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 溯洄从之介

　　寒溯问从鬼祭贪魔殿回来，赤羽军师难得在人前失了稳重，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寒溯问，紧紧地拥她在怀，久久不肯放开。旁人虽不明就里，但仍是知趣离开，把空间让给他们二人。
　　赤羽的拥抱暖融了溯问被刺痛的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兰棹游失踪了，小空成了敌人，欲星移……她忘情的回抱住赤羽，还好，他还在自己身边。
　　一番缠绵，直到两人气息都有些乱了才分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冥医前辈回来了。”赤羽对寒溯问说。
　　“真的吗？！这个云飞，打听消息打听到哪里去了。啊，我倒是忘了，他不知道黑水城的位置。”溯问眼里亮晶晶的。
　　“只是……罢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寒溯问和赤羽一道去见冥医，“冥医前辈！”
　　“咳咳，是小寒啊。”
　　“前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憔悴。”
　　“师尊他……”修儒带着哭腔开口，却被冥医打断，“啊，没事，人老了，难免有些毛病。”
　　寒溯问自然看得出冥医身体严重不济，但人还在就好，别的慢慢再说。“前辈，你受苦了。这是你的徒弟吗？”
　　“啊，他叫李修儒，做我的徒弟，他还不够格啦。”
　　寒溯问一笑，冥医的傲娇恐怕又犯病了。
　　“赤羽信之介见过冥医先生。”赤羽也上前，随着寒溯问行了个后辈之礼，凭他的身份年岁本不必如此，此举含义不言而喻。
　　“好啊，好。小寒啊，我和苍离已经从信中知道你嫁人的消息了，现在看你生活的幸福，我们就都放心了。苍离他，他临走前笑着说，没能亲眼看看你的眼光到底怎么样，他有点后悔这么急……再晚一点，再晚一点就好啊……”
　　寒溯问闻言落泪，“冥医前辈，苍离前辈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默苍离是墨家钜子，这你知道的。他们墨家为了保证权力的唯一性，必须要由下一任钜子亲手杀掉上一任，才能完成血之禁印的传承。事关九界和平，钜子的选择条件十分严苛。默苍离看中了俏如来，却不知他能否做到一视同仁的舍得，万一不成功，何时才能找到下一个继承人，他年纪也不轻了。”
　　“所以，他才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对抗魔世七先锋，设局逼迫俏如来下手杀了他是吗？”寒溯问听明白了，“难怪，他一开始不让我们为他费心，原来，他早就存了死志。”
　　“别难过，小寒啊，因为你，苍离不再每活一天都是煎熬，他，也会留恋这个世界，到最后走的时候也很安心……”冥医想到苍离，带着笑容安慰寒溯问，心中却在对默苍离说：“老伙计，等我，我快来找你了。”
　　寒溯问知道冥医心里也是难过的，强忍眼泪，“前辈，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修儒，有劳你跟我出来一下。”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问修儒：“你的师尊，身体到底怎样一回事？”
　　“师尊他，喝了亡命水。现在，已经全身溃烂无法医治，只能继续饮，才能压制痛苦。可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死的啊。”
　　寒溯问闻言眼前一黑，还好被赤羽扶住。“怎么会这样？”
　　“大概是遭遇魔世围攻的时候，不得已服用的吧。”赤羽说出了猜测。
　　“修儒，你的医术如何，能治吗？”
　　修儒哭着摇头：“我很想救师尊，可是我做不到。师尊现在内脏已经衰竭，全身溃烂出血，就算能治也不是一朝一夕，这样的痛苦，却让人连晕过去都不行。”
　　寒溯问再也忍不住，伏在赤羽怀里哭了起来。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有了希望之后，又给人失望的打击。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又冲回冥医的房间，“冥医前辈，那颗阎王低头，你还留着吗？”
　　冥医看到她去而复返，先是一愣，然后开口说道：“你都知道了。阎王低头再厉害，也不能立刻让我完全恢复，疼痛依然难以忍受，最终还是免不了再饮亡命水压制，仍是一死，还是不要浪费药物了。”
　　寒溯问心疼这个傻乎乎的冥医前辈，只怕他受伤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无法活着从妖魔海中撤出，为了多杀几只妖魔，又不想浪费珍贵的药物，他才饮了亡命水的吧。
　　她不知道的是，若非默苍离还有任务交代，冥医前辈恐怕当下就选择随他一同去了，又岂会用阎王低头为自己续命。
　　“还在就好，前辈，我有办法救你。”
　　后面赶来的修儒开心的喊道：“太好了，寒阁主，你要怎样救师尊？”
　　冥医却摆了摆手，“算了，小寒，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现在我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你不必再为我费心，就让我去陪苍离吧。”
　　寒溯问走到冥医的床边蹲下，轻轻卷起了他的袖子，血淋淋的伤口刺痛了她的心，她含着眼泪说道：“前辈，我的亲人朋友不多了，我不想，再失去你。”
　　“傻姑娘，人终有一死，我这个样子，就让我早点解脱吧。”
　　寒溯问擦干眼泪：“前辈，如果我能让你不觉得痛苦呢？”
　　冥医一怔，亡命水药效霸道，发作起来的疼痛连晕过去都做不到，麻药更是压制不住，寒溯问有什么办法，作为医者，他本能的觉得好奇。
　　“前辈，破坏脑子中的一个部分以后，人就会丧失痛觉。我现在只在兔子身上实验成功，还没有在人身上得到验证，前辈愿不愿意替我当第一个人体实验者？”寒溯问一看有希望，出言相激。
　　“啊，要是真能抑制疼痛，摆脱对亡命水的依赖，再用药物慢慢调理，师尊一定会好起来的。”修儒听到后十分兴奋。
　　“冥医先生，众人还需要你，况且溯问的性子你知道，怎会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你放弃，你就答应她吧。”赤羽也开口相劝。
　　冥医看着他们，不忍拂了他们的一片心意，长叹了一口气，终于点头答应了：“将死之人，你们就大胆的折腾吧。”
　　溯问破涕为笑，“那我这就去准备，修儒，我需要你的帮助。”“好。”
　　三人再度离开，赤羽握了握溯问的手，“我相信你，一定能救回冥医前辈。”
　　寒溯问十分感激上苍，她看着赤羽：“嗯，一定可以的。”
　　赤羽为她擦去脸上残余的泪痕：“这些日子，你就安心留在黑水城为冥医治疗吧，我也该去进行最后的反击了，等待我们的，都会是好消息。”
　　“照顾好自己，不许再受伤了。”
　　“放心，你也一样，我走了。”
　　寒溯问和修儒准备好了手术所用的器具，趁着冥医亡命水未发作的时候给他服下麻药，让他沉沉睡去。
　　“修儒，我只给动物做过手术，也解剖过尸体，但是从来没有在活人身上动过刀，这次你来主刀，我在一旁指导如何？”寒溯问到底不是医生，缺乏经验的她生怕下手失了准头，而且多少有些心理上的障碍。
　　“好，不过我跟师尊学的是织命针，也没有做过开颅手术，请多多指教。”（以后你就有机会了小修儒。）
　　修儒在寒溯问指定的位置上打开脑室，溯问找准了位置，交代了下刀的角度和深度后，由修儒完成了对痛觉的破坏。而后合上颅骨，缝好伤口，手术就完成了。
　　修儒第一次手术就是在自己的师尊头上动刀，紧张的出了一头冷汗，寒溯问对冥医的关心只多不少，第一次实验，她心里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好在两人配合还算默契，也能互相分担一点精神上的压力。
　　麻药效力过后，冥医醒来，没事人一样的自行坐起。寒溯问眼睛一亮，手术八成是成功了，连忙上前问道：“冥医前辈，你感觉怎样？”
　　冥医晃了晃脑袋，“没什么感觉啊？”伸手就往头上去摸，吓得寒溯问赶紧制止了他的举动。
　　“太好了。”修儒脱力的坐在地上说道。
　　冥医虎虎的教训他：“就跟你说，你一直还没够资格被成为大夫，你现在有所体悟了吗？”
　　修儒点点头，才知道医者的手上到底握着多重的分量。
　　“冥医前辈用心良苦，现在，把阎王低头交出来吧。”寒溯问可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溯问啊，你实验成功了，还为我解除了痛苦，让我好好过完最后一段日子就行了，阎王低头的制作极为困难，还是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吧。”
　　寒溯问可不会买账：“是吗？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只不过是手术成功了罢了，现在，你是我珍贵的实验样本，我要观察你除了没有痛觉以外，还有没有其它别的症状，你若是一死，我的实验要找谁进行呢。赶紧交出来。”
　　修儒也帮腔道：“是啊，师尊，药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把配方写给我，我这就出去寻找药材，你就别心疼了。再说了，你现在是我的病患，一切都要听我的。”冥医拗不过他们，只得掏出那颗阎王低头，闭着眼狠心将它吞下。
　　（从俏如来手里抠出来的药还是有用的。至于决战时刻最后藏镜人是怎么活下来的，当然靠的是老哥的维护，以及史家人的天运啦~~）
　　寒溯问细心的照顾着冥医，连吃饭饮水，她都要先试过热度，毕竟失去痛觉的人，很容易伤到自己。而他身上的伤口，也随着服下阎王低头有所好转，只是还非常虚弱。“你底子亏空太厉害了，回头我再去药神那给你讨几贴好方子。前辈，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说实话，我都已经做好死的打算了，哪里还会规划未来呢？魔世之乱很快就会结束，修儒也成长的很快，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了。”
　　“我有个提议，前辈去天机阁，指点他们一段时间如何？先前总想跟你好好讨教一下，一直没有那么多时间，人字堂可是心心念念盼着你呢。”
　　冥医身怀高绝医术，又牵涉到墨家的钜子争夺，魔世和墨家门徒还有可能对他不利，冥医知道寒溯问是想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精心疗养。他自己想去天机阁切磋一番也很久了，不只是因为默苍离……“这个建议不错，那我就去东瀛一趟吧。”
　　“好，我这就派人送你过去。”
　　“你啊，是想念赤羽，才急着摆脱我这个累赘吧。”冥医笑着打趣寒溯问。
　　溯问脸色一红，“哪有。他本身是陪我回来中原帮忙的，结果总是让他冲在最前面，我倒是什么也没有做。”
　　冥医说：“确实难为他了，小寒啊，你没看错人。听说中苗鳞联军已经击溃魔世大军，达摩金光塔也将启动去封印魔世通道，他们现在应该会在那里，你快去吧。”
　　寒溯问来到天门，正碰上一道前来的赤羽和欲星移。“溯问，你来了？”
　　“赤羽先生，既然尊夫人来了，那欲星移先行一步去找俏如来，你们自便。”欲星移没有片刻停留，先行进入佛国。
　　寒溯问见到赤羽的好心情不由因为欲星移冷冰冰的态度打了折扣。赤羽本想劝她两句，可是想到了什么，最终又咽了回去：“溯问，你不要靠近，俏如来在这里，他身上有血纹魔瘟，我怕你低挡不住。”
　　溯问乖巧的点点头，“走吧。”
　　两人后脚赶上，正赶上惊人一幕，玄之玄怒斥欲星移：“老三，你！”
　　“老七，我真想讲你是九算之耻，但是他们这个局，布的实在是太好了。”
　　这个侏儒和欲星移是兄弟？寒溯问愣神之际，赤羽已是上前一步，跟俏如来一唱一和地与他们二人谈判。
　　“你们夫妻二人定然是要帮俏如来咯？”
　　“若是你们能提出更好的条件，我们也可以选择袖手。”
　　“二对三，那也未必处于劣势。”
　　“那么问题来了，两位师叔，你们谁要负责牵制这夫妻二人，谁来杀俏如来呢？”俏如来接过玄之玄的话头，反问道。
　　四人一番唇枪舌剑，寒溯问大致听明白了，俏如来称他们为师叔，看来也是墨家之人，虽不知九算是何种存在，但似乎和钜子是敌对关系，且有意在魔世之乱中彰显墨家的地位。他们隐于暗处操纵形势，需要一个人在明面上打破原有的僵局。
　　赤羽信之介是西剑流之人，不能居功；寒溯问是天机阁阁主，自然更不会涉足武林，利用他们夫妻二人的能力击退魔世，最终成就便会落在其他几个人身上。
　　虽然天机阁与西剑流联姻超出他们的预计，但是并不影响大局，欲星移照样还是以神蛊温皇的名义向赤羽信之介寄出这封看似挑衅，实则求援的信。
　　若是知道寒溯问和赤羽本就有意回中原帮忙，或许他们还能省了这一步，没准能隐藏的更好。
　　不管九算如何，伴随着达摩金光塔缓缓飞升，魔世再度被封印，这场动乱终归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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