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

　　偏偏有人似乎没什么同情心。

　　世界上的事，总是无法顺如人意。

　　当莫暖暖在转角拦下了那辆车牌为A58888的达兰跑车。

　　车的主人不动如山，反而是司机咆哮恼怒。

　　“小姐，我们老板赶时间，请你以后不要再用这样的方式拦车了，会出人命的！”

　　车子呼啸而过。

　　莫暖暖不知如何是好。

　　要放弃吗？

　　当然不。

　　她坐在玄殿大厦的停车场玄泽风的专用车库旁，她进不去，只能在车库外，守株待兔。

　　如果没有柯心雨的帮忙，她是进不来这里的。

　　因为柯心雨是里面的员工，人际关系也还不错，她才有这样的机会。

　　似乎等了好几个小时，却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肚子咕咕叫，她一直空腹。

　　谁知道是不是她离开的那几分钟，等的人就出现了呢？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讽刺。

　　没办法改变，也只好适应了。

　　她抬腕看表，已经下午六点了。

　　他会不会已经回家了？

　　可是，没有开车，他怎么回家？

　　终于，这时候，有人过来了。

　　她赶紧站起身。

　　男人看到她有些诧异，认出她是早上的神经病女人，直接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莫暖暖见到男人却格外开心，“司机大哥，请问玄总什么时候会下来呢？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或是莫暖暖的笑容打动了男人，所谓出手不打笑脸人，亦或是莫暖暖说的话有条有理不像神经病，男人的大拇指停了，删除已经按下的两个数字，收起手机。

　　他说，“小姐，你要见我们老板，用这样的方法是行不通的，若是行得通，我们老板光是应付那些记者就够了，哪还有时间工作？你明白吗？”

　　莫暖暖点头，“我明白，可是，他高高在上，我只能想到这样的笨办法尝试跟他说话。有可能我运气极好，他心情极好，我就拿到机会了。”

　　男人不再与莫暖暖交谈，到车库开车，告诉她，“我们老板很爱车，他的车少说也有二三十台，他选车都是随心所欲的，今天，他来的时候是坐的这辆，照他的性格来说，回家不会再坐相同的牌子。”

　　男人开着跑车走了。

　　莫暖暖怔在原地。

　　一切都白费了吗？

　　这一天的等待都是白费了吗？

　　手机响了。

　　她赶紧接起。

　　那边声厉俱色，“莫暖暖，你竟然在店里这么忙的时候一休假就休个十天半月的，这么没心做事，我看你干脆辞职！明天如果你还不能来店里帮忙就给我结工资走人！”

　　莫暖暖在这头甚至连话都来不及回，对方就生气的把电话甩上了。

　　呼——

　　她垂下头。

　　人光有梦想是不行的。

　　房租水电吃喝拉撒，这些都是需要面对的问题。

　　她还是要现实一点。

　　在车库里不觉得，因为车库的日光灯很明亮，走出来，天色已经很暗了。

　　走出车库，她抬头挺胸。

　　明天就回去上班，现在的工作不好找，莫暖暖，别再做不切实际的明星梦了。

　　抬腕，她再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她逗留这么久，思索这么久了吗？

　　回过身，她看着已经暗了的玄殿大厦，心雨应该回去了吧。

　　才转过身，后面就传来异响。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冰冰冷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适时响起。

　　莫暖暖回过身子，灯光昏暗不明，她怔怔地看着那张在灯光跳耀下俊美绝伦，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男性脸孔。

　　那个她等待了一天的男人现在就站在她面前。

　　幸运女神，没有遗弃她。

　　他倚车站着，皱眉看她。

　　她禁不住地，笑出璀璨。

　　“对不起。”莫暖暖赶紧把握机会，“我昨天出了车祸，所以——”

　　“所以什么？”玄泽风的声音里依然没有任何温度，“我不要听理由，你直接说目的好了。”

　　“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莫暖暖告诉自己不能被他的冰冷吓得退缩。

　　“想让我给机会的人很多，我总不可能都答应吧？”

　　他并不打算浪费时间，开了车门，欲上车。

　　莫暖暖却在玄泽风倾身要坐上车的瞬间，拉住他的衣袖。

　　他被迫停下动作，望着她。

　　“放开！”拉拉扯扯，不像话。

　　玄泽风的声调很冷，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跟在玄泽风身后的助理也在这时从公司的防盗小门出来赶紧跑到莫暖暖身边欲拉开她，但莫暖暖却始终抓着玄泽风的衣袖不放。

　　玄泽风厚薄适中的红唇突然漾出笑容。

　　“LEE，你先走。”他忽然开口，遣退部下，“告诉老马我自己开车回去。”

　　“可是——”

　　李逵望着眼前的一幕，有点不明所以。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玄泽风都是直接要人叫保安的，现在这是……

　　玄泽风一个严厉的眼神示意，李逵匆忙退离。

　　路灯下，车来车往。

　　玄泽风反手拉着莫暖暖上车，关上车门。

　　他可不想在马路上跟女人纠缠不清，引人注目，上什么八卦杂志。

　　“现在可以放开了吗？”

　　玄泽风冷眸低敛，深不见底的黑眸直盯莫暖暖仍拉着他衣袖的手。

　　莫暖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紧揪着他的衣袖，忙放开。

　　“你想说什么？你要说的，我都听到了，你还想说什么？你说你的，我不一定要答应吧？”他冷着脸，从头到尾面无表情，“我对你确实印象深刻，但不代表深刻到可以纵容你。”

　　“请……请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做得很好的。”她低头恳求，“对不起，我知道我无论怎么辩解都没有用，但是……请你给我这个机会，我真的很需要它，我不想错过。”

　　“对任何人来说，机会都是难得的，都是不想错过的，很可惜，你已经错过了，机会只垂青重视它，把握它的人。”他的语气里有嘲讽，“为什么我还要再给你一次机会？想要这个机会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难道每个人每个无理的要求，我都要答应？”

　　“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她只是这句话。

　　“昨天才第一天就耍起大牌来了，不想靠实力，所以现在到我面前来用苦肉计？”

　　车灯打在她的脸上，她定定地望着他的冷眸，“将来，我一定会红的。”她那么说。

　　“大红大紫这个东西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只要心怀美好，只要相信，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玄泽风讪笑，“有没有搞错，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般天真，那我还要不要赚钱？不要再胡搅蛮缠了，我从来不会对女人使用言语暴力，特别是美丽的女人，希望你不会让我破例。”他是接受英国的绅士教育长大的。

　　“怎么样你才肯给我一个机会？”她万分懊恼地问他，“怎么样才可以弥补我的过失？”

　　他正眼看她，眸色深沉，神色冶敛，锐眸一寒。

　　“跟我上床。”他冰冷地道，想吓她，想让她知难而退，“做我的性伴侣。”

　　她震惊，茫然，失措。

　　“装嫩，装天真，是吗？”他微微眯起眼，幽淡道，“这一行，靠美色上位的也不少，没有实力的话，你可以选这条路。毕竟，你长得颇有姿色。”

　　蓦地，她的脑袋恢复运转，原本苍白的脸孔更显苍白。

　　心有微微酸楚。

　　人生是这样，年华是这样，机会是这样，过去了就过去了，试图强求挽留终究也是无济于事。

　　她放弃，扭动车把，就要下车。

　　玄泽风突地上前一步，直接捉住她的手腕。

　　他直接将她压上挡风玻璃，淡冷的笑意不达眼底，“怕了？”

　　莫暖暖愣住，脑袋一片空白，无法动弹。

　　玄泽风英俊的脸孔定格在莫暖暖面前数公分处，他冷沉的眼盯着她晶亮的眸，高挺的鼻梁与她相近，灼热的男性气息喷拂在她的肌肤上，惹得她的心跳节节高升。

　　注意到她的错愕，他慢慢敛下眼，性感的薄唇咧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我答应给你一个机会。”

　　玄泽风退开，开启马达，旋转方向盘。

　　车子越行越偏僻。

　　莫暖暖慌了，猛扭车门把手，却无用。

　　车门已上了内锁。

　　“放我下车，我不要这个机会了！”

　　吱——

　　车猛停。

　　玄泽风打下车锁。

　　莫暖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下了车。

　　下了车以后，她愣住了。

　　这声音……

　　宁静的美。

　　这里是——波斯海。

　　波斯海是沙泉市出了名的观光景点。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海风袭来，她有点冷。

　　“从现在起到明天这个时候，你都在这里听海的声音，然后，我会来听你的感悟，如果我满意了，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玄泽风说，“要不要把握这个机会，你看着办，我不勉强。”

　　她像布娃娃一样，呆滞痴傻。

　　他说，“考虑好了吗？如果你同意，我就一个人开车走了，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载你一起离开，同样的机会不会再摆在你的面前。”

　　“这……我……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她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开口，“我是不会出卖那个……那个的。”

　　玄泽风冷冷回视：“你真以为我见人就上？！”

　　莫暖暖不生气，反而笑开，“你……你为什么改变主意啊？”

　　他不甩她，“机会可是转瞬即逝，给我答案。”

　　她紧张起来，“那……可以再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他冷瞄她一眼。

　　她说，“我可不可以请朋友来陪我？夜深人静，我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会害怕。”

　　他听了她的话，笑起来，“没想到你还当真了。”

　　啊？！

　　这什么意思？

　　莫暖暖疑惑地看着他。

　　玄泽风俊逸一笑，“记住，在这里听海，等我明晚过来。”

　　然后，他开着车子走了，莫暖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坐在沙滩边的一根路灯下。

　　海面因为夜色一片墨黑。

　　院长那时说，暖暖，只要心怀美好，只要相信，以后，你会拥有比这波斯海更广阔的未来，比这波斯海更澄澈的人生，比这波斯海更美丽的爱情。

　　她那时说，院长，我爱你。

　　院长说她是傻孩子。

　　她是傻孩子。

　　大海还是那么美，那么蓝，她却傻傻地哭了。

　　玄泽风骗她，耍她。

　　他根本就没来，根本就不可能会来。

　　明明就从他那句“没想到你还当真了”听出一些端倪了，稍微想一下就可以想通了，他怎么可能会突然改变主意，那么忙的人又怎么可能约她来这么远的地方，说什么听海给机会。

　　还有很多很多他不可能会来的理由，可她不去想，她只是一只不会想太多的麻雀。

　　昨夜，约定之日，他没来。

　　今日，她又从早晨等到黄昏等到天都快黑了。

　　人们戏耍的声音淡去，海的声音越发响亮起来。

　　她是傻孩子，她早就该走了，可是，她就是固执地一直蹲坐在海边。

　　为什么？

　　她问自己。

　　走了，莫暖暖。

　　她告诉自己。

　　可是，她看着大海卷起层层波浪，听着海水敲击海岸的声音。

　　她走不了。

　　为什么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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