台面上完全是合情合理合法。我认为这样做是应该的，但是，他们出于对我的感谢，千方百计想给我送大礼，对此，我婉言谢绝了。
　　因为我一旦拿了他们的大礼，便构成了利益关系，传到主要领导那里，必然损害我的形象，而且对项目的施工质量就会弱化监管，最终给后人留下祸根，弄不好还会构成职务犯罪。所以大礼是不能要的，但吃几餐饭，收一点小礼物，是不能拒绝的，因为在浑浊的官潭中把自己搞得太干净，等于自我孤立，是没法混下去的。为此，我写了一首《卜算子.随机》的词提醒自己：
　　世事本无常，
　　水柔冰坚强。
　　两物皆是同根生，
　　冷热各一方。

　　阴阳总相依，
　　昼夜不相离。
　　把住万物生克理，
　　遂心又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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