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旧年

　　[2019年]

　　在签署了器官捐献同意书后，匹配工作便已经进行。
　　很快，他的心脏与一名远在湖北的十八岁少年配对成功；两颗肾脏，分别与本市的一名三十岁男性和一名上海的二十二岁女孩配对成功；两只眼角膜也已找到合适的受供者。
　　都是，一些亟待拯救的、年轻的生命。

　　2019年3月1日，陆家所有人与顾笛一起签署了自愿放弃治疗协议书。
　　手术定在2019年3月4日的上午七点进行。
　　医生会先切除他脑部的病变组织，一旦宣告脑死亡后，为保证器官的活性，他们会立即进行器官摘除，并紧急送往受供者所在的医院。

　　手术的前一天，家人轮流进病房陪他。
　　晚上的时候，陆永轩和梁淑贞走近了他的病床。
　　梁淑贞伏在床侧，柔缓地抚触着他尚有温度的躯体。
　　“是妈妈不好，让我们绍阳这么辛苦，辛苦了这么久。”
　　陆绍阳本是勉力笑着，却在与母亲体温相触的瞬间，再也抑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他哭的愈发厉害。
　　陆永轩已经心恸到没有办法呼吸，他俯下身，用自己的面庞贴住儿子枯槁的侧脸。
　　他瞥见了儿子的目光，伴随着他因哭泣而颤抖的躯体，那目光是一份太过于炽烈的恳求。
　　陆永轩明白儿子此刻想要“恳求”什么，他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震颤到破碎——

　　“一切放心，绍阳……小笛和瑞瑞，你一切放心。”

　　泪水愈发多的从陆绍阳的眼眶翻涌而出。
　　他已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连气音都没有办法。
　　可他仍在拼了命地噏动双唇，一遍又一遍地噏动。

　　他们看懂了他拼命想说出的话。
　　他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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