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宠妃

　　此时，在安息都城最热闹的地带，一座四方形的宅院里，人流渐渐聚集。
　　穿着鲜艳的女子在楼上楼下来回走动，耍杂技的小伙子已经在腰上绑好了绳索。睡够了午觉的窈娘精神百倍地穿梭着指挥着，时而“哈哈哈……”仰头大笑一阵，时而在一个客人的大腿小坐片刻，举止狎昵，浑身肥肉乱颤。时而捧起某个客人的脸，在上面狠狠地亲了一口，客人的脸上立刻显出一个血红的唇印。

　　晚上掌灯时分了，大宅院的娱乐生活开始了。歌姬正缓步上台，展开如黄鹂般的歌喉；舞姬在侧面整理衣裙和头饰；卖点心的小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灵活地跑动；倒茶水的伙计总要小心和小孩碰上。这里是简陋但温暖欢乐的大宅院。

　　客人们都陆陆续续来齐了。大部分客人都是平民，只花一个钱币，坐在露天的底楼；楼上的走廊隔离成几个小包间，挂着丝质的帷幔，是供有钱的贵客享用的。一个包间就要十个钱币，茶水点心另算，如果有合意的姑娘想请上来，也是另算价格。平常来这些小包厢的都是些熟悉的贵客，他们相中的姑娘也通常是之前熟悉的。你情我愿，其他人都不干预。
　　独孤稔夹在伴舞的人群中，乖乖地候场。等到歌姬一曲唱完，下来喝口水润润嗓子歇歇脚，她们就上去了。

　　这舞蹈完全是安息本族的舞蹈，描绘姑娘在美好的春日如何思念情郎。独舞的是大宅院里著名的蒂拉，年过三十了仍然美艳无敌，对这套舞蹈也熟悉得梦游都能跳完。伴舞的动作不多，基本上就是跟着蒂拉跑到东挥两下手，跑到西跺跺脚。中间一段蒂拉扭着柔若无骨的腰身表现内心的渴望时，伴舞们就跪坐在地上仰面做花朵状膜拜就行了。

　　独孤稔对这些简单的动作也已经熟悉了，所以等到跪坐下来做花朵状时，她就完全放松下来了。
　　正放松着，忽然听到台下人群哄一声爆笑，还有人边笑边指点着，说，“那个新来的！”

　　紧接着，蒂拉借着舞蹈动作伸腿踢了她一脚。独孤稔觉得莫名其妙，扭头张望，才发现伴舞的都已经把身体扭转了一个方向，原先是脸向内侧仰望蒂拉的，现在都是向外仰望的，只有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所以台下观众一眼望过来，看到她一个人的后脑勺，这对比之下的错误太明显了。

　　独孤稔赶紧转了个身，模仿其他舞伴的动作。窘迫得不得了，脸上都涨红了。她尽力配合蒂拉和其他舞伴好好表演，但观众还在哄笑着，让她紧张得手脚无措。越是这样，观众越要促狭地看她笑话，好好的一场舞蹈被搅得一塌糊涂。同伴们不断地朝她乜斜不满的目光。
　　在满场的哄笑声中，楼上其中一个包厢，丝质的帷幔拉开了一条缝，一双黑而沉的眼睛露了出来，盯着狼狈不堪的独孤稔，饶有兴趣。

　　好不容易等舞蹈结束，独孤稔慌忙地跑下台，看到窈娘对着她摇头叹气。
　　窈娘走上前来，说，“原先的动作并没有错。但昨天蒂拉希望改进一下，所以增加了一个转身。”
　　“对不起，”独孤稔满面通红，“我不太听得懂安息的语言，昨天蒂拉讲的时候，我以为就是叮嘱大家认真跳舞，所以我跟着点点头。蒂拉以为我了解了。”
　　窈娘大度地笑笑，“没关系，咱们这里又不是皇宫，不管跳成什么样，只要让客人们觉得高兴就行了。”

　　大宅院的娱乐表演到杂耍部分的时候，楼上包房贵客的奴仆下来了，对窈娘招招手，和她耳语了几句。窈娘面有难色。
　　蒂拉已经休息好了，看到楼上有奴仆下来和窈娘说话，猜测是贵客点姑娘，于是自信地走了过去，问窈娘，“怎么？安图将军又来了？我愿意上去和他坐会儿说说话。”说着就迈腿要往楼上走。

　　窈娘拦住她，摇摇头，说，“不，今天安图将军没有来，来的是他儿子。他，点的是新来的阿稔。”
　　蒂拉扭头朝独孤稔狠狠地瞪了一眼，充满了嫉妒。

　　如前所述，有钱的贵客请姑娘上去坐坐，是你情我愿的事。大宅院的许多姑娘并不介意卖艺又卖身的买卖。她们中的许多人能言善辩，乖巧伶俐，博得一些贵客的赏识，也算是半固定的傍身。遇到大宅院表演生意不太好的时候，这些贵客总是会赏脸来资助一下他们喜欢的姑娘。这也是大宅院为什么能一直生存下去的原因。
　　但独孤稔是第一次被点到名。

　　窈娘走到她身边，和她低语了几句。独孤稔的脸色变了，她坚决地摇摇头，“不，窈娘，我不愿意做这样的事。”
　　窈娘很为难，“我知道，这不该强迫你。只是那位安图将军，是我们非常重要的客人，他的儿子第一次来，如果就这样被拒绝了，可能以后都会对我们失望的。”

　　独孤稔望着四周，那些伴舞的姑娘都充满期待地注视着她。她看得出，她们希望她能接受，因为她们都是无依无靠的人，只能靠这样的客人，才能保住饭碗。如果有一个人得罪贵客，就会牵连到整个大宅院。

　　“不如这样吧。”窈娘尽力想个两全其美，说，“你现在对安图将军的公子觉得陌生，所以不愿意和他一起睡觉。但如果只是聊聊天，你可愿意？”
　　独孤稔想了想，勉强点了点头。

　　“那也可以。”窈娘对奴仆说，“请转告安图公子，阿稔现在只想和他聊聊天。假如安图公子有诚意，以后再慢慢交往，或许阿稔会对他有好感的。”
　　奴仆依言上楼去通传，过了会儿下来，说安图公子答应了：今日只聊聊天，不做别的。
　　独孤稔这才放下心，小心翼翼地迈步朝楼上走去。

　　楼上的小隔间有好几个，几乎都一模一样。中间有一条狭窄的走廊连接。独孤稔跟着前面引路的奴仆，才走到安图公子所在的小包间。
　　一进门，她就客气地行了个大礼，等听到一声冷漠地“抬起头来”，她才敢抬头看对方。

　　安图公子是个高瘦而阴郁的年轻人，一头浓密的黑发裹在洁白华贵的头巾里，宽阔的额头下，是同样漆黑的眉毛和眼睛。他的眼睛虽然黑，却不太明亮，反而像黑洞似的，要把周围的光亮吸进去，阴沉沉的。他穿着制作极为精良的丝质长袍，上面用金线绣着漂亮的图案。他的手上戴了许多珠宝，硕大的宝石戒指在微弱的烛光里也熠熠闪光。
　　独孤稔打了个冷颤。

　　安图公子对奴仆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奴仆就垂着头走到了包房外，把薄薄的木板门掩上了。安图公子这才对她勾了勾手指，让她上前，坐到他旁边。
　　独孤稔勉为其难地走上去，在柔软的坐榻上沾了半个屁股，就笑着对安图公子结结巴巴地说，“我刚来安息，我不太会说这里的语言。”
　　说到这里，她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
　　刚才她答应窈娘，只和安图公子聊聊天；可问题是她根本不太会说这里的语言，连蒂拉一个简单的转身指令都没听懂，她怎么和安图公子聊天？

　　想到这里，她心里恐慌起来，看了一眼安图公子。安图公子似乎并没在意她刚才的解释，一双黑而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独孤稔觉得不对劲。她本能地朝后挪。
　　不料安图公子趁势上前扑了过来，一只手按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到在坐榻上。

　　独孤稔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还试图提醒对方，“不，公子，刚才我们说好的，只是聊聊天。”
　　“呵呵呵……”安图公子只是狞笑几声，粗暴地骑到了她身上。
　　“不不！你不能这样对我！”独孤稔大声尖叫起来。她知道靠自己一人之力根本不能抵挡一个蛮横的男人，于是大声呼救，“窈娘？窈娘！”

　　窈娘闻讯赶上楼来，在包房门口和安图公子的奴仆发生了争执，“公子，不可以这样的。我们说好的，阿稔是个害羞的姑娘，你这样会把姑娘吓坏的。”
　　然而安图公子根本置若罔闻。而他的奴仆也拦住窈娘，不让她进去。

　　楼上的呼救声和争执声越来越大，最后把大宅院底下所有的人都吸引了上来。大家纷纷指责，“不可以这样。我们虽然卑贱，可我们也应该得到尊重。姑娘如果不愿意，请放开她。姑娘如果愿意，跟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们都祝福她！”

　　一大群人在包房门口吵吵闹闹，安图公子被破坏了兴致，忍无可忍，一把将包房的门拉开，拖着独孤稔就往楼下走。独孤稔被他揪住发辫，倒拖着下了楼梯，只觉得脊背一路磕磕碰碰在阶梯上，奇痛无比。窈娘和其他人从楼梯上追到大门口，齐心协力拦住他，吵吵嚷嚷地抗议，不让他把独孤稔带走。

　　安图公子发怒了，回身吼道，“谁再敢阻拦，我就让我父亲带人来，杀光你们！”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声暴喝唬住了，顿时鸦雀无声。谁都知道安图将军是安息都城的护国大将军，如果得罪了他，是会丢掉性命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