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拉我一起死

　　理论上竹楼一楼潮湿，坐卧之处应置于楼上，故而岑晓晓才会想也不想地就打算上楼。可既然她发现了这点不寻常的地方，自然也不会轻易放弃。

　　脚步一转，岑晓晓猫着腰小声地逼近那间房间。

　　走近才发觉，这房间……似乎遮的有些过于严实了。

　　本该是油纸窗户的地方，有厚实的竹篾帘子垂下，遮挡住屋内的景色。门也是锁着的，门缝紧合，什么也看不到。

　　心中的好奇被勾的愈发浓烈起来，岑晓晓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想着今晚本来就是来摊牌的，而且进都进来了，就算是被屋里的人发现了也没什么，索性卷起帘子，向里望去。

　　谁知这一望，便震的她心头生寒。

　　不大的房间，陈设也甚为简单，不过一个香台，两株白烛，一块牌位。

　　那隐约的火光自然就是台上烛光发出的，光芒不强，恰恰可供人看清牌位上写的字。

　　而那上面，一笔一划，端端正正写着的，分明是……

　　慕氏灵音之位。

　　不可置信的，岑晓晓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才再度望去。

　　眼前景象未变，昏黄的烛影为那简短的六个字蒙上暧昧不清的光泽，静夜之中，竟显得诡谲。

　　岑晓晓的手抖了抖，掌心的竹帘传来细碎的爆鸣，她这才像是被吓到了似的，慌忙松开手。
　　竹帘静静垂下，重新掩盖住房内景象。

　　岑晓晓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双眼还愣愣地盯着已合上的竹帘。

　　那自帘子破裂处，幽幽透出的一点烛光，还如同一团鬼火般倒映在她眼底。

　　慕灵音……死了？

　　他怎么就……死了？

　　被方才所见震的大脑一片空白，岑晓晓握紧了掌心，指尖冰凉。

　　慕灵音死了，自然就能解释为何这三日他都未曾露面。

　　可是……慕府的主人死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出来？

　　还有那个据说是慕灵音未婚妻的灵姑娘，知道这件事么……

　　满腔思绪乱的不行，岑晓晓僵在原地，正不知如何是好，耳际忽而隐约传来有人争执的声音。

　　她被吓得一震，第一反应便向围墙跑去，想要离开木春园。可待她来到墙边，她才发现，那争执声，正是从不远处的大门处传来。

　　如果现在她再有些动静，很大可能马上就会被人发现。

　　岑晓晓咬了咬牙，见不远处墙边正立着几株竹子，她慌忙猫腰钻了进去，贴墙站好。恰是天色昏黑，竹影斑驳，若是不仔细打量，也的确很难发现这里居然还藏了个人。

　　待她匆匆躲好，耳边的争执声已经从一开始的细碎，大到如今不能忽视的地步了。

　　“你一介下人，哪来的胆子拦我？我不管，我现在一定要见到慕公子！”

　　“灵姑娘，现在大半夜的，主人正在休息，你就别为难小的了。”

　　声音清楚地传入耳际，岑晓晓不由愣了愣。

　　这么巧，今晚那个自恃形象的灵姑娘也来了？

　　只是显然与身手利索的岑晓晓不同，天仙般金贵的灵姑娘没能顺利地爬墙，于是顺理成章的被看门的仆役给拦了下来。

　　若是放在一刻钟前，眼见着灵姑娘受挫，岑晓晓的心情定是要明媚不少，可是现在……
　　岑晓晓神情复杂地望了望身后一片寂静的竹楼。

　　不管她心里如何作想，那厢的争吵仍在继续。只听得似是商讨未果，灵姑娘硬要进门，被那青衣仆役情急之下推了一把。于是当即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划破夜空。

　　“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人，也敢推我！”

　　灵姑娘原本清泠泠的嗓音里失了分寸，掺了傲慢，尾音既尖且长，听的岑晓晓忍不住啧了一声。

　　当时光看外表，她还以为灵姑娘是个文静冷清的姑娘。

　　未料及是这般小姐性子。

　　“灵姑娘，你虽然是府上的贵客，可说到底也不是我们的主人，行事莫要过分了！”那看门的仆役显然也是不服，强压怒火警告道，“你要再上前一步，莫怪小人不客气！”

　　“不客气？”灵姑娘皱了皱眉，“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

　　语毕，她忽而提高声音，冲着门内喊道，“慕公子，我是阿灵，你不要出来见见我吗？”

　　“灵姑娘，主人还在睡……”

　　“慕公子！”灵姑娘避开仆役伸出来阻拦的手，继续喊道，不知是不是因为声音太高，她尾音竟显得有些嘶哑，仿佛带了哭腔，“你再不出来见见我，你手下就要对我动粗了！”

　　“慕公子！慕……慕灵音！”

　　在灵姑娘的努力下，门口的动静已是闹到了不能轻易敷衍过去的地步。

　　于是如她所愿的，原本一片沉寂的竹楼二楼，终于有灯光亮起。

　　岑晓晓心头一震，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这不可能。

　　她心里想着：若慕灵音没死，那么她方才所见的那个牌位，又是什么？

　　还是说……楼内另有其人，发现已经瞒不过去了，便要有所行动？

　　在岑晓晓紧张的目光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出帘外，微微一顿，才缓缓掀开那垂落的竹帘。一时间，天幕月影与房内灯火交相掩映，静静洒落在他雪白的衣袖上。

　　帘开一寸，光明一分，月光如流水般划过他的衣袖，沿着衣襟一路向上，抚上他隐于昏暗中清隽的脸颊，又流连在他乌黑澄澈的眸中。

　　那明明是不算多风流雅致的面容，在夜色的干扰下五官更显得模糊。但或许正是因为这恰巧的朦胧，某些隐于皮囊之下的特质静静地晕散出来，于无声无息间夺人心魄。

　　帘已开，白衣男子缓步走出，面容清秀，眸光澄澈。

　　正是慕灵音。

　　岑晓晓心脏停了一下，紧接着疯狂跳动起来。

　　他没死。

　　又没死。

　　似曾相识的熟悉慨叹涌上心间，岑晓晓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便发觉慕灵音好像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心虚和慌乱涌上，她一时僵了动作，随后便又觉得不对，夜色昏暗，兼之竹影斑驳，她与他的距离也算远，慕灵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发现她？

　　“慕公子！”暂不管她的反应，那边的灵姑娘见到慕灵音，当即便一边惊喜地喊了一声，一边一把推开门边的仆役，径直冲进门里，全没半分小姐的矜持与仪态。

　　有显眼的灵姑娘在前，慕灵音的眼神便也只是若有若无地在岑晓晓躲着的墙角一扫，没做什么停顿，就静静地投在了楼下的灵姑娘身上。

　　“灵姑娘。”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后便温和地招呼了一声，语气中没有半分被人搅了好梦的不耐，“深夜来访，有什么事吗？”

　　“我……”听得慕灵音开口，灵姑娘咬了咬唇，神情不见方才呵斥仆役的骄矜，竟显出几分楚楚可怜，“三天了，我……我想你了。”

　　慕灵音沉默了片刻，半晌才轻轻道了声，“抱歉，是在下的责任。”抬眼看了看她身上略显单薄的服饰，他不待灵姑娘再开口，又忽而道：“稍待。”

　　慕灵音掀开帘子，转身回房，没过一会，便取了件大氅走下楼来。

　　“失礼了……”慕灵音朝灵姑娘点了点头，随后将那件大氅妥帖细致地披在了她身上，“夜深风寒，莫要着凉。”

　　灵姑娘眼眶红了红，手指一颤，便想去抓慕灵音的袖子。

　　可此时他已退了一步，回到一个合适的距离上，既不显得生疏，却也并不亲密。

　　“慕……”灵姑娘张了张口。

　　“你已见到了我。”像是没有看见她的动作，慕灵音温和地客气笑了笑，便毫不留情地打断道，“若没有别的什么事，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我很担心你。”灵姑娘怔怔地看着他，眼中渐渐泛起水光，神色竟显得有些凄然，“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紧接着又避了我三天。若不是我今夜做了噩梦，特地来逮你，你是不是……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我说？”

　　眼见美人含泪，躲在暗处旁观着的岑晓晓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觉得分外好奇。

　　这不对啊，刚才慕灵音……还不是特别温柔的给灵姑娘披了衣服吗，怎么下一秒她就要哭了？

　　莫非是给感动的？可这感觉不太对啊？

　　一面兴致勃勃地想着，岑晓晓一边忍不住稍稍前倾了些，尽力捕捉着空气中细微的声响。之前她为了藏的严实，离得距离便有些远，除了灵姑娘刚开始特意提高声音的那几句，后面就基本没怎么听清。

　　只能靠着些只言片语，以及他们两人的动作和神态来揣度。

　　随着她的举动，墙边的竹影轻轻晃了晃。

　　慕灵音便也微微怔了怔。

　　灵姑娘见他迟疑，眸中一丝希冀掠过，她面颊绯红，忽而上前一步，壮着胆子想要去牵慕灵音的手。

　　慕灵音脸上的神色蓦然淡了下来。

　　他又后退了一步，抬眸冷静地望着她，唇角的弧度有些冷硬，不复平日的温柔。

　　再明显不过的拒绝。

　　脸颊绯红褪去，灵姑娘半抬着手，难堪的咬住了唇。

　　“是因为……她吗？”她闭了闭眼，从喉咙口干涩地挤出字来，“那个，新的岑姑娘？”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慕灵音摇头道。

　　“那……灵音。”灵姑娘抬眼望着他，清丽乌黑的眼中光泽湿润，半晌，忽而一滴晶莹自她眼角垂落，她的唇角抖了抖，却仍是勉强扬起一个虚弱的笑来。

　　“灵音，你……不要我了吗？”

　　她轻轻地问道，眸中一点微光，羸弱如萤火。

　　让人看着心疼。

　　连一旁的岑晓晓也忽而觉得心情有些复杂起来，她忍不住转头盯着慕灵音，想知道他会如何反应。

　　这般动人姿态，是不是惹的人连心都化了，只想着软声折腰，把眼前佳人哄开颜？

　　可慕灵音只是一言不发，以澄澈而冷静的眼神望着眼前那纤弱动人的白衣女子。

　　“灵姑娘。”半晌，他才轻轻唤了她一声，语调轻柔，却似是隐含深意，“你是在对谁……说出这番话？”

　　灵姑娘的手指颤了颤，神色蓦然僵住。

　　“我……”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那些词句却似是卡在了喉咙中，半晌，她才沉默地低下头来，脸色惨白如纸。

　　“好了。”见她神情颓然，慕灵音这才叹了口气，打破这片寂静，“时间不早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且安心。”他微微笑了笑，神色却显得有些疲惫，低声许诺道，“我会……好好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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