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貌一无是处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果真见过一个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二八少女？”苏重再确认了一遍。

　　“是这样的。就在您进门前一刻钟她还在的。”掌柜的说着话，然后想起了那件锦绣衣服，“您等等，我让人去拿那姑娘当了的衣服，您瞧瞧是不是府上的手艺便知了。”

　　伙计捧着黑木托盘，上头放了一件锦绣衣裳。

　　苏重拿过来，在手上翻验了一番，这确实是锦云穿过的衣裳。
　　听商氏说她的衣服其实很多，但不知为何锦云丫头来来去去总是只爱穿那么几件，以至于他这个素来不关心女子穿着的父亲，都知道她的这件衣裳。

　　苏重神色游动，可算是对老祖宗有个交代了。

　　他问了问苏锦云出门后的方向，抛下一锭银子，就带着他的小厮们往东去了。

　　苏重吩咐小厮：“见着小姐，先不要声张，把人给我全须全尾地带回来，知道吗？”

　　小厮们点头称是。

　　苏重想道：锦云一个女儿家，这么一会功夫，应该也走不了多远。外面日头晒得很，自己不若到茶肆坐着喝喝茶、听一听话本，然后等着小厮们带人回来。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进了临街的一家茶肆，入了包厢，点了一壶上等的好茶，翘起腿，优哉游哉地等着消息。

　　另一边，苏锦云好不容易挑了一匹藏青色的粗布料，预备着结账走人的时候，随意问了伙计一句：“可有各色针线？”

　　她问的时候没报多少希望，没想到这家布庄也做些针线生意。

　　那伙计听见，殷勤地回道：“有的，客人请在此稍等，小的这就去拿过来给您过目。”

　　苏锦云便站在那里，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

　　突然，她见一伙形色匆忙，穿着统一褐色短打的小厮们急急地走进店里来。

　　他们好像是冲着她来的，周围正在挑布料的大娘、年轻姑娘们都默默地走开了些。迎着那些好奇打量的目光，苏锦云不动如山。

　　“有人要见您！”领头的小厮恭敬地说道。他显然记得苏重的吩咐，认出了大小姐也没有声张开来，想着大小姐就算不认得他们，等到了地方见了老爷，心里自然也就明白了。

　　苏锦云心中纳闷，会是谁要见她，但对方派来的人这样恭敬，有可能会是自家的人吗？

　　她说道：“再等一等，我要的针线还没到。”

　　“是。”一帮小厮们垂手站在她身边。

　　店里的小伙计拿了针线回来的时候，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嗬，自己刚走的时候，这位姑娘还是孤身一人，怎么拿个东西的功夫，身边就多了这么许多人呢，还都是一副为他马首是瞻的模样。

　　不过不管怎样，这些都不是自己一个小伙计应该操心的事。

　　他上前一步，举起手上的托盘，说道：“客人，这是你要的针线，线有九九八十一种配色，您先瞧好了颜色，要多少，我再给您拿去！”

　　苏锦云就着托盘挑起了颜色，她选了纯白色、深棕色、红梅色三种颜色的线，叫伙计拿了三捆纯白的，四捆深棕的，两捆红梅的。

　　结账以后，小厮们帮着拿苏锦云买的布料、针线。

　　其实苏锦云买的布并不多，不过是做个布口袋再加个荷包，能有多少料子，她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拿得了。但是小厮们显然不愿意劳烦苏锦云，赶忙就把东西接过来，然后恭恭敬敬地迎着她走。

　　有两个在前面带路，其余的跟在她身后。

　　苏锦云想托人给蒋大夫他们传个话，但现在情况不明，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怕连累了蒋大夫和周小郎，她只好神思不属地往前面走。

　　众小厮很快就把苏锦云带到了苏重所在的茶肆前。

　　苏锦云沿着木制的楼梯走上去，在一个独立的、环境清幽的小包厢里，她见着了原主的父亲。

　　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定对方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凭着那两分相似的长相，推测他的年龄，苏锦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父亲。”苏锦云并不清楚原主和她父亲的关系如何。原主在书里只是一个小配角，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自然不会交代清楚。

　　苏锦云于是选择了最不会出错的一种方式，先叫一声，然后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苏重淡淡地受了她这声“父亲”，不咸不淡地开了口：“既找着你了，那我们这便返回。”

　　没有找到失落女儿的欣喜，也没有挂念她这段时间在外面的经历，说的也不是“回家”而是“返回”。对方的反应实在不像一个正常的父亲。

　　苏锦云在心中给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父亲下了定论。

　　苏锦云想找人知会周小郎他们一声，但苦于没有机会。这个对她视若空气的父亲，很急切地就把她塞进了马车里，他们很快就上了路。

　　苏锦云无法，只得撩开马车窗户上的小帘，看过往的行人，盼着能有一个是和她一道上路的村人，也好叫他们回去报个信。

　　可是她看了一路，也没见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马车很快驶出了镇子，苏锦云颓然地放下了帘子，看样子，自己不得不做一个不告而别的薄情寡信之人了。

　　……

　　再说这边，望崖村的村民们在约定好见面的地点等了苏锦云整整半个时辰，苏锦云迟迟不出现。路上还要再走一个时辰，他们没办法，只能先回村了。

　　沈荇止上山采药，早早地回来了，他做起了午饭，今天的菜有排骨炖豆角，他记得这道菜锦云爱吃。

　　每回端上来的时候，她总是贪多地夹一些，不知不觉地就吃掉平时两倍的饭，然后捂着肚子，求蒋大夫给她开些克化的药。想到这里，沈荇止不禁会心一笑，今天他做得多，够她吃的了，只不过自己得看着她，让她少吃一点儿饭。

　　他把排骨炖豆角多放在锅上焖了一会儿，算算时间点，去市集的村人差不多该回来了，他时不时地朝门口张望一眼。

　　沈荇止没盼到那个想见的身影，倒是等来了那位赶牛车的大伯。

　　他慌里慌张地冲进院子，大喊道：“周小郎，不好了！我们把你娘子弄丢了！”

　　沈荇止惊愣住了。

　　“你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他艰涩地咽了咽口水，“什么叫我娘子丢了？”

　　那大伯也感到很抱歉，弱弱地说：“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不可能！”沈荇止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娘子她不会丢的，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逗我玩呢……她是不是躲在你们谁家里，等着我着急呢？她最调皮了。”

　　沈荇止盼着从大伯嘴里得到一句肯定的回答，然而那大伯只是用一种更加歉疚和无奈的目光看着他。

　　沈荇止知道，这恐怕是真的了。

　　“可否再说说当时的情形？”沈荇止冷静下来。

　　那大伯把他们如何分别，再如何约定碰面时间和地点，到了地方等了半个时辰不见苏锦云踪影的事说了一遍。

　　送走大伯后，沈荇止冲出了门，他要去找她。

　　说不定她是因为有事耽搁了，才误了碰面的时间，现在她有可能正走在回来的路上呢。就算不管这些，她一个举目无亲的女孩子，孤零零地在陌生的镇子上，她还长得那么好看，该有多危险啊！

　　他必须快一点找到她。

　　沈荇止在道上奔跑起来，风带动起他的头发和衣摆。他一边跑一边留意路边有没有那个身影。

　　但终究没有见。

　　他跑了一路，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愣是让他用了半个时辰就跑完了。

　　得知消息是在午时正中那会，他到镇子上，刚刚是未时。

　　一开始他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四处搜寻，一阵如无头苍蝇一般地乱晃，无果。

　　他突然想起，锦云去市集的前一天好像说要买布什么的，他当时以为是姑娘家要给自己做身衣裳，便没有留意。现在也许会是个线索。

　　他于是一家家布庄找过去，逢人便问：有没有见着一个仙女模样的姑娘，约摸这么高，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量。

　　他问的人都说没见过，沈荇止有些颓丧，但并没有放弃。

　　直到他找到了陈记布庄。

　　伙计对苏锦云印象深刻。他告诉沈荇止，那位姑娘是被一群小厮模样的人带走的，他们好像对她很恭敬。

　　沈荇止继续追问，是否还记得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伙计给他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即便知道现在找过去，很有可能已经人走茶凉，但沈荇止还是想过去试一试。

　　一种小厮围着一个貌美姑娘的场面很是引人注目，一路问着沿街的店家，沈荇止找到了苏重他们待过的茶肆。

　　茶肆的伙计告诉他，那位姑娘是被一个和她看起来有两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带走的，那人出手阔绰，应该是从京都那边过来的。

　　沈荇止得了结果，神思恍惚地往回走，她该是和她父亲回去了。

　　夏日午后的雷阵雨一声招呼也不打，说来就来。

　　沈荇止无心避雨，就这么走在滂沱的大雨中，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机械地走在雨中，脚步缓慢而疲惫，再没了来时的急切。

　　他在雨中缓缓离去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落寞、无助和孤单。

　　一个时辰的路程，他回去用了一个半时辰。

　　回到家中，蒋大夫还没有回来。

　　原本那个总是充盈着欢声笑语的小院，此时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说笑声，陪了他一路的雨声也停了。

　　“你这个骗子！”沈荇止低声嘟哝了一声，然后冲进厨房默不作声地把一大锅早已凉透的排骨炖豆角全吃了。

　　怎么咸得要命，是自己盐放多了吗？

　　自己的脸上怎么凉凉的呢？

　　屋子怎么也漏雨了，就连自己的手背上也滴到雨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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