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宠妃

　　刘据在博望苑养病七日后，才可以起身慢慢走。期间并未收到父亲真诚慰问。第七日才来了苏文公公，客气地表达了下对刘据的关怀，立刻提到让刘据有空了去向刘彻解释一下，为何私自开了官仓放粮。

　　苏文倒是善解人意，见刘彻一脸颓丧，安抚他说，“太子殿下，皇上也知道当时情况紧急，殿下也是不得已为之。只是，若是外派的官员个个都私开官仓，那这就容易引起混乱了。皇上也需要说服下满朝文武嘛。”
　　刘据点点头，说，“公公先回，孤这就收拾收拾，去向父皇解释。”

　　约莫一个时辰后，他就到了宣室殿附近，下意识地朝御花园瞥了一眼，并没有看到独孤稔，只好沮丧地进了宣室殿。
　　刘彻一脸阴郁地等着他，看到他进来，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怎么清瘦了些。”话语里并没有太多感情，反而压抑着什么。

　　刘据只好淡淡地表示谢过父皇关心，之后就解释在兖州赈灾时，不得已开了官仓。
　　刘彻的心不在焉地听着，关注点却接着话转移了，“朕当时也来不及给你筹措那些物资，听说后来还是你母后，联络了你的叔伯们，帮你筹足了救灾物资—那么最后总共投入多少银两用于救灾？”
　　刘据老实回答，“总共约二十万两的钱财和物资。”

　　二十万两！
　　刘彻咬牙，心里在破口大骂那些卫氏亲属。他才给刘据拨了五万两，卫家人居然给他募集了十五万两，真是财大气粗。可平时他总在朝上明里暗里地提醒那些个忠臣要多为前线打仗出钱出力，他们却装聋作哑。
　　果然亲疏有别啊，当今的皇上都不如太子亲，因为太子身上流着卫家的血脉。呵呵。

　　刘彻心里气了个七窍生烟，面上却不露声色，淡淡说道，“兖州赈灾，你虽然处理得及时，但还是有些方面没有周全。我今日收到兖州刺史来报，兖州城的疫病还没有消除，百姓还无法安居—但你已经尽力了，而且自己也病倒了。这样吧，你就继续在博望苑内养好身体，原先你负责的一些事务，朕已经知会了左丞相，让他找人帮你分担掉。你安心回去歇息吧。”

　　刘据只得答应了离开。一路低头疾步走到椒房殿，顾不上行礼，就大哭起来。
　　卫子夫照顾了他一些日子，也已经疲倦，正在喝养生药汤，看到儿子如此情态，大吃一惊，连忙放下药汤，过来询问，“据儿，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刘据抽泣着说，“母亲，孩儿心里，实在委屈。兖州赈灾，父皇连救灾物资都只给了上报的三分之一，儿臣知道国库空虚，也不敢有怨言，倾尽全力把博望苑内的物资都搬去了，又找母亲和叔伯们帮忙，才解救了燃眉之急。之后儿臣也感染了疫病，却安顿好赈灾的大体事务，才敢回来养病。可父皇，并没有一句夸赞，却总是挑剔儿臣做得不好的地方。”

　　卫子夫安抚他，“我的儿，你父皇素来对你严厉，也是对你期望很重。你第一次赈灾，没有经验，难免有些不足之处，你父皇给你指出来，你虚心接受就是，以后做事更成熟些，他就会对你满意了。”
　　刘据却哭着摇摇头，“母后，父皇哪里还会给我什么机会做事更成熟些，他今日借口我要养病，让丞相把我负责的事务接管了过去，等于架空了我这个太子监国。”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卫子夫也实在大出意料，“这，当初不是因为想让你多历练，才让你去赈灾的吗？你做的很好了，为什么还要架空了你。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急得在寝宫里团团转，恨不得立刻去质问刘彻。

　　刘据渐渐止住哭泣，却恨恨地说，“母后，父皇，根本是个很自私的人。既不为国家考虑，也不为儿臣考虑—儿臣真想即刻就继位，接管了这个江山！”
　　卫子夫吓得立刻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可不能说糊涂话，这可是犯上的大逆不道的罪责！”

　　刘据挣扎着反驳，“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父皇天天都在盘算打仗打仗，为了他自己一时的虚名不断地消耗国力。如果由着他这样下去，日后儿臣就算继位了，得到的也只不过是个烂摊子。”
　　卫子夫听了长叹一声，“我的儿，所以你的叔伯们要养精蓄锐，等你继位了，才能一力辅佐你啊。你且，再忍耐忍耐吧。”

　　说着说着，她也心酸起来，眼看母子俩表面上风光无限，其实也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做人，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去，于是也落泪了。

　　刘彻召见刘据的时候，独孤稔正穿过御花园，前往钩弋夫人的云光殿，在花房附近看到了久未见面的阿末。阿末对她露齿一笑，神情中依然充满了不屑，仿佛她在他眼里永远是个卑贱的奴隶，而且是比他还卑贱的奴隶。

　　独孤稔停了下来，也回报一个轻蔑的微笑。她知道这小子一直和南宫诀一样，做着成为大匈帝国大功臣的白日梦。有梦想是好的，就不知道他熬不熬得到那个时候。
　　堕胎的事，羌裕的死，她还放在心里没有忘记。饭要一口一口吃，帐要一笔一笔算。她早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到了云光殿，钩弋夫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跑出来迎接她，笑着说，“好久没和妹妹叙叙了。”
　　独孤稔客气地微笑着，懒懒地朝里走。
　　宫里都是见风使舵的，如今在刘彻身边伺候的基本上都是独孤稔，水涨船高，哪怕她的封号没变，宫里各色人等也都高看她一眼。

　　其实独孤稔除了一心一意贬低卫家母子外，还真没有做过影响其他人的什么事。
　　偏偏这件事上，她做得还挺趁手。刘彻对卫子夫和刘据的态度日益冷淡。
　　但有时独孤稔自己也很疑惑：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枕头风吹得有多高明，可为什么能让皇上改变心意。

　　无论如何，她所作的努力和影响力，宫里的人都看在眼里。这大概就是钩弋夫人请她过来“叙叙”的真正原因了吧。
　　各种点心陆续端了上来，像酱香鸭子、菱花酒都是钩弋夫人提前一段时间就开始酿制腌制的，据说连烤乳鸽的鸽子，都是钩弋夫人亲手喂养大的。这么隆重的招待方式，比招待皇上还精心，让独孤稔有些受不起。

　　她让云绡端出一副玛瑙镯子送给钩弋夫人，略含歉意地说，
　　“姐姐尊享皇上宠爱多年，要什么有什么；妹妹来了没多久，身份地位，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可以赠送姐姐，这点小小心意，还请姐姐笑纳。”

　　钩弋夫人却笑盈盈地接了过来，好一通夸赞，才让侍女收了去。接着就和独孤稔寒暄了些天气身体花花草草的无关痛痒的闲聊琐事，才慢慢地接近正题。
　　“妹妹自来了大汉，虽然有皇上百般疼爱，可毕竟远离家乡，偶尔也会感到寂寞吧。”钩弋夫人说着，又给她倒了杯茶，“可惜那些个楼兰的姐妹，无福消受妹妹的恩宠。咳，不提也罢。”
　　独孤稔微笑着听着，并不答话，但已经听出了钩弋夫人的意思来。

　　卫子夫在后宫的地位，本不是任何一个年轻漂亮的嫔妃可以撼动的。她的儿子是太子，她的弟弟是屡次打败匈奴的大将军，得到举国爱戴，还有卫家一众姻亲都在朝中为官。
　　这庞大的外戚体系团团围绕在皇帝周围，哪里是一个只靠倾国倾城之色的小女子就可以掰开的。

　　所以钩弋夫人在后宫折腾了很多年，也不得不认命了：她的儿子刘弗陵，永远无法超越刘据；就像她永远无法把卫子夫拉下来一样。
　　可独孤稔来了后，形势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先是皇上去椒房殿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之后是刘据似乎也不如之前得到皇上的喜爱，虽然他的太子地位依然牢固。
　　钩弋夫人没想到，当卫家姻亲团团围住皇上，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却有一只小老鼠毫不费力地钻了进去，还爬到了皇上的肩膀上。
　　这只小老鼠就是独孤稔。

　　倘若她不仅年轻貌美，还有子嗣，那么她对钩弋夫人来说也是极大的隐患，以至于钩弋夫人不愿意再主动出击卫子夫；因为说不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可独孤稔却失去了生育能力。
　　钩弋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她屏退了左右，从怀中掏出一份药方，递给独孤稔看，并叹息，
　　“倘若妹妹有个一儿半女的，就好很多了。可惜啊……”

　　独孤稔扫了一眼药方，起初不明所以。钩弋夫人随即低声解释，
　　“这是当初妹妹堕胎后，太医院的王太医给妹妹开的调理方子。里面，虽然有人参之类的滋补品，可惜只重阳气不补阴虚，导致阴阳失调，所以，妹妹才会……”
　　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嫔妃，是一颗多好的棋子。钩弋夫人机缘巧合下，得知卫子夫利用太医院，导致独孤稔不孕。当即把这份方子弄来，作为送给独孤稔的大礼。
　　当然，也是拉拢结盟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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