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公子染指了

作者:苏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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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番1


      自官蠡一路向北,天从湿热转暖,再从暖转凉,至北辰境内,十月的天已刮起凛冽刺骨的风。

      外头是一望无际的莽原,枯黄的野草被北风吹得七零八落,露出后面几块光秃秃的岩石来。

      金辕朱漆的马车内,千扇恹恹地捂紧手炉,纵使整个人陷在两床云被中,上下牙齿仍不受抑制地打颤。

      旁边的雪沫同样裹着笨重的棉衣,搓着手,呵着气,不断往火篮中添加柴火。

      主仆二人皆是畏冷之人,如今却不惧天寒地冻,来了北国这极寒之地。

      越往北走,气候越是难捱,白日里还好些,勉强能见到一两丝日头,可到了夜晚,冷风便像生了意识似的,一个劲地往马车缝里钻。

      这时,云被已不管用了,暖炉也冰冷得跟块铁似的,千扇为了御寒,几乎只能靠抖。

      于是到了晚间露宿时,眼尖的侍从们便能发现,官蠡女君的马车一直在小幅度晃动……

      这不免让众人想入非非。

      北辰皇帝派来接引的官员在城门外见到的就是此副景象。

      车外有侍从向她禀告:“殿下,北辰鸿胪寺右少卿在外头谒见。”

      千扇闻言懒懒抬起眼皮,默坐了好一会儿,终是吝啬地伸出一小截手指往车窗外探了探,不出片刻,又飞快收了回来。

      啧,真冷!

      她裹紧身上的云被,认真想了想,觉得比起官蠡女君的形象,还是官蠡女君的性命更为重要。于是,毫无形象包袱的千扇直接唤人撩开车帘,裹着云被像团子一般下了马车。

      一同随行的吕太傅早已候在外头。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刚落地的团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回了马车内。

      众人:“……”有这么畏冷么?

      马车内的千扇捂着胸口惊魂甫定,她与不明状况的雪沫对视一眼,尔后深吸一口气,将车帘撩开一道缝再确认一遍——正对面城门巍峨,灰蓝色的天下,站着一排前来接引她的官员,而为首的那位鸿胪寺右少卿大人,白裘玉面,披载清霜,墨发如染,容色倾城,不是司徒还能是哪个?

      是了,司徒被尊为太子少师前,出任的便是鸿胪寺右少卿一职。时间一久,她竟然将这般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只消一眼,千扇便立马将帘子合上,然后飞速将身上的云被扒拉开,找出一件红梅色落雪披风。再从座下掏了半天掏出一面菱花小铜镜,对着镜子扶了扶朝云髻,雪沫忙又帮她点染了些胭脂,插上了几支钗环。千扇这才由人扶着,姿态从容娴雅地下了马车。

      前后简直判若两人,众人一时无话。

      司徒微不可察蹙起眉,转身轻声吩咐下属:“女君畏寒,请代我赠上狐裘。”

      一行人浩浩汤汤入了羲京,城墙挡住大部分烈风,至少千扇不用抖了。狐裘边缘的白毛柔顺温软地堆在她下巴处,衬得整张脸愈发小巧精致。

      千扇撩开车帘的那一瞬间,街头人群蓦然骚动,引得前面的司徒亦回头看向她。两人目光刚一对上,千扇便不由得心情好转,朝他露出自认为明艳不可方物的笑容来。

      笑当是极好看的,由羲京百姓们的反应便能知晓。而司徒却一言不发,面色波澜不惊地转过头去。

      千扇的笑半僵在脸上,灰溜溜放下帘子,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让你自作多情!

      马车停在驿站。

      一群人忙前忙后,司徒同吕太傅寒暄一番,又交代了几项入宫事宜,便匆匆策马离去。自始至终,除了最初的见礼,他和千扇却是连一句话也未说上。

      千扇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即便两人长久未见感情生疏,但念在昔日的同窗之宜,一句私下里“颜同窗,近来可还安好”总要的吧?

      驿站安置了地龙,室内暖和有如南天,千扇一进屋便把狐裘和外裳拖了,一身单薄滚进床榻间。小脸贴在云被上显出几许落寞,红唇轻咬着泛出几丝委屈。风餐露宿多日,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两个月前,她尚在官蠡王宫舌战群儒,与一群老臣就要不要建立炮台一事争论得如火如荼。中途宫人传来一道信报,彻底将他们一干人乱了阵脚。

      ——北辰帝王驾崩,幼子登基,各国派人前往北辰见礼,官蠡亦在受邀之列。

      此番出行,本来吕太傅一人即可负起重任,奈何千扇软磨硬泡,硬是将政务扔回给本在养老的官蠡国君,自个却一身轻松,心心念念要来北辰同心上人团聚。

      不过,千扇算盘打得再好,也万万没料到等她来了北辰,心上人却不肯领她的情。

      接连四五日,司徒连人都寻不着,千扇整日窝在驿站,惧于风霜也不愿出门。

      大概好几年前,她因游学亦匆忙来过羲京一回,只不过那时正值夏日,天气远比现在可人。而这回,她心有郁结,再加之气候和饮食不符的缘故,千扇难免出现面色苍白、胸闷头晕等水土不服之状。

      雪沫端着药碗干焦急,明日便要入宫面见北辰君王,可公主现下这副模样,又如何能应付宫宴上的你来我往,杯酒言欢?

      千扇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时不时撑着身子爬起来,眼巴巴望了望门口,见无甚动静,又黯然地继续躺着。

      雪沫将此一幕收在眼里,转身,即吩咐下人去鸿胪寺报信。

      不出半个时辰,下人在门外通报,鸿胪寺右少卿司徒扶玉听闻官蠡女君身体抱恙,故特意登门探望一二。

      千扇在被子里冷淡应了一声:“传吧。”

      隔着一道屏风,那人缓步入了室内,千扇只能瞧见一道模糊的人影。

      公子行事端方,清雅有礼,始终与她保持着君臣该有的距离,看得千扇抓心挠肝,恨不得冲出去揪着他的襟领质问,为何说好的两年,结果却让她等了四年之久,还没有半点去官蠡寻她的觉悟?

      司徒声音清浅:“女君在我北辰抱恙,实乃扶玉之过。若女君肯赏脸,改日扶玉陪同女君共同赏玩羲京可好?”

      千扇本还皱起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她微微勾起嘴角,故作骄矜道:“司徒大人如今亦贵为天子之师,本殿乃小人物,如何敢劳烦大人?”

      这话一听便知道她心怀了怎样的怨怼,司徒不由得哑然失笑,他静了片刻,盯着屏风对面那道人影,缓声道:“扶玉本还想邀女君前往栖梧阁共品九宫玲珑糕,以及二十四桥明月楼的八宝馐肴,还有雁春堂的醉鹅,南英巷的相思薏米饮……”

      千扇连忙改口:“既然大人考虑得如此周道,本殿盛情难却,一切便有劳大人了。”

      屋内的侍女皆忍不住抿嘴偷笑,雪沫也觉得自家主子在食物面前颇没操守。年轻俊雅的右少卿大人亦是忍俊不禁,他强绷住声音里的那丝笑意,温声道:“那扶玉便愿女君早日身体安康。”

      次日卯时,北辰皇宫派人前来驿站接应千扇和吕太傅等人入宫。一夜之间,官蠡女君褪去病色,看起来生龙活虎得很,恢复力顽强得把驿站另外几名他国使者看得直咂舌瞪眼。

      红墙碧瓦,宫苑深沉,坚实宽敞的青石路笔直延伸至巍峨的宫殿,数百名宫人匆匆来往,却无人敢发出一丝声音。

      北辰新帝今年十三有余,生得粉嫩圆润,端坐在威严肃穆的大殿高台之上,竟也隐隐可见日后的帝王风采来。

      千扇一板一眼复述了昨晚临时背的贺词后,便回至自己座上,两眼直盯着殿外身着银色铠甲的将士猛瞧。

      那位将士巡逻了一番,似是察觉有异,忽然回过头来,对着千扇龇牙咧嘴一笑。

      还真是李君染!

      自结业之礼一别,他们几人四散天涯,一年里也难得联系几回。现下见了,竟也无丝毫生疏之意。

      千扇亦朝他盈盈一笑。

      下一刻,她便听到一声轻哧,千扇转眼看去,只见对面座上一名年轻女子,打扮得明艳动人,胡粉色流苏披肩配上大红牡丹底裙,和千扇的惯常装扮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方才她在猛瞧李君染的同时,这名女子也在光明正大地打量她。千扇表面不作理睬,心底却生了几许纳闷。她刚来北辰才没几日,不至于招谁惹谁,可对方怎就一副看她不顺眼的模样?

      旁边的使者轻声告诉她,那是北辰相府家的二小姐,有着羲京第一美人之称的织锦仙子,杜云锦。

      千扇这下便悟了,原来对方是在嫉妒她貌美。

      新帝收下各国贺礼,虽然年纪稚嫩,但也不得不摆出一副稳重做派,见旁边的司徒眉梢都未动一下,他心下一安,抬手欣然道:“今晚和苑设宴,孤要宴请诸位来使!”

      晚宴之前,千扇一行人由北辰的大臣领着游园。她百无聊赖走在后头,前面的吕太傅倒颇有兴致地与人交谈。雪沫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提醒:“公主,总有人探头往这处看,不知是否想寻公主您。”

      千扇心念一动,道:“让那人过来。”

      来人是个年纪颇小的宫人,见到千扇赶紧行了礼,恭敬道:“女君殿下,我家主上现在醉心湖,想邀殿下过去小叙一番。”

      雪沫问:“你家主上是哪位?”

      宫人攥着衣袖,面色为难。

      千扇却道:“本殿知晓了,请引路罢。”

      吕太傅见此,仅随意瞥去一眼,又继续与刘侍郎交谈。

      醉心湖上泛有粼光,湖面东北角有一处凉亭,亭子四周置了玉色风帘,帘子透明,隐隐可见亭外湖景。亭子地上铺了厚实的毛毡,中央空出一块搁着小火炉,炉中的炭烧得炽热火红,上面置了一壶热酒。

      亭边一株红梅迎风盛放,风中沁有缕缕幽梅之香,千扇捂紧狐裘,随手摘了几瓣梅花,对亭中人道:“未想北地此时便开了梅花,倘若有白雪应景,那当多好。”

      亭中人闻言眼睛一亮,忙起身迎道:“北地素来严寒,若说大雪,估计再过上一两日便有了。小扇子,四年未见,你可还安好?”

      “甚好,姜兄别来无恙。”千扇揭开酒壶,将刚采摘的梅花瓣扔进其中,不出一会儿,亭中梅香四溢。

      “甚妙。”姜桓笑着赞道,转而又轻叹一声:“你好不容易才来北辰一回,我却苦于身份不得脱身,只得劳烦你亲自过来了。”

      千扇也跟着轻叹:“不妨事。”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唏嘘之意。

      六年前北辰司徒皇后独揽大权,姜桓非司徒氏所出,自然被其视为眼中钉。他本无意皇位,但为保住自己和母妃的性命,不得不装作脓包,前往绝峰书院求学避难。其中桃林一事,便是司徒皇后暗中派人所为。

      而四年前未取得结业资格,亦是姜桓故意为之。

      如今北辰朝堂早已没了司徒皇后的旧势力,新帝刚登基,对于他这位兄长虽有忌惮,但也还算关照,是以,姜桓前些时日刚从东越回来,在北辰谋了个闲散王爷当当。

      忆及往事,姜桓既是庆幸又是惋惜:“你当日与我解除婚约甚是明智,否则便与我现在一般,终日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千扇笑:“若姜兄真心有自由,何至于脱不得身?”

      姜桓摇了摇头:“年少时不懂事,现在安定下来,便想多陪陪我母妃。”

      “这倒也是。”千扇想了想,如是道。

      两人把酒言欢,聊到许多往事。

      姜桓提到某年春日两人相约饮桃花酿那一回:“你那次不告而别,说是事出有因,可具体是什么“因”,你却始终不愿多说。”他将手肘搁在小案上,凑近千扇小声问:“现在过了这么久,你可能告诉我,具体是出的何“因”了?”

      千扇一时有些讪讪,连笑意都带了几分牵强。

      姜桓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迟迟不肯开口承认,便自个说出那个名字:“因为司徒扶玉?”

      千扇顿了顿,双手握紧酒盏,颇不好意思地应道:“嗯……是他。”

      “哦,那我便能理解了。”

      千扇抬眉:“理解什么?”

      “理解为何你至今还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这话正戳了千扇的痛脚,使她一时黑了脸。

      姜桓似乎毫无所觉,又颇有几分过来人的姿态帮她分析道:“而且你俩也不配,他城府极深,你怎斗得赢他?”

      千扇不爱听这话,下意识地轻声辩解:“他向来爱护我,不会与我斗。”

      “爱护?”姜桓抬起醉意朦胧的眸子瞧她,似是觉得好笑:“你等了他四年,那也叫爱护?”

      千扇默然。

      “四年,一个姑娘家最好的年华,不值得啊!”姜桓说着便有些忿忿:“早知你心仪的人是他,那我当时死缠烂打也要把你给抢过来!”

      千扇扯着嘴角:“姜兄勿说笑话,我与姜兄始终只是同窗。”

      姜桓却满不在乎地撇着嘴:“为了你,我现在可都是孑然一人啊!”说到此处,他忽而想起一事,瞧了一眼有些闷闷不乐的千扇,问道:“方才在宫里,你可有瞧见杜相家的女儿杜云锦?”

      千扇一愣,点了点头,继而困惑道:“但她好似不大喜欢我。”

      姜桓轻哧一声,望着千扇笑:“那是自然,你抢了她的心上人,还指望对方给你好脸色看不成?”

      千扇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抢了她的心上人?”

      “你还记不记得,七年前我俩在绝峰山狭路重逢,当时司徒正在一旁的茅草亭里帮一位姑娘作画?”

      这事千扇自然是记得的,当时她尚不识司徒的身份,只觉得少年容色惑人,风华无双,将亭子里的其他姑娘全都比了去。

      所以,当时他身边真围了一圈姑娘……

      千扇的脸色瞬间僵硬,握着青瓷六方杯的手亦捏得发白。

      司徒闻讯赶到醉心湖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凉亭中,酒壶烧得咕噜咕噜响,喝得醉醺醺的姜桓眼都睁不开,饶是如此,他嘴里哼哼唧唧,手里还拿着一双不知从哪弄来的绣珠厚底宫鞋敲击着拍子。

      而对坐的千扇面无表情,两眼死死盯着湖面,有一口没一口地给自己灌酒。

      司徒面色微沉,也不作通报,直接迈入凉亭。

      千扇去拿酒壶,手腕蓦然被人抓住,她微微抬起眼,年轻的公子逆着光,淡淡望向她:“女君殿下,晚宴即将开始,您该过去了。”

      她不动声色挣开他的桎梏,亦淡淡回道:“本殿知道了。”

      早在凉亭外等候许久的雪沫连忙进去将千扇扶了出来,却发现公主的鞋不见了。她连忙转身,正遇上提着鞋出来的司徒大人。

      只不过司徒的脸色不大好看,雪沫自觉不宜多言,拿捏着分寸道:“大人,这是女君的宫鞋,由奴婢来吧。”

      司徒却仿若未闻,走近了,将同样面色不好的千扇拉进他怀里,然后抱着她两人一道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手寻到繁复宫裙下的玉足,轻轻捏住,他抬眸望向她,语气微渗凉意:“扶玉服侍女君穿鞋可好?”

      千扇回望他,默不作声。

      司徒便一言不发,动作极为小心轻缓地帮她把宫鞋穿上。

      凉亭外侍候的宫人皆不敢正眼瞧那一幕,只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闻。

      而亭子里的姜桓,早被司徒带来的人给架了下去,临走前,还被吩咐要好好给洗一场冷水浴醒醒神……

      雪沫担心千扇饮酒过度,于晚宴上失态,毕竟这种事公主干过不止一两回。可今夜不知怎的,公主明明喝了不少酒,可看上去极为清醒。连新帝好奇,询问她官蠡近些年国力为何变得如此强盛,她都能条条是道说出个所以然来。

      只不过,此种清醒状态只维持到晚宴结束前。等晚宴结束后,众人差不多散去,千扇直接一脸通红地栽倒在案几上。

      雪沫和吕太傅倍感头疼,自书院结业归来,千扇便少饮这么多酒了,本该以为来北辰是件高兴事,可今夜这副作为又是因的哪般?

      一行人劳心劳力抬千扇出宫,又劳心劳力回驿站侍候她沐浴休息。

      到了夜深人静时,千扇的屋子仍亮着灯火,雪沫守在外间,听到里面嘤嘤而泣的声音,正不知道如何是好。

      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年轻的公子一身白衣风雅,听到里面的人在哭泣,本就沉静的目光平白增添了几许晦暗。

      雪沫却仿似看到救星般,上前行礼道:“大人,我家女君殿下近些年来颇为想念您,现下来了北辰终于见到大人您,想必是喜极而泣……”

      司徒淡淡打断她的话,神色间不含喜怒:“可她今日见到的人是姜桓。”

      雪沫连忙噤了声,只道多说无益。

      司徒疲惫地阖了阖眼,轻声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雪沫似得到解脱般,连忙应了一声,便带着其他侍女退下,临走前,还颇为体贴地帮二人关上房门。

      门外清光皎皎,月色寒彻入骨。

      雪沫看着自己方才关门的双手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明明是公主的侍女,怎就听命于北辰的司徒大人了?

      而且这孤男寡女的,不会出什么事吧?

      雪沫又准备将房门推开,手才落到门把上,又迟缓地收了回去。她想,公主这几年来过得那般伤心,跟害单相思似的,连国君哄她纳几个小侍君都不肯,倘若能在北辰和人生米煮成熟饭,并以此做要挟将司徒大人拐回官蠡,也不是不可行?

      雪沫越想越觉得在理,她转过身,神色严肃地吩咐几位垂头敛目的侍女:“司徒大人深夜独自前来探望女君,此事谁也不可泄露出去,知道吗?”

      侍女们唯唯诺诺地点头。

      ###

      屋内,司徒倒了一碗醒酒的茶,语气波澜不惊:“今日见了姜桓,可是心疼他了?”

      千扇仅着单薄的中衣,闻言用锦被擦了擦脸,闷声闷气地反问:“姜兄是我同窗,我心疼他难道不行?”

      司徒端着茶盏的手明显一顿,眸色瞬间沉冷了几分。他缓缓走至床前,看似心平气和地将茶盏递给千扇,漫不经心道:“看来你酒还未醒,将它饮了。”

      千扇半天不接。

      司徒眉眼间皆是凉意,他坐下来,将茶盏送至千扇的嘴边,淡声道:“想让我喂你?”

      千扇顺着眼下的茶盏,视线落到端着茶盏的修长如玉的手指上,稍稍抿了抿唇,终是接过茶盏,几乎是一口饮尽,又飞快将茶盏塞回司徒手里。

      司徒随手将茶盏搁在床头,并未有起身离开的打算,只是淡淡睨着她。

      屋内的蜡烛烧得噼里啪啦一阵响。

      千扇喝了茶,也没觉得有何不同。她扯过锦被盖在自己身上,声音干巴巴的:“本殿要安寝了,大人请回吧。”

      司徒却伸出指腹擦了擦千扇眼角的泪痕,凉凉反问:“回哪去?你侍女离开时,帮我俩把房门都给合上了。”

      这意味着不管司徒今夜有没有留宿此处,明儿一早的流言蜚语必然是不可少的。

      刚准备闭眼的千扇不可置信睁大眼,明明雪沫是她的人,怎就偏偏帮起了司徒?这个尽会办坏事的雪沫,看来明天得好好训她一顿!

      她乌溜溜的眼珠子瞪向司徒,话语里尽是恼恨:“谁让你这么晚过来的?”

      司徒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他忽而一笑,将锦被揭开些许:“我若不过来,便让你一直念着姜桓?”

      千扇察觉出冷意,便往床里头滚了滚,用后脑勺对着司徒,嘴上却不肯饶人:“你总是提姜桓,一直念着他的莫不是你?”

      司徒正在解衣裳的动作蓦然停了下来,眉头不自觉敛起:“胡说什么?”

      千扇鼓着腮帮子,挑眉,酸溜溜道:“不是姜桓?那,便是羲京第一美人咯?”

      这话说完,千扇好半天都没听到司徒回应,她想,他必然是心虚了!又想,他居然敢心虚?

      千扇气得一把揭开锦被坐起来,却见司徒也和她一样仅着中衣,发冠被解下,乌发迤逦散开,衬得容色更为撩人。他半躺在千扇特意空出来的半张床榻之上,神色淡淡地与她对望,没有丝毫心虚的表现。

      反观千扇,一下子失去了嚣张的气焰。

      羲京第一美人是什么织锦仙子嘛,明明是公子扶玉才对!

      司徒见千扇眼神飘忽,哪还不知她心中那点小心思。方才阴沉的心情莫名有了好转,他故意道:“你躲着我作甚,我俩又不是没一同睡过。”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千扇便浑身都羞臊起来。大约是两年前的花灯节,司徒曾来官蠡寻她,两人一起坐在城墙上看绵延千里的花灯,放眼望去,夜色如昼,街头喧嚣,执手相扣的二人很是浓情蜜意。

      千扇难得与心上人相会,一时便玩得晚了,待要分别时,这才发现天色不早,回宫会惊扰到旁人。于是,她便拉着司徒在宫外的客栈将就了一夜。

      心怀情意的男女本就难以抑制内心的躁动,而千扇又是个行动先于脑子的,待她反应过来,二人已经在床榻上亲得难分难解,连衣裳都褪了大半……

      后来还是司徒生生打住。千扇记得那会儿自己特傻地问他:“不继续了么?”司徒情动压抑地亲了亲她的鬓角,异常艰难道:“傻姑娘,现在还不行。”

      床边不远处的几上,几片伽南香在红铜螭吻小香炉中明明灭灭。

      千扇的脸色酡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宫里吃了酒,现在才上头。她捂着胸口清咳两声,别过脸问道:“你后来为何不来官蠡寻我了?”

      本来说好两年便来寻她,当然,司徒也的确来官蠡寻她了,只不过每回都来得匆忙,在官蠡待不了几日便要回北辰去。千扇起初想,他若食言,她便上北辰来逮人。可哪想世事难料,两年过去,他连来官蠡寻她的次数都变少了,近一年,他才来寻过她一次!千扇走投无路,只好想方设法来了北辰,却发现他一开始对她极为冷淡,完全不是情郎该有的模样!

      司徒闻言顿了顿,神色有些动容,他望了眼千扇,幽幽道:“我怕我忍不住。”

      千扇长睫一颤,知晓他指的何意,一时,恨不得整个人钻进被褥里。

      司徒见状,眉眼皆染上轻浅的笑意,他倾过身去,微仰着头,刚好与千扇飘忽的视线对上。

      千扇的脸更红了,像极了春雨中娇艳欲滴的滟滟芍药,她轻咬着唇,往后退了些,颇有几分急不择言:“你今晚宿在这里,难道就能忍住了?”

      这话正中司徒的下怀,他目色深邃如沉渊,抬手摸了摸千扇的脸,连声音都带着前所未有的蛊惑:“当然忍不住啊……”

      千扇心中一跳,同时,房间的灯火骤然间被挥灭。

      司徒欺身而上,将心尖上的姑娘放倒在榻,又轻柔地吻了吻她的唇瓣,低声道:“所以我不想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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