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品

　　次日清晨，韩恭是被外面洒水车发出的音乐声吵醒的，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朦胧地看了看时钟，还不到七点，又慢慢倒下了。

　　刚躺下没有几分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嗡嗡地震动起来。韩恭不耐烦地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接通了电话，还顺手打开了免提。

　　“喂，哥？”对面传来青年朝气蓬勃的声音，就像清晨刚刚升起的太阳，“我给你买了早点，需要我去你家接你吗？”

　　“嗯。”韩恭还困在睡梦中，并没有反应过来是谁来电，又要干什么了，只是随口答了一句又沉沉睡去。

　　对方并没有挂掉电话，只是一直这样接通着，话筒中传来韩恭不太清晰的呼吸声，就好像那人正躺在自己身边一样酣畅大睡一般。

　　余桓笑笑，从包里翻出了耳机插上，把声音调大了一点，面无表情的继续前行，仿佛刚才的愉悦只是个小插曲。

　　“喂，哥？我到了。”余桓走到韩恭家门口，捏着耳机上的按键轻声道，“你还在吗？”

　　韩恭可能是这几日给累坏了，睡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也许早就把刚刚余桓的来电当成了梦境中的事了。

　　余桓靠在墙上缓缓蹲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倒是不着急，他知道韩恭肯定会赖床，所以提前了一个小时来接他。

　　手中拿着刚刚买来的煎饼在楼道过堂风的摧残下已经有些变凉发硬了，余桓皱皱眉，把它放进怀里，用体温减小它的温度流失。

　　在漫长的等待中，余桓缩在角落里，似是有些无聊地扣着墙上的小洞，指尖在无意间碰到一个金属质感的冰冷物体。

　　余桓好奇地挑眉，心想韩恭会将什么东西塞到墙洞里，于是手指慢慢地将那物轻轻扫了出来。

　　那物还没来得及体会重力的吸引，在下落过程中就被余桓稳稳地抓住了，只有一并带出的白墙皮簌簌地落到了地板上。

　　余桓张开手掌，入眼的是枚普通的钥匙，用膝盖想应该也能想通——这是韩恭家的备用钥匙，让他藏在这个洞里了。

　　余桓嘴角扬起，很不客气地将钥匙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确定放置稳妥后，余桓拿出尚未挂断电话的手机，瞟了眼时间，已经快七点半了。

　　本想着在电话里将韩恭闹醒，余桓却灵机一动，挂掉电话后，伸手进口袋把钥匙掏了出来，然后像这家的男主人一样光明正大地开门走了进去。

　　余桓将怀中的早点拿出，放在了桌子上。解开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套煎饼和一杯塑料包装的豆浆。

　　余桓轻车熟路地走进厨房，弯下腰打开柜子，拿出一个有着蓝色花纹的陶瓷碗，将密封的豆浆掀开皮后倒了进去，用筷子一边搅，一边往里面放糖。直到空气中都有了豆浆的甜味，余桓这才停手，将碗放进了微波炉，加热了几分钟。

　　“叮。”微波炉响起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余桓伸手碰了碰碗面，有些烫手，不过也能忍着灼热，把碗端到桌子上去。

　　韩恭睡得宛如死猪，自然是屏蔽了家里时不时传来的细小声音，不过耳朵是屏蔽了，可鼻子不行。甜豆浆的香气似是浸透了整间屋子，像泡在糖罐子之中似的，韩恭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舔了舔唇，整个人寻着香味而去，在床上翻了个身，直接掉到了地板上。

　　“咚。”

　　地板发出一声结实的闷响，像是陈年老尸敲打木制棺椁一般，韩恭整个人为之一振，从尾椎骨开始，酥麻的疼痛一直蔓延到大脑的神经系统，将这困意消了个七七八八。

　　“哥？！”

　　听到屋里传来很大的声音，余桓急急忙忙地跑来，却看到了有些香/艳的一幕——韩恭半裸着上身坐在地上，被子在经过一晚上后早已不成样子，像条绳子一样缠在韩恭身上；而受害者则不知情一般揉着屁股，委屈巴巴的小表情简直让人忍不住发笑。

　　“笑什么笑，赶紧把我拉起来。”韩恭听到余桓唇边忍不住溢出的笑意，气的嘴角抽了抽，一时间忘了追问为什么余桓会在他家，一边骂着一边朝余桓伸出了手。

　　“得令，哥哥。”

　　余桓顺从地握住韩恭的手，小臂猛的一用力，还没等韩恭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从地上像不倒翁似的反弹起来，无处安放的左手顺势贴在了余桓的胸口处，手掌下传来炽热的心跳声。

　　原本两个大老爷们，搞这种有点暧/昧的姿势没什么尴尬的。韩恭一开始是这样想的，但是手底下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以及余桓脸上那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红晕，搞得韩恭有些不知所措了。

　　韩恭缓解尴尬似的在余桓胸上捏了一把，却发现余桓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肌肉还挺紧实，于是笑着打趣道，“嗯？不错啊。”

　　余桓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背过身断断续续喊道，“可......可以吃饭了！”说罢，余桓就像个被调戏的良家妇女，踏着小碎步跑出去了。

　　韩恭爽朗的笑声从屋内传出，将这笑料消化得差不多后，韩恭深吸一口气，扯下自己身上的被子，神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还好没被他看见，会被嫌弃的吧？韩恭垂眸，目光向下飘去，入目的是心口处镶入的机器心脏。

　　呵，就连他自己都厌恶的身体。韩恭伸手抚了上去，早已经没了初接入时的疼痛，甚至触摸上去一点感觉都没有。

　　身体被接入了这样的东西，他真的还能算是人类吗？亦或是，他天生就活该当个为人所用的机器？

　　韩恭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多想，有时候想的太多，往往会适得其反。

　　迅速穿好衣服后，韩恭嘴角上扬，看着镜子里身着便装的帅气青年，嘴角向上扬了扬，一扫刚刚的阴霾，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丧气，多了几分精气神，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一股香甜的味道突然飘进了韩恭的鼻腔中，韩恭感叹一声好香，伸着懒腰走出屋门，目标锁定在桌上摆着的陶瓷碗上。

　　“先去洗漱，凉不了，我刚温的。”就在韩恭的手刚要碰到碗边时，却被一只手半路截了胡，后者还笑着将碗向后挪了一格，挪到韩恭触及不到的地方。

　　韩恭咂咂嘴，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小声嘀咕着什么，大概是什么损人的话。余桓也没深究，伸手试了试碗的温度，热但不烫手，想必豆浆的温度应该刚刚好吧。

　　钟表滴滴答答地沿着规定好的路线转了几圈，韩恭这尊赖床大神才慢悠悠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脖子上还挂着一条蓝白色的毛巾。毛巾尾端还在不停地向下滴水，显然是韩恭没完全拧干就出来了。

　　“哥，水不凉吗？”余桓见水一滴一滴地从毛巾上滴下，全都顺着地心引力落到韩恭衣服上了，打湿了一片。而转眼再看韩恭，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一点没耽误。

　　“没事，我免疫力强，倒不了。”韩恭给余桓使了个让他安心的眼神，随后又猛灌了一大口，热乎的豆浆顺着食管直下，整个胃都暖洋洋的。

　　可余桓发现，韩恭几乎是看一眼手机喝一口豆浆，那套散发着香气的的煎饼完全被他晾在了一旁，一口也没动。

　　余桓刚想开口询问，却被韩恭抢了先，“会开车吗？”表情凝重的可怕，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会，出什么事了吗？”余桓见韩恭表情完全沉了下来，连忙站起来探头去看韩恭手机上的内容。

　　“光合城发生爆炸，目前造成至少三人死亡......”最顶端的新闻大字被特意加粗标红，就好像在挑衅一般。韩恭冷哼一声，将手机往桌上一扔，转身怒气冲冲地走进了屋里，留下余桓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愣着干啥，进来啊？”韩恭的声音从里屋传来，还伴随着一阵翻箱倒柜的杂音。余桓应了一声，颇有些紧张地走了进去。

　　进屋入目便是一张大床，床上摆着一件都是褶子的警服，但却干净的没有污渍，明显是件压箱底的新衣服。

　　韩恭糊了一手灰，嫌弃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手，对着余桓道：“你试试这套，我就穿过一次。”撂下话后走出卧室，大力地拍了拍手，弄的空气里都是漂浮的尘土。

　　余桓脱下外衣，只剩了里面的白衬衫后，宛如捧起珍宝般拿起那件衣服，小心翼翼地穿上，仿佛这衣服是传说中的金缕玉衣似的。

　　“不错嘛，还挺合身的。”韩恭摸着下巴靠在门框上，看着余桓穿上警服的样子，好似看见当年的自己一样，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完事了就走吧，车钥匙在桌子上。”

　　“哦，好。”余桓没有多问，只是又掸了掸衣服，拿了车钥匙后，随着韩恭的脚步出了门。

　　开车的路上韩恭打了好几个电话，不过看样子都是无所收获，韩恭没好气地对着未接通的电话骂了几句，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怎么都不接？”韩恭有些着急了，转头看向一旁开车的余桓，问道，“这是到哪了？”

　　“快到光合城了，”余桓一边回话，一边在大马路上左右穿梭着，一路上闯了不少红灯，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到了。”在余桓一路超速的情况下，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周边围着一堆形态各异的车——有警车，消防车，救护车，甚至还有电视台派来的车。

　　韩恭还没等余桓将车停稳，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就着惯性在地上小跑了几步，动作利落地从架着的黄线下钻过，根本没给人阻拦的反应时间。

　　“怎么样了？”韩恭向周围一扫，有几个眼熟的警局的工作人员，连忙上前搭话问道。

　　对方见是韩恭，也就没将那套蒙记者的说词拿出来糊弄他了，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道，“不乐观，爆炸源头在地下，一切只能等灭完火后才能进去探查。”

　　“灭完火就没证据了。”韩恭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没穿任何保护措施的衣服，也不管余桓了，一个人就往深处跑去。

　　“这小子......不要命了。”那人只是个普通的工作人员，没有调兵遣将的权利，只能在原地给韩恭送去祝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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