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义觉迷录

作者:綠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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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0 章


      原来这逸凤阁离乾清宫颇近,位置又隐秘,原来是一处造办所。和妃谎称居于畅春园道观中为先皇祈福,秘密搬来此处。进到内里,只见壶中天里面的陈设,已经尽数搬了过来,那一块印了道德经的木壁,已经改了屏风,和妃抚着那些字,忆起许多往事。和妃见这些昔日处于地下之物,如今终得见光,焕出不同之色,不由抚弄感叹……
      又添了一架博古,上面有胤禛亲自烧制的冰裂釉樱花六棱瓶。又见案上的书屉排了一些书籍,和妃忽见两本书册,皆是一样封皮,一本叫做《雍邸集》,一本叫做《素柳集》,打开看时,原来一本厚的是胤禛的诗集,另一本便是自己昔年所赠他那薄薄一册,想起自己竟将胤禛那一册一气烧了,不禁十分悔愧……
      和妃正在用膳,却见雍正突然来了,忙吩咐备饭,雍正吃了两口,将碗放在案上,和妃听声音大了些,又见雍正脸色不好,便屏退众人,问道:“何事生气?”
      雍正将白天之事说了一番,和妃劝道:“他既兵权已解,想来也无法举动,幸而先皇未曾有书信给他,十分侥幸,如今愤愤也是情理之中,然而奇了,先皇如何连一言也不留与他?”
      雍正冷笑道:“皇阿玛防我兄弟之心,可见一斑。他怕胤祯有了凭据,也做出迫不及待之事。”
      和妃又道:“既然一无凭据,二无兵权,又能奈何,待时局一稳,他自会投诚,况皇上的兄弟们都已行礼,他孤掌难鸣,自然顺应,且不必气于这一时。”
      雍正道:“他倒是已经行礼了。”
      和妃道:“那皇上还气什么?”
      雍正愤愤道:“这礼行的比不行礼还令人生气,那时候他推了侍卫倒地,又要寻死觅活,正在不可开交,胤禩来到殿上,对他说‘依照礼制,先行礼再说’,那胤祯却如同得了圣旨,立时如羔羊般乖觉,倒地便拜,你说气不气嘛。胤禩的‘再说’两个字也有深意,这一百天之内,他们百般淆乱诸事,可见这一干人并不死心。”
      和妃忙道:“我看他也是随口一说,何必过分解读,气到自己呢,本来没什么意思的。”
      数天后雍正将海望召来,开口道:“我有一为难之事,表哥速来智谋过人,快为我谋划一策。”
      海望心想:此刻正是确立名分之际,雍正又口气如此亲昵,莫不正是我猜测之事?当下心中急转,将言语召来一套准备应对。
      雍正刚开口道:“我想封个妃子……”
      海望忙起身道:“此事万万不可,如今更迭之际,人心不稳,万万不可以话柄授人。”
      雍正听了,哭笑不得,道:“我还没有说是封何人,表哥怎地就急急推却。”
      海望道:“能有何人的名分教皇上为难,除了和妃娘娘还能是何人。
      雍正道:“你有所不知,娘娘入宫之前,我二人原有婚约,何况娘娘还有大功一件,你是知道的。”
      海望道:“你就是在宫里以金屋相待,臣也不过多费些银钱,可是名分一事,必须礼部办理,到时候如何堵住众人的嘴?”
      雍正道:“我大清出自关外,原本就有收继婚之风俗,太祖,太宗的妃子里面,多有如此的,如今我们找个复古的由头,办了此事如何?”
      海望道:“大清如今入关已久,所谓入乡随俗,汉人最在乎的就是礼法二字,若行此事,断乎于社稷无益。”
      雍正道:“唐朝的则天皇后,最后不也正正经经地得了名分?”
      海望道:“唐朝之风气糜放,公主们随意改嫁,甚至名为修道,实为厮混。靖康以后,程朱之流制定礼教,连大清的公主,如今都不能改嫁了。又何能行继婚之事?难道陛下想让臣做许敬宗,那则天能入宫,乃是王皇后一手操办,陛下不如去求皇后如何?”
      雍正苦笑道:“表哥深谙蹴鞠之术,竟然把球砸还给我,皇后的严肃,你是知道的,我原来想从你这里讨得方法,令皇后无话可说才是。”
      海望道:“岂可将和妃娘娘比拟则天皇后,和妃娘娘如今无子,若将来有子,则众人难免担忧娘娘有越矩之心。何况听闻娘娘当日失宠,乃是因代理外朝之事,此事皇上理应万万慎重才是。”
      雍正叹道:“说起娘娘干预朝政,真是天大的笑话,那时候只不过帮父皇写字而已,她又能有什么主意?一时粗心,写错了数目,便被罚入冷宫,从此便成了惊弓之鸟。我如今也烦劳于她,朝政的事,从不肯多说半句,倒是可怜见的,谁知这名声却是背下了。”
      海望道:“娘娘此时正该避嫌才是,如何有此想头令皇上为难?”
      雍正道:“这你可又错怪娘娘了,她并未有一语提及自己名分之事。”
      海望道:“那就更不得了了,娘娘不发一言,就能令皇上为之绸缪,可见掌住了皇上的心。”
      雍正摇头叹道:“我就服你欲加之罪,天下之间,竟没人说得过你了,也罢也罢,此事暂且不议。”
      海望道:“表哥有一言,还望表弟思量,娘娘先时抛弃婚约入宫,难免有贪图名利之嫌。若不是见罪于先皇,恐怕与你前缘难续。表哥肺腑一片说出来,只因皇上肩负国家重任,不可不防妇人之心。”
      雍正道:“表哥你有所不知,若说抛弃毁约,原是我的不是,皆因那时候为了笼络舅舅,所以娶了佟家的女子。那时候各自嫁娶,我能有何话说?娘娘因为不善伪饰,才惹怒先皇,实在是一个毫无心机之人。且娘娘正因为不合先皇之意才至失宠,与我才是心意相通,这都是阴差阳错,不可以怪罪娘娘。”
      海望想自己话说造次了,恐今后被和妃忌恨,自此萌生退意。
      这一场争夺,总算落下帷幕,但是戏还得唱下去。礼部依据会典,排出礼仪,是日雍正朝服朝珠,披挂齐全,殿中依仗陈列,不奏礼乐,礼官引导升坐。
      雍正心中狂跳,一边登阶,一边想着这步棋好是艰险幸运,坐在‘奉天敕命’匾额下面,觉得一股寒气袭来,不知道是到了高处,还是底下那些兄弟们眼中的寒光。听到下面三呼万岁,居然稀稀拉拉有杂音,雍正不想理会,缓缓问道;“如何不见允禩”
      允答道:“八哥身体不适,无法前来。”
      礼官道:“请敦郡王循礼奏事。”
      允乃道;“我们兄弟一直如此说话,竟忘了四哥如今是皇上了。”
      雍正道:“罢了,今日须有许多晋封之事,我问允禩的意思,也是如此,礼官,宣旨吧。”
      礼官乃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考经天纬地,雄才大略,定边抚民,绥靖四海,创万世之功业,秉尧舜之德徽,表其令名,惟有‘圣’字,今尊为圣祖仁皇帝……尊皇考德妃为太后……封雍亲王妃为中宫皇后……佟佳贵妃为皇贵太妃,和妃为和贵太妃……加封允禩为和硕廉亲王,主政工部。加恩允禩母舅家雪婵氏一族,归入满洲正黄旗,允禩之舅升至佐领,入内务府当差;允祥为和硕怡亲王,主政户部,一同协理朝政……”
      圣旨读完,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允禟不禁问道:“为何和妃却有加封,我母亲却无份,还有惠妃娘娘,荣妃娘娘,资历原都在和妃之上……”
      雍正强掩不悦之色:“尔等的母妃等位,原欲加封,只是尔等殊不争气。看看你如今奏事,还是如此无礼,我顾念兄弟之情,不与你计较。惠妃娘娘因大阿哥之事,早已被皇阿玛见责;你母宜妃,前日在为皇阿玛举哀之际,竟然让人用软塌抬进抬出,成何体统!又昨日乃礼部议定后宫朝贺之日,皇考妃嫔竟无一人前来,是何道理!据我所知,佟佳太妃等是被人羁绊,是以不能前来,母妃们如此失礼于前,叫我如何加封。”
      允祉在下面默然不语。允便问:“那廉亲王既有封,如何不追封良妃娘娘?”
      雍正嘲笑道:“此事却不能怪我,尔等皆上奏为各自母妃请封,我却遍寻不见廉亲王的折子,想是……忘了?我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允听了,也无可奈何。允禟道:“此事也不能怪众位娘娘,德妃娘娘也不曾朝贺,难道也忘记了。”
      底下喳喳一片,雍正听得语塞,半晌道:“昨日朝贺之事我且不追究,我接手大清江山,尔等须有个新气象,勿再像之前对皇阿玛一般,平添许多忧心之事。我念允禩才干出众,是以不纠其旧时惹怒皇阿玛之事,加以重用,尔等兄弟及各自母妃,若是忠心待我,我于加封之事,自是不会吝啬……”又喋喋说了一番,朝贺礼毕,众人散去。
      于是举国哀戚,缟素成海,雍正在“克敬居”日夜守灵,群臣苦劝不听。众母妃在偏殿跪拜,女孩儿端进来杯盘,倩贵人跟过去,正欲亲送到妃嫔娘娘们跟前,见到茶盘却愣了,问道:“为何是白水呢?”
      女孩儿回到:“皇上说众人此刻十分悲伤,哪有心情安坐喝茶,想必咽也咽不下去,只喝白水就是了。外面的王公大臣们也一样,只赐水,不赐茶。”
      惠妃望着佟妃道:“外面还有蒙古王公,这是否失了礼数?”
      佟妃神游天外,一语不发。宜妃对女孩儿道:“老四还是改不了那个苛琐的性儿,你叫张起用去茶库里取了来用,连外面来往的阿哥朝臣们也都算上。”
      本来大家是按从前的次序排好跪着,这时候秉礼太监进来道:“请圣母皇太后居于首。”
      德妃道:“就这样吧,我们从前就是这样的。”
      秉礼太监再三请,德妃只得勉强驱前,战战兢兢地与佟妃跪在一起,佟妃并无分毫谦让之相,泥塑不动。秉礼太监不敢调动佟妃,只装作看不见。
      太监又道:“请和贵妃居于佟皇贵妃之次。”
      和妃本就视这些虚礼可有可无,也不再作推辞,便越过众妃,跪于佟妃之后。
      宜妃见状,哼了一声,起身跺脚去了,惠妃也跟了出去,太监不敢阻拦。和妃原劝过雍正不宜加封,谁知依旧写在圣旨里头,早知道会弄出事来。。
      和妃隔着纱罩,隐约看到雍正,心中百转,目中无神。只见雍正刺破食指,写下“圣祖”二字,用作尊谥。群臣喧然,皆赞嗣皇帝至孝,和妃听了,只觉讽刺。忽见佟妃望向自己,目光如寒冰向自己砸来,和妃心中惊愧,不敢相接。
      雍正回得宫来,想到德妃拒绝太后之事,又添一层烦恼,少不得自己亲自去说。于是摆驾永和宫,侍女去通报了,等了好久,方把德妃请了出来,德妃不冷不热道:“想不到竟是你承继大统,先前不曾听你父皇提起……”
      雍正正色道:“建储大事,阿玛自然讳莫如深。”
      德妃言道:“我是说,先前你父皇提起你们这些阿哥,没说过你如何出挑……”
      雍正忍者气答道:“世事难料,儿臣也未曾想到皇阿玛对儿臣托付重任,如今额娘怎地不为儿臣美言几句,好教后宫各主位众人归心。我马上要尊额娘为太后,这册封大典,您总要来的吧。”
      德妃答道:“你父皇未曾对我讲一言半语,如今这太后,也是当得莫名其妙,叫我在众姐妹面前,好不尴尬。且听说你如今在朝堂之上,口口声声唤隆科多为舅舅,将你亲舅舅置于何地?你忙着封他做了议政大臣,你自己的亲舅舅家里却没有得到一点恩惠。”
      雍正道:“额涅不要听宜妃他们挑唆,巴戚舅舅他们,与十四弟走得近些,他们中优劣如何,做何封赏,还要派人去问问十四弟。”
      德妃道:“那就叫你弟弟过来,我亲自和他商量不是更好,不然的话,册封大典的事就罢了。”
      雍正急道:“儿臣已经登基,额涅却不愿就位,这不明摆着不认我这个皇上吗?难道儿臣不是额涅的亲生骨肉吗?”
      德妃也急到:“说道亲生骨肉,我有个儿子,一年半载不曾见过了,如今好容易回来了,却被打发到遵化,母子不得团聚,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雍正想胤祯是惹事之主,且让他在遵化哭灵就好,万万不可前来,于是答道:“胤祯进京之前,便已经口出妄言,儿臣初登大宝,人心未定,他如此态度,如何放他进来?如今还请额娘早日正位,免得众人胡作猜测。”
      德妃道:“你不过想用我作招牌而已,如今你既然强我所难,我也无须客气,不见胤祯向我朝拜,我是万万不受册封的。”
      雍正听了大怒,一时不及思衬道:“儿臣如今君临天下,岂可受人挟持,额涅若一意孤行,你们母子再无相见之日!”
      德妃听了,又惊又怒,想起康熙对自己透过一言半语,这江山明明是胤祯的,不知老四弄得什么鬼,胤祯丢了江山不说,且被监守起来,不得相见;又想雍正乃是一刻薄之人,将来难免眼见骨肉相残之事;兼伤悼康熙,不能释怀;又被宜妃惠妃等讽喻了几句,想自己也是六十开外,人间殊无生趣……德妃本是一直性之人,一时间想不开,当下往永和宫那赤金蟠龙柱子上一冲,只听“嘭”的一声,众人来不及反应,德妃头上鲜血渗出。首领太监忙不迭叫人传太医,众人七手八脚,将德妃抬到后寝。
      紧接着太医来了,急忙令宫女散开德妃的头发,往德妃头颅上探了一回,敷了药,慌忙跪地奏道:“臣有罪,太后娘娘的伤势不轻,恐怕一两日内……”
      雍正听了不觉大恸,便急声唤道:“额娘!额娘!”
      呼唤一阵,德妃悠悠转醒,唤道:“胤祯……胤祯……”
      雍正驱前道:“儿臣在此。”
      德妃看清时,用手将雍正一推,雍正方才明白额涅所唤何人,雍正想额娘为了胤祯,竟然用性命令自己难堪,不由恨意顿起,收泪对太医道:“太后不慎跌倒,竭力医治便是,不会怪你,你可记清楚了?”
      太医汗如雨下,连连称是,雍正想,这可如何收场,不禁又恨又气,叫过首领太监嘱咐:“刚才我对太医说的话,让大家都记清楚了。”太监诺诺而退,自去料理不提。
      雍正连忙令亲随侍卫朱兰太去景陵召回胤祯,好见额涅最后一面。朱兰太领了旨,急急去了景陵,见了景陵守卫李如柏,如此这般一说,李如柏问道:“皇上御笔何在?”
      朱兰太道:“什么御笔,难道你忘了,我是皇上跟前的人,这还能有假?”
      李如柏道:“我自然认得你,只是皇上早有旨意,传见之时,御笔钤印皆不能少,如今你什么都没有带,我是万万不能放行的。”
      胤祯踱出来问道何事,朱兰太道:“太后娘娘想见见十四爷。”
      胤祯道:“那你们还絮叨什么?我去就是了。”
      李如柏连忙跪地道:“十四爷不要难为奴才,如今一无圣旨,二无印信,奴才若放了十四爷入京,万万吃罪不起。”
      胤祯讥讽道:“你们皇上为何如此怕我入京呢,怕我有所行动吧,也太心虚了些。”
      李如柏道:“奴才失言,皇上说的是叫十四爷谨守陵寝,不得擅离,自然也不能擅自去京城了。”
      朱兰太道:“如今事体紧急,李校尉何须如此执着,因是太后娘娘召见,这是家事,若无印信也使得,何况由我看护,能有何事?”
      李如柏只是跪地不肯,胤祯忙问:“何事紧急,额涅怎么了?”
      朱兰太怕惹起胤祯牛性,只得撒谎道:“太后娘娘偶感风寒,所以召十四爷一见,御医说无妨,只要十四爷一到,太后凤体自会安康。”
      胤祯道:“那便如何是好。”
      朱兰太道:“十四爷稍安勿躁,奴才这就快马加鞭前去领旨。”
      待到朱兰太回京讨要旨意,雍正方才想起当时由于慌乱,竟忘了与李如柏的约定,不由暗叹李如柏的忠心,又连忙写好旨意,谁知这一来一去,就误了事。御医精心伪装一番,胤祯没有看出究竟,依旧哭骂道:“说是感了风寒,怎么就去了?定是被他气的。”
      周围伺候的人道:“太后的病来的急,又怕十四爷悬心,因此叫缓缓地说,与皇上并无干系。”
      胤祯又哭道:“阿玛就去的不明不白,如今额涅也不教我见最后一面,既召我来,为何不给印信,他这是故意的!”周围的人只装作没听见。
      宫墙一角,一老一小两个太监喁喁私语,小太监道:“德妃娘娘是没福的,这太后还没封呢,就西去了。”
      老太监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我年纪大,比你们见识的多,待我细细讲给你听。听说当年选皇后的时候,这皇后的位置本来是鳌拜女儿的。可是太皇太后硬给拆散了,那鳌拜的女儿没有当上皇后,退回去就给气死了。听说她临死的时候,下了一个诅咒。谁做了这皇后的位置,谁便短寿而死。”
      小太监说:“是了是了,咱太子爷的娘,才活了二十岁。钮笏禄皇后做了半年,佟妃娘娘的姐姐,只做了半天。皇上的娘,还没封呢,就去了。可见这鬼魂的怨气是越来越重……”二人顿觉阴风惨惨,忙回宫去了。
      和妃见雍正独自流泪,便上前宽慰道:“太后素有痰疾,又兼悲伤过度,恐怕是引发了旧疾。你不要过于悲伤,这许多事体,还等着你去料理呢。”
      雍正突然对和妃道:“我恨她!她这样明明是教我难堪,在她的心里头,从来都只有一个儿子。你说过不喜欢你额娘在你耳边絮絮叨叨,可是我连得她一句絮叨都很难。”
      和妃连忙擦掉眼泪道:“这时候的情形,难免一时意气,太后原本是一个直爽的人,又岂会多想,此刻她必定后悔不迭,你万万不要多想。”
      却说月余前王顼龄正在华亭家中为老妻料理后事,朝中传来消息,康熙帝崩逝,即位的竟是四阿哥。更离奇的是,遗诏由自己拟定书写,早已吓得丧魂落魄,偏有一好事之友人前来打探,问及:“遗诏可真是如此,朝中多有腹诽之言啊。”
      王顼龄油滑老道之人,徐徐答道道:“传位之事,先皇自会布置妥帖,又岂是我等可以议论之事,臣托先皇之恩,只知道尽心侍奉,别的一概不可言语,此乃是先皇谆谆嘱托,岂敢忘怀。”
      其子待客人走后问道:“父亲如何不置可否,难道真有蹊跷?”
      王顼龄乃教导其子曰:“‘言必三思,最好不言’,此乃为父一生所得。从前你叔叔为八皇子多番奔走,我便与他断绝来往,如此才深得先皇信任。如今更迭之时,难保有玄武门之事,若我答是,一旦翻覆,则成了从逆之人,九族不保。若答不是,现在就大起风波,祸事不远。”后来干脆闭门不出。
      不几日朝廷下旨,加封太子太傅,令其待夫人事毕后返京任职,王顼龄想了一夜,吓得不敢去,先上了一道奏折,言自己年迈昏聩,难当责任。雍正不许,王顼龄只得召集子妇,尽说些离乱之语,儿子不解:“圣上加封,应是好事一件,如何做颓唐之言。”
      王顼龄道:“圣心难测,此去福祸不定。汝等在家安分守己,少言朝廷之事,多颂明君之德,切记切记。”
      却说允禵被调回清廷,和硕部落又起变故。阿拉伯檀被赶回伊犁,因其年老,从此无力入藏。拉藏汗有一族叔萝步障耽静,原本是侍女所出的庶支,因为受到宗亲的排挤,于是在藏地联结喇嘛兴风作浪,内夺权位,外起争端。和硕部贵族纷纷向清廷告苦,雍正初登大位,岂能任外患起来,若丢了青海,恐怕有人趁机诋毁,龙椅如何坐的安稳?于是年羹尧负起重任,按捺住萝步障耽静的野心,可谓功莫大焉。
      战事稍平,年羹尧接见来走门路之人,手下进来说道:“皇上派了人来,说是留在军中效力,名叫戴铎,以前从未听过。”
      年羹尧道:“皇上已有旨意,他是皇上昔年门客,听说此前在福建衙门里头当差,那就传进来吧。”
      戴铎在外边值房等得不耐烦,心想这年羹尧好大的派头,行辕重重岗哨,戎卫森严,侯见之人如麻鸦一片,戴铎想也就是外表不太像紫禁城而已。
      戴铎觉得无聊,就和旁边的人攀谈起来,得知那人是年羹尧举荐的陕西巡抚胡期桓,特为谢恩而来。
      戴铎听了,不由羡慕起来,见胡期恒形容谈吐皆甚平常,却能荣膺二品之官,想起昔年间雍正明明有督抚之许,谁知他一上台,却将自己发来做个参军,自己略略推却,雍正却说:“你在福建几次三番说那里潮湿,要到西北效力,如今我就随你所愿,竟还挑三拣四,难道西北还不够旱燥么?此去便可治好你头上的潮气。你若再不如意,想必是才比杨修,无处安放,我这样平常皇帝,如何用得起你这等样人。”戴铎哪里敢和皇帝翻旧约,只得卷起铺盖乖乖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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