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中，有花盛开

　　林明山本就是江书篱的病人，自从派出所回来后，江书篱更加注意林明山病房的动向。
　　每天早上，林齐兆上班时，会顺道过来医院给林明山送早餐，中午姚琪才来看林明山。她每次来，都会关上病房门，待一会儿才走。
　　她走之后，江书篱查房，病房中各种数据都正常。
　　如此，到住院观察的最后一天。

　　这天正好轮到江书篱的休息日，她早早起来，去医院和接班的医生那里看林明山的病例更新，又查了林明山的房，才离开医院。
　　橘猫一直喵喵叫唤，江书篱发现家里的猫粮用完了，去公寓附近的超市买猫粮。
　　她平时工作忙，很少逛街，有时候买菜，都是点的送货上/门服务，她在超市里转了一大圈，才终于找到卖猫粮的地方。
　　猫粮的口味很多，江书篱挑了橘猫平常喜欢的口味，又买了袋新鲜口味的。
　　回到公寓，门还没开，橘猫已闻着味道扑了上来。
　　江书篱拿出抽屉里的剪刀，剪开猫粮口袋封口，倒满橘猫的食盘。
　　然后，一边削水果，一边研究云亭桥砍伤案的受害者病例，找医学刊物和国内外相关研究。

　　医院值班医生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江医生，你快回一趟医院，你负责的那个病人坚持要出院。”
　　江书篱脑子里全是各种医学期刊，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抓起桌上的钥匙，直奔向医院。

　　“他还没有完全度过危险期，怎么会突然想出院？”
　　“是他的家属要求的，他自己也愿意出院，我们劝不下来。”
　　林明山的病房前，值班医生和两名护士站在外面，神色焦急地看着里面。
　　江书篱喘了口气，平缓呼吸，“他现在什么情况？”
　　“一个人在收拾东西，谁说话都不理。”

　　病房门开着，江书篱瞧了瞧病房内，果然没有看见林齐兆和姚琪的身影，林明山拿着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包包，正在慢慢收拾衣物。
　　林明山被送到医院，身上基本没什么东西，只有这几天林齐兆给他带的两套换洗衣服，林明山收拾好了之后，抬起枕头，从枕头下拿出一样东西。
　　从江书篱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那是一个很小的长命锁，估摸着，是给很小的孩子戴的，林齐兆来的那天，林明山还拿着它发呆。
　　是为姚琪肚子的孩子准备的么？

　　江书篱敲了敲门，在林明山应声看过来时，道，“我能和你聊聊吗？”
　　从他被江书篱引开注意力从而被警方制住开始，他就对这个女医生印象很深，五官清艳，气质疏淡从容，却能将纯洁的白大褂硬生生穿出几分慵懒。
　　林明山转回头，默认。
　　他的样子，看不出来究竟是不是知道姚琪故意把他送到朝阳养老院的。
　　江书篱想起他对姚琪的冷淡，又想，恐怕是知道。
　　知道，他还是要回去。
　　是为什么？
　　被威胁？

　　江书篱在林明山对床的位置站定，目光滑向他手里的平安锁，无论如何，在警方拿到证据之前，她希望能留下林明山，至少，在医院是安全的。
　　“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并不支持你现在出院，你现在在危险观察期的最后一天，不。”
　　她看了眼腕表，“最后半天。虽然很有可能安全度过，但是出院仍然存在风险。”
　　林明山沉默。
　　“风险意味着危险，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医院不能，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也不能。”
　　“……”

　　江书篱缓了缓语气，“我希望你想清楚，妥协并不是唯一的方式，你不重视自己的健康，就是对你亲人的不在意。”
　　“还是说，你还想要回去那个地方吗？”
　　林明山震惊地抬起头。
　　“朝阳养老院，我听过这个地方……”
　　“医生。”这次林明山说话了，他捏着长命锁的手在发抖，可语气却是相反的坚决，“我要出院。”

　　这时，门外传来林齐兆和姚琪说话的声音，江书篱劝说的话搁在喉咙，她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爷爷，东西收拾……江医生？”林齐兆一边说，一边走进来。
　　江书篱微侧着身子挡住林齐兆的视线，把名片放到林明山的掌心，见林明山收下后，才转过身，微挑起嘴角。
　　“我负责的病人要出院，我这个主治医生总要来看看。你们忙吧。”
　　江书篱看了眼，在林齐兆后一步进病房的姚琪，离开了病房。

　　“江医生，就这么让他走了？这危险期都没过，这要是出事了，算医院的还是算他们自己的。”
　　“医院的规定，要遵从病人自己的意志，病人自愿出院，你觉得我有什么办法？”
　　值班医生一噎。

　　江书篱开具了出院证明，目送着林明山上了车，掉头回医院的时候，给周林打了个电话。
　　周林那边是忙音，她发了消息过去：林明山出院了。

　　接到周林回拨过来的电话是在第二天。
　　“他那情况能出院吗？”
　　“应该没问题。”
　　最后一天观察期过去，林明山没有打电话来，至少，他应该是平安度过了危险期。
　　“成，反正他马上又要回来。”
　　周林说：“朝阳养老院院长收了姚琪一笔钱，把林明山收进养老院，给护工下令折磨林明山的也是他。啧，这龟孙子，见事情败露连夜逃跑了。”

　　江书篱隐约听见有发动机的轰鸣声，“你们正在追院长？”
　　“是，追了他一天一夜了。临城各个部门都被打过招呼，没找到人，估计他是回乡下老家了，我们正在往他老家赶。”
　　车子咯到了石头，周林“嘶”了一声，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声闷哼，是祁琛的声音。

　　警方这边抓到院长，也就抓住了指证姚琪的证据，她也再不能对林明山做什么。
　　江书篱心里安心了一些，“你小心一点。”说完，又添上一句，“让祁所也小心点。”
　　电话挂断的时候，江书篱听到周林用大嗓门对祁琛说，“所长，江医生让你小心一点！”
　　江书篱：“……”

　　接下来交给警方处理，江书篱算是彻底放下心了。
　　她今天值夜班，时间还早。
　　难得自己做了份精致的早餐，还分给橘猫一份。
　　吃完早餐，江书篱和赵桀讨论云亭桥砍伤案被害者的手术方案，赵桀说，他的朋友联系上国外一个著名医生，听说了砍伤案被害者的情况，对方很感兴趣，约他明天出去聊聊。
　　赵桀说，等和医生见完面，他就回来，再和她一起制定手术方案。
　　江书篱说，好。

　　关上对话框，白简的电话打了过来，“小书篱，今天下午两点，我在临城国际英语学院有一场签售会，来捧个场啊。”
　　说起捧场，江书篱记得，她上次买的两百本白简的小说，后来全都送给了看病的病人，送了两个月，才把书全部送出去。
　　江书篱瞥了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十点整：“我拒绝。”
　　“不许不来，不然我带着读者上门逮人。”
　　江书篱心想，怎么可能，签售会又不是在她公寓附近。
　　然后，慢慢反应过来。
　　国际英语学院在临城派出所对面，临城派出所离医院只要十分钟，她的公寓在医院附近……
　　江书篱猛地从坐垫上站起来，她动作太急，被坐垫绊了一下，差点一脚踩在坐垫旁睡觉的橘猫身上。
　　没过多久，白简听到江书篱说：“签售会在国际英语学院哪个门？”
　　“南门，正对着临城派出所那个门。”
　　挂了电话，白简喜滋滋地去挑签售会要穿的衣服。

　　江书篱到的时候，白简和出版社的工作人员已经到了，正在布置会场。
　　她没有惊动白简，和工作人员说明身份，工作人员领着她去一边帮忙。
　　白简把要签售的书摆好后，抬起头时看见江书篱帮着工作人员，把准备送给读者的小礼物，放进包装里。
　　她穿着黑白纺纱套装，优雅又凛然，头发挽到一边，正对着她这边的侧脸，露出整只耳朵，耳垂上带着无耳洞式耳环，耳环一长一短，她微低着头时，就贴着她的皮肤，显得她的脖子白皙又修长。
　　白简一直觉得，江书篱的颜值当一个医生太可惜了，医生作息不规律不说，有时候还要加班，上班时间不许化妆，实在太折腾她的脸了。
　　不过，她和江书篱认识快一年了，江书篱除了皮肤看起来白了点，少了些血色，皮肤却是一如既往的好。

　　白简悄悄绕到江书篱身后，打算来一个突袭，哪知，她一扑过去，江书篱轻飘飘往旁边躲开了，白简扑到了江书篱对面的女工作人员身上。
　　“你怎么知道我要偷袭你？”
　　“你身上的香水味儿太浓了。”
　　“哪有。”白简闻了闻自己，味道不浓啊，她并没有喷多少香水。
　　江书篱没说话，在医院闻到的是很单调的消毒水味道，所以她对于其他的味道比较敏感。

　　放好最后一个小礼品，签售会场也布置得差不多了。
　　已经有读者陆陆续续到达会场，工作人员接待她们进场，给她们每人发了一瓶水。
　　后来，人越来越多，工作人员忙不过来，江书篱便又充当临时工作人员，招待读者。
　　下午两点，签售会正式开始，读者买了书，开始排队让白简签名。
　　剩下的都是工作人员的事，江书篱帮不上什么忙，拿了一本小说在一旁看。她之前一直是用电子工具看小说，这样子阅读纸质的小说倒是很少。
　　和白简合作的是大出版社，用纸排版比市面上的书要好很多，江书篱和离她最近的一个工作人员说，“打包两百本，送到临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然后递上一张名片，上面是她的电话和名字。

　　街道正对面，临城派出所时不时有民警进出，警车往来。
　　警车都是七八人座的中型车型，一辆黑色的奥迪在其中显得尤为突兀。
　　男人从车上下来，看了眼临城派出所的招牌，走了进去。

　　“你找谁？”前台值班民警问。
　　男人声音低沉，自带三分笑意，“我是临城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宋锦城，也是云亭桥砍伤案被告的律师，关于云亭桥砍伤案有些事情想找你们所长谈谈。”
　　“所长出去了。”
　　“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看了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应该快了。宋律师可以去会议室等，所长如果回来了，我立刻告诉你。”
　　宋锦城笑着点了下头，在转进会议室的刹那，目光不经意滑过对面国际英语学院的南门，忽的顿住。
　　“不用了，谢谢。”

　　然后，前台值班民警就看着他大步而去，径直略过长长的队伍，走向一个看书正看得认真的女子。
　　“江师妹。”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江书篱愣了一下。
　　她抬起头，就见一个西装革履，梳着背头的一副精英样的俊美男人向她走来。
　　江书篱凝神看了三秒，“宋师兄。”
　　宋锦城是大她两届的同校学长，读法律系，在大学时，两人曾同担任学生会干事，共事过一年。
　　宋锦城毕业后，江书篱和他断了联系，直到一年前，她转为主治医生，在救治一个出交通事故重伤的病人时，才再次见到宋锦城。
　　宋锦城已经成了临城有名的律师，身价飞涨，那个病人，正是他的客户之一。
　　严格说起来，江书篱和他的交情就这么多，因为重逢之后，他们因为工作时间的差异，并没有再见过面。
　　江书篱有些意外，会在这里见到宋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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