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旧年

　　[2018年]

　　我们从小接受着唯物主义教育，可很多时候，却又不得不去信命。
　　因为古往今来，总有许多满怀期冀、强大而坚韧的人，依旧挣脱不了命运加之于身的牢笼。

　　2018年的8月的一个清晨，陆绍阳在将自己从床沿移至轮椅上时，重重跌落在地。
　　他曾跌倒过很多次，也曾凭借自己的右半边躯体艰难、却顽强地爬起过很多次。
　　只是这次，他没能爬的起来。

　　当陆永轩和梁淑贞闻见声响奔进卧室，他们看见他枯瘦的身躯，正无措地伏在地板上。他低垂头颅，静默地望着一个未知的点，任凭父母的呼唤，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们走上前去，企图抱扶着他躺回床上。
　　就在这时，他开口，一遍一遍重复着喃喃轻语——
　　“明明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这样……为什么还是这样……为什么还会是这样……”
　　“绍阳，没事的，咱们歇一会儿，没事的……没事，会好起来的。”
　　他忽而笑了，空洞地笑起，什么也没有再说。

　　再度恶化了。
　　脑部病变继续压迫神经，右半边身体也逐渐开始不受控制。
　　他不得不重新住进了医院。
　　这次入院，陆绍阳的精神亦随着身体的转差，有了明显的消沉。但大多数时候，面对着爱人与亲人，他仍是尽力笑着，医生给出的所有治疗方案，他亦是无比地配合。

　　那天，他们抱着瑞瑞来病房陪他了大半天。就在梁淑贞准备抱着孩子回家的时候，怀中一岁半的瑞瑞，忽然而然的，没有任何征兆地发出了人生第一声清晰的“baba”。
　　一刹那，世间的所有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只有这一声婴孩的呼唤，回响在云端与大地间的一切地方。

　　顾笛几乎崩溃，飞快地跑出病房，跑至走廊尽头的窗边瘫软在地，哭到肝肠寸断。
　　而待梁淑贞抱着孩子离开，病房中只剩陆永轩坐在儿子的床前。
　　陆绍阳哭了，这是自他成年以来，陆永轩第一次见他，哭成这个样子。
　　他曾那样顽强、那样不屈地熬过世界吻之于他的所有苦难，却在这个无风无雨的仲夏午后，哭泣到全身痉挛几近晕厥。

　　“爸，我想活下去……我真的好想活下去……求求您想想办法，想想办法让我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再苦再痛我不怕的…..爸……我不想这样，我不想瑞瑞没有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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