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魂

　　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他的话一直盘旋在耳边，挥不去。

　　她从未如此不安，迷茫充斥她皮肤的每一寸，惊异啃食着她，欲说些什么，却如失语一般，只是能直直望他。

　　他的语气平常，就像问候一个老友。似是觉得，对一个陌生女子说出这样的话并无什么不妥。

　　没有见过他，只是那双眼让人倍感熟稔，虽无波无澜，依旧惊动周遭的一切。

　　良久后，她听见了自己颤抖的声音：

　　“我不明白…”

　　他的指抚上腰间的箫，凤眸妖异着，似笑道：

　　“字面意思。”

　　他条件如此明了，但他的意图是何，她怎样都猜不透，到底是想达到什么目的，才会要娶她这个素不相识之的人。

　　扶游闻此言，眼里的愤怒多过诧异，她未见过他如此慌乱的模样，他对着他的眼，里面有狂风袭来：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说出如此唐突之言？！”

　　他这才移了些目光，将扶游的神色纳入眼中，笑意未减：

　　“你们有所求，我亦有所求，有何不可？”

　　扶游厉声道：“你都没有见过阿妩，就开出这样的条件，未免过分了些！”

　　他却道：“你怎知我未见过她？”

　　见过她？她想起曾经梦里的人，他说要带她走，可迟妩连他是妖是仙都弄不明白。

　　眼前之人，虽生得不凡，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人，真实地存在着。

　　扶游疑惑：“你见过她？”

　　他没有看扶游，却在看她，眼中携着的笑意让人有些目眩。

　　她经不住与他对视，随即挪开了眼。

　　“又或许，我对迟妩姑娘一见如故。”

　　扶游却不屑，怒道：

　　“哪儿有什么一见如故？你不过是瞧着阿妩好看，才动了心思罢了！”

　　迟妩觉得扶游这话讲得没什么道理，她知道自己长得还算过得去，可同红衣里的面容相比，哪还与好看沾得上关系，就算是长相生得再为姣好的人，配他也不为过的，何况是她这样的平庸之辈。

　　她心底正暗自尴尬着，却听他缓缓开口，眉微挑。

　　“是，又怎样？”

　　这回换扶游愣了神，这个答案显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脸上的慌张之色盖不住，又转头看我。

　　走到离这阁主不到一尺的距离，将她护走身后，郑重道：

　　“我不能答应你。”

　　他收起笑意，眼中是浓郁的黑色：

　　“你的话，不作数。”

　　言罢，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眼中有淡淡的不耐之色，转而又将目光放在迟妩的脸上，眉眼中又有了淡淡的笑意 ：

　　“想好便来找我。”

　　只留下这一句话，就见他红色长袖一挥，一股轻风袭来，忽地就无影无踪。他的话还盘旋在喉咙中，这样一来，只得塞进牙缝中。

　　扶游双手紧握，欲上前寻他，却是白费力气

　　迟妩突然觉得此景似曾相识，记忆却不供她使唤，只能当是梦做多了产生幻觉。

　　他这轻功炉火纯青，能做到如此来去无影的，她几乎没有见过，就连扶游也只是比平常人快些，遇上这样的人，心中也肯定想讨教上一番。

　　眼下该想的却不是这个问题，他的话如同最初的箫声一般，魔怔着，一味在她脑中重复。

　　对于迟妩这个被“览月阁主”求娶的对象，众人的目光皆投向她，甚至听到了极为小声的谩骂，和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亦或者又有人好奇她身份。

　　她站在原地，接受着他们异样的打量。

　　扶游拉着她走出人群，然后又欲走出销魂阁。

　　迟妩松开他的手道：
　　“我们不能离开这儿。”

　　扶游停下脚步，对她道

　　“我会有别的办法。”

　　可他的语气再不似往日那样坚定，反倒透出一丝无望。

　　她无奈道：“什么办法？”

　　他道：“总会有的。”

　　掌门还在病榻，迟妩知道他们不能这样一走了之。扶游说有其他法子，她知道他是在宽慰她，也是在宽慰自己。

　　身后是婉娘的声音，她追上迟妩，拉住她道：

　　“姑娘别走，先在这儿住下，姑娘可以慢慢考虑，不急于一时的。”

　　见迟妩没搭腔，她又道：

　　“这半夜的，附近客栈都住满了，姑娘你们能去哪？快进来吧。”

　　语落一只手搭住迟妩的右肩，一边往里走还一边道：

　　“我们这儿最不缺的就是房间，你自己挑个喜欢的。”

　　扶游自是不放心她一人待在此处，便一道跟在我们身后。

　　想着婉娘的话也不无道理，随手选了间雅致的房，婉娘便乐呵呵的送她进去了。扶游想随着她一同进去，婉娘却拦住他，指着隔壁房间道：

　　“公子的房间在此处。”

　　他挣开婉娘的手，对她道：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婉娘摇着扇，笑道：“难不成公子想与迟妩姑娘同住？”

　　扶游眉心一蹙，“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对婉娘道：“婉娘谢谢你，只是我还有些话想同他说。”

　　婉娘是个有眼力见的，用扇轻点了下迟妩的肩，道：

　　“知道了，我还要去照顾客人，你们自便。”

　　婉娘走后，她同扶游进了房。

　　她身子有些乏，便直接坐在了床沿。扶游却站在桌旁，对她道：

　　“阿妩，你真的要待在这里？”

　　“嗯。”

　　他似是有些愠怒，但还是压低了声，有些无力道：

　　“你会答应他吗？”

　　迟妩闭眼，半晌后才道：

　　“我不知道。”

　　她连成亲的意义都不清楚，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成亲，又为什么分开。对于如此要求，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扶游走进床沿，俯下身，望着她道：

　　“阿妩，你究竟是怎样想的？你告诉我。”

　　不知是不是她恍了神，她隐约看见扶游目光中的悲戚，她的心也开始下沉。

　　若拿不到怀生花，掌门最后的希望也要泯灭。

　　“我只想救师父……”

　　“我又何尝不想救他？阿妩，他也是我爹。”他眼眶微红，眉宇间的愁意更甚。

　　“他到底有何目的？他都不认识你……他却说要娶你，阿妩……”

　　她抬眼，盯着窗外，只看见一片漆黑的天空，几颗星稀稀散散地撒在上面。

　　“不管他目的为何，只要能拿到怀生花，怎样都值得。”

　　迟妩蹲下来，将手轻搭在他肩上，对他道：

　　“师父还在等我们，一切办法我们都应一试。”

　　他摇头，依旧道： “阿妩，我们会有办法的。”

　　未等她答，他又道：“你好生休息。”

　　他只了看她一眼，便直接起身，往门外去，嘴里的话没有温度：

　　“别答应他，我是不会同意的。”

　　看他离开的背影渐渐离开房间，又合上房门，迟妩只觉身体更乏。她无心再想他的话，只任由身体重重倒在床上。

　　脑中皆是那似魔障的箫声，红似火的衣袂。还有，双那微微上扬的，衔笑意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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