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葬月

　　随着秋试一天比一天近，学员们一个个比平时修炼的更加勤奋。
　　那些离罡体境仅有一步之遥的人最是疯狂，都希望能在最后几天内有所突破，否则就要再多等一年。而自觉短时间内无望突破到罡体境者也没有泄气，只要能在秋试上获得好名次，便能在藏书楼学得更好的功法。那些已经达到罡体境的学员稍微显得轻松一点。对于他们来说，秋试只是那个仪式的前奏，他们需要用修行来压抑兴奋或者失落。兴奋，是对神国的憧憬；而失落，是对即将面对的别离。
　　只有两个人似乎对秋试毫不关心。
　　他们没有修行，却比修行更加辛苦。
　　他们不能疯狂，疯狂往往会产生致命的疏忽。
　　他们不能泄气，死亡就在眼前。
　　他们没有兴奋，成功自然能获得自由，失败当然就是死亡。
　　他们不会失落，只剩下彼此，别无牵挂。
　　他们很平静。知道了那样的秘密还能平静下来，对于两个十五岁的少年人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有彼此相伴，不用怕前路如何。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联合所有学员的力量来反抗，但最后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这样行不通。且不说其他人是否相信，面对数十个罡体境的隐卫甚至还有化羽境的超级强者，即使集所有学员之力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人越多，保密性越差。当恐慌传开之后，必然迎来血腥的镇压。既然是自己的选择，何必连累他人速死？

　　宵禁解除的钟声早已敲过，广场上比平时喧闹了很多。
　　对战的名单已经贴出，秋试终于来临。

　　学院东南两个试炼区相邻的方向，靠近学院的边界，有一片较大的雪丘。雪丘往外就是无底的深渊，而深渊就是学院的边界。院规是禁止学员在边界附近逗留的。
　　此时距离秋试正式开始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茫茫大雪中悄悄隐藏着两个身影，正是雪舞和风起。
　　虽然他们对秋试没有任何兴趣，但秋试的来临还是给他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雪舞快要破境了。一旦她跨过那条界线，随时可能被学院盯上。
　　早在一个月前她就已经感觉到一丝破境的迹象，只是心中一直隐隐有些顾忌才没有主动地去尝试冲击这道难关。十几天前在发觉了学院的秘密之后，甚至刻意地压制破境的冲动。别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对她现在来说似乎是唯恐避之不及，不惜损耗魂力也要强行压制。
　　和这样的天才天天相处，风起有时郁闷地想吐血。不过，连日来通过高强度地使用灵魂fen身来探索出口，他的魂器在器量上已经有了很客观的增长，境界也越来越稳，距离炼器上境似乎就只差点契机了。

　　根据小虫的提示，出口有两个，而逃离只需要一个，所以他们需要选择。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纠结。如果只有一条路，即使再困难，你还是得走下去，不论前面是天堂还是地狱。但如果有两个选择，你会本能地思考到底选哪一个对自己更有利。到底哪条路能到神国、哪条路通向地狱？
　　若是平时，以风起的性格断然不会在选择上浪费太多时间——如果一眼看不出哪一个选项更好，那就说明两个都不好，或者两个都很好，那么随便选一个就好。但现在不同，事关两个人的生死，他便不能再那么随意。

　　这些天，两个出口都已经被他们悄悄探索了很多次。两边的状况都差不多，看不出孰优孰劣。
　　每个出口附近随时都隐匿着两名隐卫。如果不是他们足够冷静，隔着一段距离使用灵魂fen身来探索，恐怕早就被学院发觉了。
　　正是因为第一次探索的时候就在学院边界附近使用了灵魂fen身，他们惊奇地发现，肉眼所看到的边界外的景象并不是真实的，整个学院似乎是笼罩在一道屏障之中。这道屏障很强大，灵魂fen身无法穿越。
　　经过几次尝试之后，他们认为这道屏障跟锁门的原理有些相似。不过它封锁的不是小小的一道门，而是覆盖了整个学院这么大的空间！
　　藏书楼的典籍上有这方面的讲述：锁天境以上的强者，可以将方圆数里的空间封锁成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小世界的进出以及内部规则全在创建者的一念之间。
　　如果整个学院就是一个小世界，那也未免太大了些！
　　在推测出这样一个结果的时候，风起和雪舞很是灰心——如果学院里真有这种传说中的强者，那么无论他们怎么努力，结果都是徒劳。
　　后来二人才逐渐醒悟过来。
　　小世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门，可以说随处都是门，也可以说根本没有门。
　　小虫留下了字条，暗示这里是有门的。
　　如果真的有门，那只能是在时光伟力的作用下，形成的空间的裂缝。
　　如果一个小世界的空间出现了裂缝，那么其创建者必然已经不存在于世，其年代也必然很久远了。
　　所以，学院里绝不可能有那样的强者！
　　果然，在灵魂fen身的努力探索下，预想中的空间裂缝被找了出来。只是很奇怪，灵魂fen身虽然穿越了裂缝，但意识很快就会消失。
　　灵魂fen身会忽略掉很多信息，如果想要弄明白那裂缝上到底有些什么玄机，必须亲自过去看看。可是这样的话，必然会惊动潜伏在那里的隐卫。
　　此刻风起正在施展离魂之术。
　　雪舞一边给他护法，一边寻思着如何才能悄悄地接近出口制服那边的隐卫。

　　雪丘上正在下雪。雪很大，偶有寒风掠过，漫天雪瓣翩翩起舞。
　　他们藏身的地方位于雪丘的凹处。周围稀稀疏疏地分布着一些针叶丛，有一人多高，皆已银装素裹。雪幕中的视线本来很差，加上针叶丛的遮掩，外面很难发觉。
　　雪丘另一侧的边缘之外二十丈便是他们这次探索的目标，那里只有一块小山般大小的青色岩石，即使是雪停的时候也很难看出什么端倪。
　　没风的时候，周围很静，雪落无声。偶尔传来一串串轻微的簌簌声，大概是雪兔雪狐之类的小型野兽在溜达觅食。雪怪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的雪层之下，等着哪个倒霉的小家伙主动送上门。

　　“机会来了！”风起睁开双眼，压抑着惊喜低声说道：“那两个隐卫现在不在！”
　　“哦？”雪舞听他这么一说也很兴奋，但仍不失冷静的分析道：“可能是秋试那边人手不够，都调离了。”
　　“嗯，应该是这样。”
　　“去看看！”
　　二人运起身法，翻过雪岭，一掠而下，数息之间便来到岩壁之前。
　　这里已经离开了雪丘的范围，空气温暖而湿润。巨大的岩石上布满青苔，岩石两侧的山崖都有数十丈之高，向着学院内部的方向延绵而下。整个岩壁看起来就像是死胡同深处的那堵回头墙。
　　风起仰起头看了看岩壁的顶端，疑惑地说道：“难道要从上面翻过去？”
　　雪舞伸出纤纤玉手，在岩壁上轻轻地抚摸了片刻，轻笑道：“不用，这是障眼法。岩壁是假的，青苔也是假的。上面有魂力波动，有人在这里设置了一个阵法。”
　　“什么阵法？能破解吗？”风起的修行之路一直都比较艰难，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关注其他的知识，而雪舞则不同。她有很多空闲时间，所以涉猎颇为广泛。
　　“应该是从封阵。由两位同境界的修行者的魂力彼此交错而成，能形成较大范围的封锁。缺点是强度不怎么样，一名同等境界的魂力足以破除。从上面的魂力波动来看，设置阵法的应该是两个罡体境。也许就是原本守在这里的那两个隐卫所设置。”
　　“就是说，只要有一个罡体境就可以破解这个阵法的封锁？”风起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亏我还这么辛苦地压制境界，到头来还是失算了，”雪舞有些无奈地叹道：“不知道下次破境的契机还要等多久。”
　　“我们用魂合是否可以？”在知道了那个秘密之后，让雪舞在学院内突破到罡体境从来都不在风起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他的思路要宽广一些。
　　“当然可以！我一时情急竟忘了这点。”雪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两人此时的境界，一个接近炼器上境，一个随时能迈入罡体境。如果现在施展魂合，自然可以很轻松地超越罡体境。雪舞本就心思细腻怎么可能忘了这点？只不过她下意识地不去往这个方向想罢了。风起的魂器有问题，魂合的时候如果把握不准，很可能出现失控的局面。
　　“试试？”风起自己倒是不太在意，满是期待。
　　“等等！这个阵法一旦破除，施阵者立刻会有感应，机会只有一次。”雪舞凝视着风起，郑重地说道：“我不建议今天走，我们需要准备得充分一点，至少需要准备一些食物和衣服。”
　　“你说得对。那我们先回去，晚上好好计划一下，明天这个时间再动身。”
　　“嗯。”
　　“那走吧，对战快开始了，得尽快赶回去应付一下，免得引起怀疑。”
　　风起说罢便欲转身疾行，却不料手臂突然被雪舞拉住了。回头看去，只见她神情有些紧张，白皙的脸庞浮现一丝红晕。
　　“怎么了？”
　　“我压不住了，要破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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