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貌一无是处

　　沈荇止“咔嚓咔嚓”地啃着苦瓜，难言的苦意在他嘴里蔓延开来，但是嘴里的苦又怎么比得上心里的苦。他想到那个梨花荷包，想到他四哥，眼角不自觉地就湿润了。他还没来得急偷偷擦掉，就被苏锦云抓包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苏锦云一双关切的眼眸，决定坦白。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梨花荷包，托在手掌心上，说道：“这个荷包……”

　　苏锦云见到久违了的荷包，一把从他手中拿了过来，一边说一边睨着沈荇止的脸色：“这个荷包是我送给周小郎君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你是说……”沈荇止惊愣地张大了嘴，指指荷包，又指指自己，“它是给我的？”

　　“确切地说，是给望崖村的周小郎君的。不是给你的。”苏锦云纠正了他的说法。

　　沈荇止无暇顾及后半句话，他的脸上显露出迷惑的神色，说道：“可听四哥说，这是给他的。”

　　“我给他做什么？我和他又不熟。再说了……”苏锦云翻拣出梨花花样，送到沈荇止眼前，“这朵梨花。你看着，是不是和院中的梨花有些相似？”

　　沈荇止低声嘟哝了一句：“梨花不都长一个样吗？”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苏锦云没听清，便要他再说一遍。沈荇止双唇紧闭，不肯再说了。

　　苏锦云盯着他如玉的面庞，噗嗤一声乐了，这一路上来他都怪声怪气的，他是醋了吗？

　　“你笑什么？”沈荇止声音中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整了这么大一个乌龙出来，还对她阴阳怪气的，实在是羞于见她。

　　“我笑你傻！”苏锦云调笑道。

　　沈荇止鼓着一张脸，有些不满：“我悟性超好的，自幼他们就夸我聪慧！”

　　还说自己不傻。苏锦云站起身，目光温柔，低头看着还坐在地上的他。她向他伸出手，“起来吧！别吃苦瓜了，我带你出去找好吃的！”

　　沈荇止踌躇之后，还是将自己的手递了出去。她的手又软又娇，要比自己的小上一些，可是她握着他的时候又是那么用力，就好像，永远也不会放开一样。

　　沈荇止站起身以后，苏锦云就松开了手。刚才趁着他没有反应过来，吃个小豆腐，要是一直握着，还不得给他发现了？

　　所以苏锦云从伸手拉他，再到松开手，一系列动作都非常自然，就好像那些仅仅是无意之间的一个举动，没有任何暧昧。可她知道，不是的，她在心中小小地回味了一下刚才牵手时候的触感。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厨房。沈荇止不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里找吃的，会是大厨房吗？

　　苏锦云直接一路领着沈荇止去了东边的一个小门。那是个偏僻的地方，门上还垂挂了一帘绿萝，仿佛天然的门帘。

　　她走到门前，对沈荇止说道：“你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很快就回来！”

　　沈荇止还沉浸在“荷包就是给他的”这一巨大的喜悦当中，一路走来都是轻飘飘的，此刻，苏锦云说什么就是什么，迷迷瞪瞪地点了头，然后乖巧地在绿萝小门前面等候。

　　苏锦云推开木门，回身见沈小郎君无害地站在门前，望过来的目光雾蒙蒙的，异常地招人怜爱。她向他笑了笑，手上毫不迟疑地就掩上了门。

　　她提起裙摆，一路小跑着出了小门对着的那条街，又拐了几个弯，到了另一条繁华的街上。那里有很多卖吃食的小摊，狗不理包子、王婆豆腐脑、张三勾魂面……诸如此类，还有很多。

　　但苏锦云步履匆匆，一直没有停下来。应当还有更好的，直到她听见一声吆喝，心中有了主意，她要找的就是这个了。

　　她在一个略有些年纪的老伯面前停下来，望着一串串鲜红透亮的玛瑙似的糖葫芦，问道：“老伯，这怎么卖？”

　　“六文一根，十文两根！姑娘，你要来几次根？”那老伯很是熟练，说着话，就从枯黄的稻草棒上拔下一根来，作势要递给她。

　　苏锦云像是差钱儿的主吗？

　　她在心头盘算一番，两根更划算，就该要两根。在现代买东西前先计算一番的习惯已经深深刻进了她的骨髓，不是穿书、换个身份就能够改变的。

　　“要两根！”她比出了两根手指头。

　　她于是摸向了自己的衣袖，里头有一个小钱袋。她倒出里头的铜钱，放在手心上数了数。一、二、三、四、五……苏锦云抖了抖手中的钱袋子，没有任何东西掉出来。

　　她抬起头，向卖糖葫芦的老伯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呵呵……我今日带的铜钱有些不够用了，不知您可否通融通融？”

　　老伯也对她“呵呵”笑了一声，然后转身抄起稻草棒就走。

　　苏锦云小跑几步追上去，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您真的不能够稍稍通融一下吗？”

　　回应她的是老伯走得更快的步伐。苏锦云从他六亲不认的步伐里读出了一个商人的倔强和对定价的执着。

　　苏锦云没有就此放弃，想到还在小门那里等着自己的沈荇止，她跟着那老伯如影随形。街上的众人便见一位盛颜仙姿的美人跟在糖葫芦老伯身后，一时间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

　　“糖葫芦！冰糖葫芦！”那老伯没有理会自己身后多出来的这个尾巴，依旧我行我素地吆喝着。

　　苏锦云手拢在嘴前也吆喝道：“买糖葫芦啦！”

　　老伯先是诧异地回身看了她一眼，见苏锦云讨好地向他笑道：“老伯，我欠你一文钱，帮着你吆喝可好？”

　　老伯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稻草棒上红艳的冰糖葫芦。他心道，瞧这姑娘的打扮也不像是穷人家的姑娘，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一文钱也是钱，不该赊账的。

　　他再抬头，便见一大帮人围住了他们，有平头小哥、也有娇俏的大小姑娘。他们一个个眼神热切地盯着他的稻草棒……后头的姑娘。

　　“大伯，我要一串糖葫芦！”有一位小哥抢先说话了。
　　“我要两串……哦不，我要三串！”
　　“我也要，我也要！”
　　……

　　场面一度非常火爆。

　　那老伯走街串巷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一边手忙脚乱地收钱，一边见缝插针地看了一眼自己边上那个美貌的姑娘。

　　苏锦云已经对那些惊艳的目光免疫了，她神色木然地帮着老伯推销糖葫芦。幸亏她在大学的时候，有一阵子陪着室友做过一段时间的超市推销员兼职，对于当街卖糖葫芦这个角色她适应得很快。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她推销地不够到位，凭着这张脸应该也会有不少人买账，她有些自恋地想。

　　一刻钟后，稻草棒上只剩下了两只糖葫芦，但是围观的人群久久不散。那老伯只好一脸肉痛地说道：“今天的糖葫芦就不卖了。各位都请回吧！”

　　众人聚集在这里倒也不是真就缺那一口糖葫芦吃，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近距离看一眼那天仙一般的姑娘。见今天的糖葫芦卖完了，也不纠缠，临走前多看了几眼苏锦云。

　　围观的人群散去。

　　卖糖葫芦的老伯，将稻草棒上唯二的两根糖葫芦抽出来，递到了苏锦云手上。

　　苏锦云取出钱袋里头的铜钱，要塞给老伯。

　　那老伯摆着手说不要，“今天卖得这样快，都要多谢姑娘你帮忙！这两根糖葫芦是你应得的。”

　　那老伯盛情难却，苏锦云收回了钱袋，辞别了对方。

　　当苏锦云终于拿着两串糖葫芦回来的时候，沈荇止已经坐在小门边的一块石头上睡着了。

　　他的发冠有些歪了，脑袋一点一点的，有点像她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见过的啄米的小鸡仔。同出一辙的可爱。

　　苏锦云有意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近了他。他这些日子应当过得很辛苦，她离开这一会的功夫，他就打起了瞌睡。

　　苏锦云不忍心吵醒他，可是，放任他继续这样睡下去，他的脖子一定会酸的。她只好用另一只没抓着糖葫芦的手，戳了一下他的手臂。

　　沈荇止没有反应，依旧打着他的小瞌睡。

　　苏锦云蹲下身来，捏着他垂落在身侧的手，往他手心塞了根竹签棒，手头缀着山楂糖葫芦的那种。

　　沈荇止动了动手指，终于醒了过来。他一睁眼便先见着苏锦云，他脸上带着温润的笑，轻轻地喟叹一声：“你来啦！”

　　苏锦云也回他一个笑，“看你手上有什么？”

　　沈荇止这才低下头，他那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一根糖葫芦，糖葫芦的个头很匀称，晶莹透亮，泛着诱人的红色光泽。

　　他的手被苏锦云软软的手捏住，就好像在外面包了一团云朵，他的整颗心也好像被云朵带上了天空，变得轻飘飘了起来。

　　他有些不自在地动动手指，苏锦云察觉后，立刻非常绅士地撤开了手。云朵不见了。

　　但是他还有糖葫芦，“给我的？”他的声音里有全然不掩饰的惊喜。

　　苏锦云又递上另外一根糖葫芦：“对呀！很甜的！”——糖葫芦很甜，所以，别再吃苦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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