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宠妃

　　陌生男子见到自己并没有受到礼遇，面露桀骜的怒气，眉头一皱，发令，“把他们都杀了！”
　　“慢！”他身后传来一声制止的命令，一个痩颀的身影出现在尉屠耆身后的阴影里。他披着黑色大氅，边上滚着银狐毛，衬得他越发面色如玉，眸色清亮。

　　他慢慢地踱步上前，从尉屠耆背后走了出来，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眼前瑟瑟发抖的特使们，轻描淡写地说，“你们这些老家伙们离开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不知道楼兰国已经改换天地了吗？”
　　他伸手指向手持玉玺的陌生男子，对特使们命令道，“来，认识一下--楼兰王老迈多病，已于一月前过世。如今继位的，是世子尉屠耆，他就是新一任的楼兰王！”

　　特使们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倨傲的尉屠耆却侧身对着穿大氅的少年躬身毕恭毕敬地行礼，说，“尉屠耆多谢右贤王的再造之恩。楼兰国将和匈奴国永结友好盟国，楼兰国世世代代都愿为右贤王为首的匈奴国效犬马之劳！”

　　上官晏楼兰特使们回国七日后，才收到监察楼兰国的密探来信。粗略一览，他惊得拍案而起，
　　“什么？楼兰王过世，尉屠耆继位——尉屠耆，他，他是……”
　　他隐约记得，当年楼兰国有二子，长子尝归，次子尉屠耆。两年前楼兰王送尝归去了长安，以求和大汉建立友好邦交，可惜后来一连串的事情，让尝归在大汉命运多舛。
　　而次子尉屠耆，上官晏当时收到的消息是被匈奴人带走了，之后杳无音讯。本以为尉屠耆已死，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却冒出来继承了王位。

　　此时，离楼兰使团离开长安，不过一月而已。楼兰国却已经发生了变动。直觉告诉上官晏，这件事，恐怕是匈奴人策划的。一国统治者离世，如果存有两个继承人，通常会选择长子继位；或者至少也要让两个继承人都回来才决定。
　　可长安和尝归都没收到消息，楼兰国已经易主。

　　而尉屠耆被匈奴人带走两年，显然是被匈奴人控制成为了傀儡。这样看来，楼兰国等同于匈奴的附属国了。
　　他拿着密报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这意味着，之前热热闹闹欢天喜地的友好邦交活动，彻底失败了。

　　独孤稔和尝归身在长安，理论上来说楼兰国王易主这件事，对他们没什么影响；但对大汉就不一样了。
　　如果楼兰国沦为匈奴人的附属国，那么它的意义在于提供军备物资。楼兰是丝绸之路上的要道，如果匈奴人在楼兰设置关卡，等于截断了丝路上的物资运输。从此之后，长安到西域的通商道路就被匈奴人掐住了咽喉，这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都是极为不利的。
　　此时一个念头又在上官晏脑海中闪过：为什么匈奴人总是能在紧要关头，及时把握住战机呢？

　　浚稽山和玉门关血战都可以归为军情泄露；但楼兰国易主一事，为何匈奴人也能占得先机如此顺利。
　　如果，一切都有是计划的呢？

　　如果当年尉屠耆被带走，本来就是匈奴人计划好作为将来继承楼兰国的傀儡的；那么尝归呢，他去大汉做质子，是不是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如果当年，根本是有人详密安排两个王子的去向，那么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上官晏的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尝归去大汉，很有可能也是匈奴人安排的，那么跟随尝归的那些楼兰人，他们怎可能单纯地只是作为陪同的奴仆。
　　独孤稔，独孤稔……他心里绞痛起来。可卫子夫的声音却回响在耳边，“本宫早就怀疑，独孤稔就是安插在未央宫的楼兰探子！”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日升日落。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四周已经夜幕沉沉，凉风浸润透了他木然的身心。而手中的密报，却紧攥着不放。
　　也许，卫子夫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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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刘据鞭打着坐骑，飞一般朝城门奔去，几个全副武装的侍卫紧紧跟随着他。
　　今日他去建章营巡查了，谁知父皇派人来找他。他连忙赶回城来，远远望见城门就要关闭，于是快马加鞭冲过去。

　　城门守卫是在准备关门了，但看到太子来了，就停了下来等着。城门口有个老妇人趁机想进去，被守卫拦下了。
　　“城门要关了，不准进了。”守卫驱赶老妇人离开。
　　老妇人衣衫褴褛，苦苦哀求，“大人，这不是还没关吗，就让我进去吧。”

　　守卫不耐烦地挡住她，“关卡检查已经结束了，不让再进了。你一个老婆子，这么晚了还进去干什么。进去了出不来，晚上要宵禁，抓你进大牢里。”
　　老妇人抽泣起来，“大人啊，我老婆子这把年纪了，还能做什么坏事，就让我进去吧。我今日在城内卖自家种的蔬菜，下午饥肠辘辘，就去包子铺买了个馒头吃。谁料就把钱袋子丢那儿了。我这钱，是接下来三五日全家老小的吃饭钱，我不能丢哇……”
　　她一边哭一边恳求，就是不肯离去。守卫眼看着刘据已经到了眼前，尴尬起来，正要斥骂这老妇人，却被刘据拦住了。

　　刘据翻身下马，走到老妇人面前，和蔼地说，“老人家，你丢了多少钱？”
　　“十文。”老妇人伸出两根手指，郑重其事地说。
　　刘据看一眼侍卫，侍卫立刻掏出一串铜钱塞到老妇人手中，“够不够？”
　　老妇人喜出望外，“够，够！多谢公子，公子真是好人哪！”
　　城门守卫忍不住插话，“什么公子，这可是当今太子殿下！”
　　“哎哟！”老妇人一声惊呼，跪倒在地磕头，“我老婆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金贵的人呢—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万岁！”

　　这千岁万岁的可不能瞎叫。刘彻立刻制止了她，并扶她起来，寒暄了几句家常，问，“老人家，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卖菜，似乎全家人都靠你过活，不应该啊。你难道没有儿孙吗？”
　　似乎提到伤心事了，老妇人止不住泪水横流，“太子殿下，我老婆子原先是有两个儿子的。但都上战场打匈奴去了，大儿子死在战场上；小儿子废了两条腿回来，干不得活了。儿媳妇又刚生产，一家老小要吃饭要过日子，我不出来卖菜，怎么过呢？”
　　一番话说得刘据也心酸起来，想想这老妇人确实不容易，让侍卫又多掏了一串铜钱给她。

　　老妇人起先不好意思收，刘据声称这是给她两个儿子的抚恤，她才揣进怀里。擦擦眼角又说，“太子殿下，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不懂事，说错话您不要介意。您能不能劝劝皇上，别打仗了。匈奴虽然要打，可咱们老百姓也要过日子啊。打仗打了几十年，家里的男壮丁都没了，子嗣都续不上，田园荒芜，没有劳动力，只怕往后更难啊……”

　　城门守卫们和侍卫们听了后，脸色都很难看：这种话传到皇帝耳朵里，可是要触怒龙鳞的。他们小心地看看刘据，他却是若有所思的神情，侍卫们也就不敢干涉老妇人的唠叨了。
　　刘据安慰了老妇人一会儿，才目送她蹒跚着朝城外荒野中的小村落走去。

　　再次翻身上马，朝未央宫奔去，他的心情有些沉重。这些老人家的啰嗦唠叨，在他看来，却是中肯实在的民声。尤其是他若是为自己将来继位考虑，就更不能任由父皇继续扩大军事战线了。
　　父皇嗜战，可国库早就虚耗过度。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父皇如果还一意孤行，到时候他退位了，留下一个打击匈奴的好名声，而自己呢，继承的却是一个空有外表民不聊生的大国。这样的皇位，要守住可太难了……
　　一路思绪万千，转眼就到了未央宫。长叹一声，他在宫门前下马，一路畅通无阻，去了依然灯火通明的宣室殿。

　　刘彻果然未睡，等着他前来；独孤稔在他身侧，帮他轻轻地捶打肩膀。
　　刘据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交代了自己白日去了建章营巡查军务，所以收到父皇召见时有些晚了。
　　刘彻点点头，并不计较这点拖延，却开口谈到正事，“前日你舅舅来，力保你是能干的人，但也说你缺乏历练，让朕再考验考验你。”
　　刘据连忙说，“舅舅抬举我了。儿臣还需父皇多加教导才是。”

　　“嗯，”刘彻接着说，“即明日起，就恢复你太子监国的职责吧—以后做事要顾全大局，谨慎处理。扎扎实实地办事，让朝野上下都看到你的本事，这样，父皇才放心把这个江山交给你。”
　　“多谢父皇，儿臣一定谨记父皇教诲！”刘据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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