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公子染指了

作者:苏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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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番2


      北地的落雪果然来得格外的早,不过才几个时辰,羲京便已成了银装素裹的皑皑一片。

      天微蒙蒙亮,几乎折腾了一宿的屋子终于安静下来,几个起早的侍女见着里面缓步而出的年轻公子,皆大气不敢出,仅规规矩矩垂着手,远远立在一旁向他行礼。

      司徒掸了掸飘落到衣袖间的白雪,视线轻飘飘掠过那几个侍女,微微颔了颔首,便独自一人冒着风雪出了驿站。

      半日之内,不出人所料,昨夜鸿胪寺右少卿同时兼任天子之师的司徒大人独自去往驿站探望官蠡国女君,至次日清早才归的流言在羲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此事传回千扇耳里时,她神色困倦刚刚醒来,颈上系有一朵好看的丝花,拥着狐裘,正无甚情绪地训着雪沫。

      雪沫有些委屈,虽说她的确有些小心思,但司徒大人那边,出入驿站时不也没有避人耳目么……

      吕太傅铁青着脸,暗道自己教导无方,面上却还是维持着恭谨,不死心地立在屋外向千扇求证真相。

      千扇按了按不大舒服的喉咙,避重就轻答道:“太傅,要劳烦您上司徒家一趟了。”虽然极力掩饰,但嗓音里的微微喑哑依稀可辨。

      吕太傅总算体会到为何官蠡国君总想被送去太医院的心情。

      不料,他这边才刚着人备好礼,那厢,司徒家家主早已坐不住,携妻子一同前往驿站,说是想向官蠡女君赔罪。

      千扇稍作打扮一番,在厅中接见司徒家家主和家主夫人。虽然端的是女君形象,可手脚仍不由得局促,毕竟眼前这二人是司徒的双亲,现在也算提前见高堂了……

      若她昨日没使小性,司徒也不至于挂念她深夜前来,也不至于……发生后来的事。说到底,千扇对他俩是存了不少愧疚心的。

      司徒家主却更为愧疚,沉声向千扇赔罪:“犬子无方,唐突了女君!在下已着人去寻那孽障,稍后便将其绑至女君跟前,任凭女君发落!”

      千扇眼皮一跳,看司徒家主这架势,司徒怕是要吃不消了……一时,她不免为心上人担心起来。

      司徒夫人瞧着十分慈眉善目,着人抬来数十只红木箱,蔼声对千扇道:“想必女君也舍不得责罚小儿,这些便是我这个做娘亲的,替儿子准备的赔礼罢。”

      红木箱被抬上来,随便打开其中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雪沫见了纳罕,什么赔礼,莫不是聘礼吧?座上的吕太傅估计也是这般想的,连眉角都透露出一抹压抑之色。

      千扇却只听进司徒夫人的头一句话,心下颇不好意思,她声音轻微,几乎是毫无底气:“此事过错不在司徒兄一人身上,本殿……本殿亦是有所理亏,谈何责罚?”

      这说的什么胡话?身后的雪沫只想冲上前堵住自家主子的嘴,这事她竟自认理亏?女君的姿态是这么容易放下来的吗?

      司徒夫人却露出了然般的深笑,司徒家主和吕太傅皆是一脸复杂,仿佛为小辈们的胡乱事操碎了心。

      外头一阵马嘶,众人抬眼望去,竟是一身雪白官服的司徒直接策马闯进驿站,待到厅前才飞快下马行来。

      司徒家主面色阴沉地训道:“急成这样成何体统!”

      司徒却不急不忙先向千扇和吕太傅见了礼,尔后含有几许无奈地叹息:“爹,娘,您俩怎么过来了。”

      司徒家主一声冷笑:“我不来,谁来收拾你的烂摊子?”

      司徒一怔,将视线转向千扇,其中的询问之意显而易见。千扇对上他的视线,还未从昨夜之事上缓过神来,遂极为踧踖地避开他的目光。

      司徒目色微沉,以为他的姑娘受委屈了。

      这二人一番无声的交流落到旁人眼中,司徒夫人顿觉好笑,她上前挽住儿子,让他宽心:“我与你爹二人替你向女君赔礼道歉,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我们还敢为难女君?”

      司徒这才注意到厅内摆着数十只大红木箱子,他微微蹙起眉头,一时难得无言。

      吕太傅握拳咳了咳。

      又是一道马嘶,一道稚嫩的声音蓦然响起,锦衣小童在两名侍从的搀扶下扶着门框喘气:“帝,帝师大人,您跑太快了!孤,孤追不上!”

      厅中除了司徒,其余人皆是一惊,竟然连圣上都惊动了!几人忙给新帝见礼。

      新帝许是觉得先前的作为太不稳重,下一刻,他松开侍从的搀扶,昂首阔步迈入厅内,挑着眉头明知故问:“诸位聚在一块儿,是有喜事?”

      众人面色一僵,既不好否认,也不好说是,算是集体被一个小孩堵得说不出话来。

      司徒静默了一会儿,忽然朝行千扇了个大礼,他轻声道:“昨夜冒犯女君,此事本该由扶玉来谢罪,还请女君责罚。”

      新帝坐在高凳上,两脚离地晃着,觉得很是有趣。

      千扇默默看着司徒如今这副知礼守礼的模样,嘴角不可避免地抽了抽,心道这人可真会装,若他昨晚也是这般的温文尔雅,今日她醒来何至于那般乏力?

      是以,她一时没有接话。

      厅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司徒安安静静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轻敛着眉眼,似是很有耐心。

      而司徒家主碍于圣上在侧,不好当面发作,否则,他简直想把这孽障吊起来抽一顿鞭子!

      此番情境,只好吕太傅出面替千扇解释:“大人来得晚了些,先前女君殿下已说过,此事……责任不在于大人一人,是以,无需再谈责罚。”说到后头,吕太傅这张老脸都有些挂不住。

      千扇没想到吕太傅会将她的话照搬出来,当下心中一紧,飞快朝司徒瞥去一眼,而他也刚好抬眼望来,目光清澈如许,仿佛只能容下她一人。

      千扇忙端起茶盏假装饮茶。

      屋内剩余几人面色各异。唯有新帝心直口快,小小的身板费力撑着桌子,颇为几分故作老成的姿态:“依孤看,不如直接成亲吧。”

      这下,千扇差点被茶水给呛着。

      吕太傅却蹙眉:“陛下,我官蠡女君身份特殊,贵国帝师大人亦不是寻常人物,成亲一事,怕是要从长计议。”

      新帝颇为怪异地瞧了一眼吕太傅:“孤虽提议成亲,可又没提议马上成亲啊。”

      吕太傅噎了噎。

      话说到此处,有些事也必须着手安排了。司徒家主面色复杂地和其夫人对视一眼,双双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惋惜之意。

      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本指望能留在北辰,继任司徒家家主之位,北辰皇族贵女任其挑选,不料,最后却被一名异国小姑娘勾了回去。

      司徒闻言,长睫下的眸光闪闪,嘴角亦微不可察地扬起。

      ###

      于是,羲京城前一刻还在传的流言蜚语,下一刻便成了二人的一段风流佳话。

      二十四桥明月楼的雅阁内,千扇嘣咯嘣咯咬着一块辣子兔头,颇为愤懑地瞪向始作俑者:“那晚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来驿站寻她,故意支开雪沫等人,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与她在那晚不清不白。

      司徒帮她倒了一杯相思薏米饮,毫不在意笑了笑,道:“我若不这般行事,你以为我能离开北辰?”

      这话说的千扇哑口无言。

      确然,在司徒的计划中,他本该在两年前便辞官去官蠡寻她的,奈何,那时北辰先帝病危,司徒又担起了教导本还是太子的新帝重任,朝堂之上脱不开身,这才食了言,失了信。

      如今,北辰新帝已登基,朝廷关系几乎在前几年都被梳理了一遍,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承了司徒的情,自是不肯让他这一把手离开。是以,司徒只好借新帝登基一事,将千扇“骗”来了北辰,才有了后来的事。

      念及此,千扇将兔头咬得更为清脆响亮。

      ###

      离开北辰的那日,漫天大雪纷飞,寒冷比千扇来北辰的那日尤甚。

      千扇由雪沫扶着,三步一回头,仰头看向城墙上那些送行的身影,面上是微不可察的失落。

      雪沫知主子心中所想,善解人意地宽慰道:“公主,不就是几个月么,待亲事一定,您还怕北辰不肯放人?”

      千扇摇了摇头,想着雪沫不会懂,她等了司徒太久太久,每一回都是满怀期冀,每一回又都是怅然若失。虽然这回像是期冀多了些,可她还是会怕。

      她忘了骨子里畏寒的战栗,在风雪中驻足良久,见心心念念的人始终未出现,终是艰难眨了眨长睫上覆载的晶莹白雪,神色黯然地上了马车。

      然而,手才刚掀开车帘,千扇便立马怔住,她紧紧盯住马车内闲闲倚坐的白衣公子,觉得嗓子莫名发干。

      雪沫双眼一亮,知晓自己不再适合留在此处,便自发地往另一辆马车走去。

      司徒正悠悠给火篮添加木炭,听得响动,微微抬眼看向千扇,轻道:“还愣着作甚,你不冷么?”

      千扇揉搓着自己冻得有些僵硬的脸,俯身进入车内。帘子被放下,光线昏暗了许多,千扇刚寻了个坐处,便被司徒一把搂了过去。

      他点了点她的脸,指尖触到的地方皆是冰凉,他轻叹一声:“方才在外面磨蹭了那般久,是舍不得他人?”

      千扇迟钝反应过来,觉得他明明知道她在等谁,偏要故意戏弄她,一时气都不打一处来,她推开他,怒道:“你又骗我?”

      司徒乌墨般眸子颇为诧异:“我哪骗……”话还没说几个字,他猛地咳了几声。

      千扇无动于衷地在一旁看着,自己方才不过推了他一下,他便装得这般柔弱?好啊,她看他继续装!

      但司徒却是咳得气息都不顺畅,两片唇瓣泛着水泽,脸色还有几许苍白。

      千扇纳闷,装得还挺像。捕捉到车内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她脸色骤变,连忙凑到司徒眼前,满是担忧道:“你如何了?”

      司徒朝她微微一笑:“离开前被我爹训了一顿,不过不碍事。”

      千扇却不信,起身要去脱他的衣裳。

      司徒握住千扇的一只手,神情莫测玩味:“这还在马车上,扇儿此举未免于礼不合。”

      “你少说话!”千扇语气凶巴巴的,可眼底逐渐泛起朦胧之色,司徒见了,眼波晦暗深沉,倒也没再制止她。

      衣裳被解下,千扇撩开司徒的长发,看见他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脸都吓白了,她抖着嗓子问:“为何你爹要这般训你?”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不敢相信,亲生父亲居然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司徒不以为意:“放弃司徒家少主之位,迟早都该来的一顿鞭子。”垂眸,撞进千扇隐隐含泪的双目中,心里一丝柔情化开,他揉了揉千扇的脑袋,温言絮语哄道:“别难过,若你感到愧疚,日后对我好些便是了。”

      千扇红着眼点了点头,极为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衣裳穿上,然后仰头望他:“司徒,我们先去沉樱谷吧。”

      司徒抚了抚她的眉眼,也不问缘由:“好。”

      ###

      队伍行至官蠡境内,司徒携千扇偷溜了出来,按照约定,他俩该和阿赖在南照国紫砂城外的老渡口汇合,然后通过走水路,顺流而行,半日之内能到沉樱谷。

      白衣清雅的年轻公子跟在粉衣姑娘身后,两人皆未带任何随侍。千扇脚步轻快,偶尔停下来一个旋身,扬起的裙摆便像朵花一样明媚张开,很是惹人眼。

      司徒浅浅弯起眉眼,倒是没料到,自从随了她,自己也会做出偷偷溜走这等离经叛道之事来。

      夕阳映在他的侧脸上,公子神色温和纵容。

      等在渡口的阿赖百无聊赖地翘着腿坐在船舷上,见远处芦苇丛中手拉着手行来的二人,眉头狠狠一拉。

      待二人离得近了,阿赖痛苦地背过身:“这两日师父师娘嫌我碍事便也罢了,现下你又带回来一个,好了,我成了一个万人嫌了。”

      千扇认为阿赖过于自暴自弃,遂好心安慰:“不会啊,你还有六六六陪你,它不会嫌你。”

      六六六是阿赖最近收养的一只黑白毛相间的野狗子,很是粘人。

      阿赖几乎被憋出内伤,手不受控制地紧握成拳,若是放在往日,两人早干上一架了。可看到一旁不动声色的司徒,阿赖又悻悻作罢,无力摆了摆手:“你别说话,直接上船吧……”

      带回什么人不好?偏偏带回来一个他惹不起的高手!

      船是小画舫,千扇心情极好地带着司徒去见她师父,留下阿赖一人在外头撑船。

      船舱内,墨公子正和一冷面黑衣女子对弈,千扇冒失闯进来,欢喜唤道:“师父!阿七姐!我回来了。”

      墨公子一心盯着棋盘,连头也不回,冷淡道:“哦。”

      倒是黑衣女子先柔和了神色,她放下棋子,起身笑道:“是小千扇啊,过来坐。这位公子是你带回来的?”

      毕竟阿七姐算长辈,千扇不大好意思说司徒是她的心上人,便挑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阿七姐,师父,这位便是我在信中提到的,呃,昔日的同窗,司徒扶玉。”

      “同窗?”阿七的视线若有似无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千扇下意识松开司徒,将手往身后藏了藏。

      司徒觉得她有些好笑,现在他俩的关系光明正大得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微微一笑,拱手见礼道:“师父,师娘,在下司徒扶玉。冒昧前来,不曾备下薄礼,此乃扶玉考虑不周,待到沉樱谷,扶玉即遣人送来。”

      墨公子淡淡道:“礼就不用送了,总归是一家人。半年前千扇回沉樱谷,便总爱同我们提起你,可见是怪想你的,现在你来了正好,免得她闲得无聊拔我谷里的药草。”说到此处,墨公子便察觉有一道阴恻恻的视线直盯着他,他疑惑不解,抬头望去。

      阿七冷冷一笑,手摩挲着腰间短剑的剑柄:“墨清河,你给我说说,这‘师娘’是怎么回事?”

      墨公子一脸无辜:“我也不晓得……”

      “你还装!”

      阿七姐的杀伤力千扇大致是有数的。两日前,紫砂城陆家因私自豢养药人一事而惨遭灭门,这其中大部分是阿七姐的手笔。

      江湖中人行事向来无法无天,千扇怕被阿七姐的怒火波及,遂赶紧拉着不明状况的司徒退出船舱。

      才到船头,便听得里面稀里哗啦一阵响,像是无数棋子落地的声音,紧接着,画舫一阵猛摇,司徒扶着千扇坐下,玉面露出些许困惑:“不是师娘?”

      “不能当面叫师娘。”千扇后怕地拍着胸口。

      “可方才阿赖唤的是师娘……”

      千扇摇了摇头,缓好了一会儿,开始小声解释事情原委:“师父六年前曾来书院讲学,这事你可还有印象?”

      司徒淡淡抬眉睨着她:“自然记得,当时他还说要将阿赖许给你。”

      千扇噎了噎:“……和这无关。”她慢吞吞道:“当日师父从书院回沉樱谷,曾在路上救下一个药人,那个药人便是现在阿七姐。”

      提起药人,司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当时阿七姐被药毒折磨得不成人样,整个人昏迷不醒,师父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才把她的命拉回来。”千扇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八卦光芒:“后面的事便有意思了。师父对药人一事颇感兴趣,因此对一切和阿七姐有关的事皆亲历亲为,以便他日常研究。可谁承想,这研究研究着,师父就对阿七姐上瘾了!咳咳,本以为师父终于迎来了他的春天,但阿七姐一心只想着报仇,平日里对师父……有些冷漠,所以这声师娘,是我和阿赖私下里才敢叫的……”

      这些话,千扇生怕被船舱里的人听到。

      司徒听完默了。

      算起来,墨公子今年三十有余,这晚来的情路未免走得太艰难了些……

      “诶,我还是得进去看看阿七姐把师父怎样了!”千扇忽然想到,阿七姐和师父实力相差悬殊,万一阿七姐真不留情面把师父给打伤了,千扇这当徒弟的,有点弃师父于危难而不顾的嫌疑啊。

      千扇小心地挪到舱门口,欲扒拉着瞅上几眼。

      才一眼,她又立马将门帘合上。

      司徒笑道:“如何了?”

      千扇支支吾吾:“……没事了。”她能说,她看到阿七姐骑在师父身上,正怒不可遏地扒他衣裳么?

      看来,阿七姐是口是心非啊……

      船尾,被遗忘已久的阿赖正凄凉地独自划桨,语调幽怨绵长:“六六六,我甚想你啊~~”

      ###

      沉樱谷四季繁花盛开,尤其是千扇的院子,正应了沉樱谷的名字,无数粉色晚樱花瓣重叠下垂,丛丛聚生,落英缤纷,仿若仙境。

      距院子不远有一处天然温泉,是千扇刚来沉樱谷时发现的。阿赖不喜硫磺味,墨公子身子不便,阿七姐畏热,是以,这处便成了千扇专有温泉。

      谷内因种了不少有奇特功效的药草,因此温泉的水亦有几分疗伤祛疤的作用。千扇特意将司徒带回沉樱谷,主要就是为的此温泉。

      是以,接下来的几日,司徒有事没事便在泉水中泡着,手中一卷经书,旁边一壶雀舌,算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悠闲。

      此时,千扇便在外边的菜园子里采摘辣椒。

      虽然司徒不大爱那些呛鼻的味儿,但他喜欢的姑娘嗜辣,故而也由着千扇。

      只不过有几回,千扇忘了净手便匆匆忙忙给司徒上药,可把司徒坑得不轻。坑得多了,他亦不大愿意让千扇碰他的伤口。

      但不让碰是一回事,心里念着又是另一回事。

      再过几日,司徒身上的鞭痕淡了些,内伤亦好了许多,千扇在一边饶有兴致地数着新结的辣椒,内心的满足几乎溢满了整张脸。

      司徒淡淡投去目光,见千扇眉开眼笑,漫不经心唤道:“上药么?”

      “啊?”许久不让她上药,千扇反应有些迟缓,她站起身来擦了擦手,神色有些别扭:“你得先出来把衣裳穿上啊……”

      司徒微勾了嘴角,闲闲靠在岸边的巨石旁,丝毫没有出来的打算。

      泉水腾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庞,衬着他的容色.欲说还休。

      千扇拗不过他,小步挪过去,拿起木盘中几个瓶子,一一打开,然后在手心混合,抹匀。

      司徒静静看着千扇做完这一切,在她微红着脸靠近他时,眉头轻敛,冷不丁地提醒:“你方才没净手。”

      千扇怔了怔:“我方才擦了手的。”

      司徒镇定道:“没擦干净。”

      千扇想,估计司徒还对前几回的“灾难”心有余悸,便也没再辩驳:“那你要我如何?”

      司徒抬眸,幽幽望向她,手缓缓抚上她的腿,表情颇有深意。

      千扇直觉不妙,扔下药瓶子起身要挪远点,可突觉腿上一紧,接下来整个人一跌,直接往水中栽去,却在落水的那一刻被司徒一把拥住……

      衣裳在挣扎间松散开来。

      泉水缓缓流动,时不时“咕咚”冒出一个泡。天幕渐渐盛了星光,清辉洒下,粉色的花瓣铺了满地,又不断被压扁、碾碎。

      千扇全身红得跟熟透的虾似的,下巴搁在手臂上,苦着脸趴在岸边。司徒半揽着她,动作舒缓地帮她梳洗着长发,却时不时遭千扇瞪一眼。

      她的裙裳,在方才的纠缠间不知道沉到哪去了,看来她等会只能披着司徒外衫回去。

      可温泉离她的院子还有好些距离……

      千扇揉了揉自己酸软乏力的腿,现下算是明白了,在北辰那晚,司徒怜她初经人事,待她已算极为克制,同时也晓得,原来春宫三十六式,根本无需一年,只消一天,便能全试一遍……

      她忍不住心灰意冷地往旁边的石子上磕去,却被司徒随意抬手挡住。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千扇又转回身去咬他。

      司徒大方由千扇咬着,单手将她往上托了托,低声一笑:“看来还剩不少力气。”

      千扇闻言松了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他还想来?

      最后,千扇是被司徒抱着回去的。为掩人耳目,她还特地指了条僻径。

      但千扇显然想得太过美好。

      院子里,阿赖远远看到来路上司徒怀里抱了个人,都无需眯眼细看,便知道那必是他的师妹。他忍不住暗笑,他师妹可真会拿乔,竟然装作路都不会走了。

      可待走得近了,他又发现,他的师妹脸色娇媚、眼波盈盈,甚至连衣裳都松松垮垮穿在身上,露出的一截手臂布满了不可描述的痕迹。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刚才发生了何事,阿赖胀红了脸。

      两人撞见阿赖时,司徒被千扇催着掉头已来不及。千扇只好扯过司徒的衣袖挡住脸,司徒顺手将千扇松散的衣裳拢严实了些。

      阿赖僵着声音:“不用躲了,我都看到了。”

      千扇:“……”

      阿赖轻哼了两声,才道:“师父让你明早去找他。”仍下这句话,看也不敢看二人,便逃也似的跑了。

      留下千扇一脸怨怼地望向司徒。

      她师父是个素来遵从礼法之人,如今她和司徒二人尚未完婚便如此胡来,明日少不得要挨一顿训。

      司徒却云淡风轻得很,施施然将她抱回房,又不知从哪取来一张红色纸笺,上面烫了金的两个大字很是醒目,正是明晃晃的“婚书”。

      千扇心下惊奇,竟不知他何时将这一切备好的。

      ###

      第二日将近正午,千扇才慢吞吞去了墨公子的院子。

      司徒难得生出几许悔意,静默地跟在千扇后头,很是不放心她,生怕她一个不稳会跌倒。

      千扇推门而入时,墨公子正一人在煮茶,他烤着茶饼,眼也未抬,不咸不淡问道:“你父君昨日派人来为师这儿,问你俩何时回去?”

      千扇支吾着:“再过几日吧。”现在司徒的伤好是好了,可,又变成了她近些日子不太方便……

      墨公子手一顿,蹙眉看向她:“你俩虽年轻,可有些事还需拿捏个度。”

      千扇脸刷的红了,不自在道:“师父,阿七姐肯同你说话了么?”

      “……”

      “师父,弟子这几日会收拾好行李启程回官蠡,决不会再打扰您和阿七姐,若您嫌阿赖碍事,弟子也可以把他和六六六带走。”千扇瞧了瞧脸色略为纠结的墨公子,轻道:“师父,您还有其他事宜要交待么?”

      墨公子眉目间是一片掩之不去的困惑,良久,他面无表情地抬眸,决定不耻下问:“你们女孩子若生气,该如何来哄?”

      千扇颦起秀眉想了想:“此事说来复杂。”

      “说来听听。”

      “若是寻常女子生小气,买些小玩意儿哄一哄亲一亲便好。”

      墨公子点了点头,示意千扇继续说下去。

      “若是寻常女子生大气,唔,那就买些小玩意儿和一块搓衣板,小玩意儿给对方,搓衣板用来自己跪。”

      “哦……”墨公子状似无意问:“那七七属于哪一种?”

      千扇欣慰想,师父他终于肯承认了,她道:“阿七姐显然属于第二种,但……”

      “但说无妨。”泉水已烧开,墨公子取了块白布将壶提下来。滚烫的水泡开干瘪的茶叶,渐渐漫出云白青花盏,浸润了整块茶盘。

      千扇颇为同情地望着她师父:“但师父你还需在搓衣板上撒一把冰碴子……”

      墨公子:“……”

      ###

      五个月后,官蠡王城张灯结彩,红妆千里,那阵仗,显然是有一场举国欢庆的喜事。

      官蠡女君着黑红相间的深衣华服,花冠步摇,盛妆珠翠,艳丽逼人。

      而长阶的另一头,同样一身华服的年轻郎君眉目温和,风采倾城,他望着向他徐徐行来的姑娘,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缱绻暖意。

      人群中,赵之晋抱着手臂啧啧叹道:“果然当时就我心如明镜,早知他俩有不可描述之交情。”

      东方百合和姜桓皆是一脸失意。

      连先生抚着胡须笑了笑,不语。

      宋白栎和谢浅瓶等人则是感慨。转眼七年,这性子迥异的两人竟能不声不响走到一起,也算造化之神奇了。而忽如其来的婚讯,令他们这些往日的同窗都有些措手不及,连贺礼都备得匆忙。

      千扇笑盈盈行至司徒跟前,郑重将手放进他的手心。在他紧握住她的那一刹那,千扇忽然生出几分岁月荏苒之感。

      算着时日,她和他已相识相知七年,七年间聚少离多,是以如今才修得正果。

      然,也幸得她与他相识在七年前,相逢在少年时。

      也幸得,彼时君心似我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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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路陪伴的小天使,让作者君蹭蹭蹭~~~
    若有缘,咱们下一本江湖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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